第640章 炮轟

慘烈的搏戰猛然爆發,從巳時到午時,上午九點到中午一點,流賊對明軍軍陣發動了無數次進退,每次似乎都可以破陣,但最後卻被擊退下來,然後又發動進攻,又被擊退。

前,右、後三翼是流賊主要進攻之處,在這三個方向,流賊密密麻麻集中了盾車、轒轀車、木幔車、尖頭轤等大型器械,一架一架的投石機,也移動上來,曹變蛟集中所有的騎兵,先抓住流賊步卒聚於飢兵後方的機會,主動出擊,在他們措手不及下,就事先擊潰多股饑民,毀壞器械不計其數。

流賊再以步卒蟻附,每波饑民後跟隨大衆盾兵、弓兵與槍兵,明騎攻擊饑民,他們以密密箭矢攢射,不分敵我射翻一大片,然後槍陣列戰,刀盾混戰,曹變蛟損失頗大,騎兵後退。

此後三翼戰事陷入絞着,在盾車等掩護下,他們饑民步卒,層層疊疊圍上,銃兵對他們雖有殺傷,但越發的少,他們的弓箭與火器,給銃兵帶來更多傷亡。

三翼肉搏戰越多,槍兵與騎兵越發頻繁出戰,曹變蛟也採用了銃兵緊隨槍兵出戰的戰術,雖擴大戰果,但銃兵也往往陷入混戰,有違銃兵條例的不必要傷亡越多,他們畢竟是遠戰兵種。

曹變蛟軍陣陷入持續減員之中,他從永城回兵後,約有七千人隊伍,到此時傷亡已高達三成,餘下的人,一樣身上大小傷勢無數。

曹變蛟親領騎兵出戰時。左臂上,也不知被哪個流賊劈了一刀,雖有盔甲防身,事後仍感覺一陣陣疼痛。可能骨頭裂了,他的身上,還有衆多草叢似的密密箭矢。

新軍中,槍兵損失尤其大,傷亡已高達四成多,唯一讓人安慰的,便是銃藥還多。

曹變蛟、王廷臣南下時,收了王鬥贈送的東路鳥銃五千杆,威勁子藥三十萬發,雖持續使用。所餘仍衆。但若冷兵器手傷亡殆盡。餘下火銃兵,一樣獨木難支。

近午時時,流賊在後翼推來一排投石機。不由分說,對着前方混戰的人羣就是一陣石雨,新軍銃兵槍兵當場被砸死砸傷數十人,還有一大波流賊槍兵,刀盾兵,飢兵等,同樣被砸成血肉模糊的肉堆。

最後,這些投石的流賊,被敵我雙方同心協力消滅,惹了衆怒的他們。先被前方回頭的賊兵砍翻在地,隨後被潰退的人羣踩成高高低低的一片肉泥。

而在左翼,此處緊鄰河水,這段河岸還有些高低不平,跋涉不易,但密集的,瘋狂的饑民們,仍然爭先恐後從河水對岸直撲過來,他們被承諾了,此戰過去,鳴金前不退者,盡數擡爲步卒,他們被排槍一片一片打死在河水之中,河流中屍體層層疊疊,一個個血泡,從原本就鮮紅的河水中冒出。

最後這翼出動大股馬兵,還由闖營、革左、曹營幾家挑選頗多精騎,連羅汝才的外甥王龍,一樣親率精騎三千出戰,他們渡河襲擊,不過一樣被排銃一波波打死在河水之中,死馬傷馬倒了無數,渾身浴血的馬匹,在硝煙與巨響的刺激下,滿河的亂跳亂竄……

“難道這都打不下嗎?”

看着前方的戰事,後方高臺上的李自成等人個個面色有若死人,明軍的堅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看着陷入人潮中的軍陣,每次他們似乎一陣風就要被吹倒,但舉目看去,曹字大旗,仍然在寒風中高高飄揚。

已經打得太久,己方傷亡太多,就算死的大部分,都是不值錢的饑民,但他們一樣是人,是人就有恐懼,狂熱過後,他們會害怕,會泄氣,到時畏懼明軍甚於畏懼己方刀槍時,就會彈壓不住,四散而逃。

他口中喃喃道:“朝廷的新軍,朝廷的新軍……七十萬人馬,連他們區區五千人都對付不了?”

他喃喃說話時,老回回馬守應也忍不住走上來,作爲流賊眼中“多權譎”,官府眼中“反覆狙詐,怙惡不悛”的人物,馬守應也未見過眼前的這種血肉戰場。

流賊中,他也算個角色,高迎祥在時,他被奉爲“謀主”, 高迎祥死後,流營陷入低潮,他聯合羅汝才、張獻忠等人二十萬人馬,痛擊左良玉,耀威開封府,還被推舉爲盟主、總掌盤子。

在農民軍中,他的地位很高,更足智多謀,能征慣戰,不過眼前的局勢,讓他迷惘了。

這種仗,他從來沒打過,他擅長的,是以弱勝強,誘敵深入,明降暗叛等戰術,左良玉算是兇悍狡猾的,他更狡猾,曾激得左良玉率軍深入,被他團團圍住,險些自殺未遂。

但這種硬對硬……

馬守應忍不住上來勸道:“闖王,還是不要打了,退兵吧。”

“是啊,退兵吧。”

左革五營中的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幾人也是七嘴八舌道,只有革裡眼賀一龍瞪着一雙牛眼不說話,但顯然也不想打下去。

羅汝才沉吟着,孫可望與李定國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自成再看去,還好,劉宗敏等人雖然臉色難看,但還是支持自己的,但顯然死傷的部下一樣讓他們心寒,新軍戰鬥力太強了,已方損失太大了。

“驢球子,還是走人了……”

賀一龍終於說了一聲,用力揮下了手。

“再進攻!”

他話音剛落,李自成已是冷然喝道。

他道:“我們不能走,今日我們走了,日後大明,就沒有我們走的餘地!”

他指着明軍那邊用力喝道:“區區五千新軍,就讓我們七十萬人逃竄。算算朝廷新軍還有多少?陳永福,虎大威,唐通,楊國柱。王樸,最後還有王鬥!”

他說:“今日若是敗了,我們也別談打什麼開封了,日後遇到新軍,兄弟們也只有抱頭鼠竄的份!朝廷畢竟是朝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新軍,也會源源不斷練出來,他們也招安我們多次,有強軍在手。不會再有這樣的好事了。今日不戰。總有一日,我們逃脫不了千刀萬剮的那時刻!”

他斷然喝道:“只有打,今日在這裡滅了曹變蛟。滅了他們新軍,我義軍,纔有越發火紅的時候!”

“繼續打!”

“打,把人全部派上去,前面死了,後面再上,他們也不是三頭六臂,總有支持不了的時候。”

打到這個份上,闖營各將也不得不支持主帥,紛紛出言力挺李自成。

牛金星撫着自己的長鬚。也緩緩說道:“夫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明師已是疲憊,只須我們加把勁,定能將他們軍陣攻下!”

終於,經過激烈爭吵後,衆賊穩下心思,也發起了更加瘋狂的進攻。

……

曹變蛟策在馬上,四野人潮如海,流賊的攻擊越發瘋狂,他們以層層盾車諸器械爲掩護,一波波神情扭曲的撲來,長矛,大刀,棍棒,似乎無窮無盡,爆雨似的箭矢落着,還有火箭鳴射的炸響。

軍陣上空,盡是火箭飛行的各類軌跡,火箭矢鳴射時的淒厲叫聲,一些流賊,還扔來火罐,便有着火的新軍,嚎叫着撲上去,與他們同歸於盡。

軍陣四面,已經多處破口,密密麻麻的流賊涌來,然後明軍不斷聚攏兵力,組織起來,將這些破口堵上,軍陣四面,倒下的屍體已經太多了,還有傷者被踐踏時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

流賊已經到了最後的瘋狂,己方也傷亡近半,他極力望向闖賊那處,他不是甘心坐以待斃之人,曾打算直撲流賊中軍大陣,擒賊先擒王,只是那邊流賊馬兵步卒太多了,他領騎兵衝了幾次,怎麼也衝不上去,反差點陷入他們重兵圍困之中。

官兵不是沒有陷入流賊重圍過,然與以往不一樣,此次賊兵馬軍太多了,若不是他們有數萬馬兵,便是數十萬饑民步卒圍困,曹變蛟也認爲自己早突圍而去。

“轟!”

右翼又破了,狂熱的喊聲中,不知有多少賊兵涌進來,密密匝匝的長矛,對着陣內的明軍閃爍着金屬的寒光。

三眼銃的一片爆響,濃重的白煙與凌厲的火焰噴出,兩百多個正兵營的三眼銃手緊急涌上,對着眼前的流賊舉頭就射,他們的三眼銃中,每個銃管都裝鉛子三、四個,以引線將引藥全連在一起,數百人三管齊發,七、八百個鉛彈爆出,眼前無數的血霧騰起,防護簡陋的流賊齊刷刷倒下一大片。

近距離轟射,三眼銃彈威力頗大,鉛彈撞入他們體內,在肝臟腸子內胡亂翻滾,將裡面攪得亂七八糟後,體內的壓力,使得傷者的血液,再隨着傷口處噴射而出,形式各異的血箭,在各人眼中飄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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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聲嘶力竭的嚎叫,滾翻的人羣,就在眼前疊得更高,但後方密密的長矛叢林,依然涌入,他們中許多人,似乎還保持着因三眼銃獨有的雷鳴怒吼,而造成的近距離耳鳴狀態。

這些勇敢的正兵營三眼銃兵們,在射完銃彈後,揮舞着三眼銃,如榔頭一般,將眼前的流賊,一個個砸翻在地,血液與腦漿飛舞,但三眼銃冷兵器作戰時,對上密集的槍叢先天不足,因爲需要施展的空間太大,長矛只需向前刺便可。

這些原本是騎兵的三眼銃兵們,很多就被眼前密密長矛刺翻在地,不過他們以傷亡的代價,爲後方正兵營殺手隊戰士們涌到爭取了時間,這方面的缺口處,又開始了慘烈的肉搏戰。

曹變蛟策在馬上,猛然取弓在手,一根利箭已是搭上。

“嗖!”

箭矢射出,一個看起來是小頭目的流賊捂住咽喉。跪倒地上拼命掙扎。

弓弦響動,曹變蛟閃電般又是一箭,又一個流賊哨總被箭矢透腦而出,他剛張開嘴巴。就被箭矢從口中直射而入。

曹變蛟猛地轉個方向,箭勢強勁,一個賊目連慘叫都來不及,利箭便從他的額頭射入,帶着他向後摔倒出去。

他左右開弓,轉眼間,就射殺多人。

隨後曹變蛟跳下馬,持着自己的馬槊,猛地朝流賊撲去,身邊越少的親衛們。也緊緊隨上。

他大喝一聲。發力一抖。槊身直震,他狠狠一掃,面前幾個流賊被他掃得吐血。一個賊兵在曹變蛟掃來時,還想以長矛硬架,但槊杆一彈,槊槍正打在他臉上,他捂着臉血肉模糊嚎叫。

曹變蛟手再一轉,槊槍直繃出去,“噗嗤”一聲,兇狠貫進一個流賊的眼內,直接從他腦後直穿出來,鮮血混合白色的腦漿噴濺出來。他的手又一抖,有如幾朵梅花,幾個流賊吃力的捂住自己咽喉……

空氣中充滿血腥味,大部分火銃兵,都是持着自己腰刀作戰,他們已經來不及形成銃陣,流賊進入最後的瘋狂,他們似乎不斷破口,然後被堵塞上,隨後又破口,又被堵上。

楊少凡若狼牙棒似的三眼銃發射後,就將三眼銃當狼牙棒使用,他已經不知敲碎了多少流賊的腦袋,他身上也受傷多處,沒了往日溫和沉靜的樣子,形象狠厲。

他的中軍官孫玉田在不遠處搏鬥,他持一把青龍偃月刀,一邊大呼搏戰,一邊哈哈大笑:“痛快痛快,養漢老婆的,真是痛快!”

他身上已經傷痕屢屢,仍然悍戰不停,忽然一杆長矛向他扔來,透體而出,孫玉田一愣,猛然一聲吼叫,持着自己的長刀,怒吼向前衝去,看準那個投他長矛的賊兵頭顱,狠狠劈下。

血雨沖天,那賊兵頭顱,帶着呆愣恐懼的神情,飛上了天空。

孫玉田咳着血笑道:“你媽的頭,敢投老子長矛,先死吧!”

他大笑着,搖搖晃晃,就那樣笑着倒地死去。

看着中軍官戰死,楊少凡悲憤同時,不知爲何內心誕生了一絲恐懼,自己有滿腔的抱負,現在還不能死,我就是王鬥第二,楊少凡怒吼一聲,手中狼牙三眼銃,狠狠砸下,眼前一個流賊腦袋,當場被他砸得爆裂……

面對官兵的激烈抵抗,團團圍攻的流賊慢慢從瘋狂回醒過來,他們猶豫了,他們害怕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家到底死了多少人,多少同鄉,多少兄弟,多少同一府縣的人,最終都成了地上毫無意義的屍體。

衆人膽寒着,猶豫着,很多人開始步步後退,他們神情扭曲,似乎不願意再看眼前這一幕,那會讓他們從惡夢中驚醒。

而在後方,流營各人呆若木雞,李自成喃喃自語,不知在說着什麼,那語句雜亂沒有意義,或許,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щшш•Tтkan•¢ ○

劉宗敏重重的呼了口氣,他上前一步,說道:“闖王……”

也就在這時,衆人等待已久的消息傳入,高臺上猛然爆出一陣狂笑。

……

“看來流賊快退了。”

將士們歡呼大叫中,曹變蛟鬆了口氣,四周流賊雖然還密密圍着,但顯然已毫無戰心,今日之戰後,他們也再沒了鬥志,看來他們不久便會退走了。

只是,內心深處,曹變蛟總有一個隱憂徘徊不去。

忽然,大軍右翼那方賊兵爆出了一陣歡呼,曹變蛟一驚看去,第一次覺得手足冰冷,全身顫抖,他喃喃說道:“果然,流賊藏有火炮,他們運到了。”

再看四周將士,這些僥倖餘生的戰士們,也是個個面無人色,似乎支持他們的戰鬥意志全部不見了。

一波的打擊連着一波,流賊火炮的到達,也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很多面對賊兵死戰不退的士兵們,都嗚嗚哭泣起來。

“廷萼哥,怎麼辦,怎麼辦?”

一個同鄉對唐廷萼哭道。

唐廷萼緊握拳頭的手青筋暴露,他咬牙切齒道:“會有辦法的。曹帥一定會有辦法的。”

效仿松山之戰時的防炮手法,曹變蛟緊急傳下命令,軍中立時用麻袋土袋盛土,掩護軍陣。只是,區區趕製出來的少量土袋,又怎麼掩護得了整個軍陣?

曹變蛟想過奪炮,但流賊炮陣邊後,皆有層層步卒馬軍防護,自己又損失嚴重,如何奪炮?

所有軍官一樣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看着流賊一門一門火炮架起,隨便一數,竟超過百門。就算內中沒有紅夷大炮。但百門佛郎機大小炮。也是個致命的威脅。

終於,流賊開炮了,如同霹靂連響。一里開外他們的炮陣中騰起股股白霧,然後無數的大小炮彈呼嘯而來,淒厲的叫聲連連響起,就算他們火炮命中率不高,但數量蓋過一切,呼嘯奔騰的炮子,打在軍陣中,還是激起一片片的殘肢血肉,輜重,盔甲與兵器的殘片。也隨之血雨一起飛揚。

“啊!”

被炮子擊中帶過的士兵們聲嘶力竭的慘叫着,七十萬流賊打不跨他們,百戰餘生的戰士,個個都擁有堅強的意志,但卻擋不住炮彈的威力。

“轟!”

一門大佛郎機射出的炮彈彈跳躍入,幾斤的炮子一路過去,血霧團團涌起,還有支離破碎的兵器亂舞,在令人牙磣的骨折聲中,唐延福猛然摔倒在地,他看着自己,卻是整個右腿都被炮彈切斷了,慘白的骨頭露出來,上面還殘留一些肉絲。

他哭叫一聲:“廷萼哥……”

隨後劇烈的痛苦,讓他在地上翻滾,唐延機與幾個同鄉撲上去,死死按着他的傷口,只是鮮血如噴泉一般涌出,怎麼按也按不住,煤黑子喃喃道:“怎麼辦,怎麼辦?”

唐廷萼眼中含淚,用力抓住唐延福的衣領,說道:“阿福,挺住,不要忘了,你還有你娘。”

唐延福哭叫道:“廷萼哥,我不行了,如果你們活着回去,不要忘了照顧……”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轟響,穢物與內臟,落了衆人一身,卻是身旁一個銃兵,被一發炮彈打中了身體,如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中一樣,他整個人,都四分五裂了,內臟腸子什麼散落一地,唯有腦袋連着胸膛部位會完整些。

唐廷萼大吼着,將身上一根腸子扔得遠遠的,然後拼命抺去唐延福臉上的穢物,發現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死去。

“啊!”

唐廷萼仰天大叫,其聲痛苦無比。

……

“好好好!”

相比明軍那方,流賊這邊卻是歡聲笑語,李自成等人已走下高臺,就那樣策馬,在火炮後不遠看着,看那些闖營炮手,基本上都是以前投降的明軍炮兵,不斷的對着曹變蛟軍陣開炮。

這些投降的明軍炮手,平日在闖軍中好吃好喝,堪比老營待遇,特別此時各當家看着,更是拿出吃奶的力氣,看家的本領,拼命的轟射,打了一輪又一輪。

他們基本上是三人一組,一人瞄準點火,一人提出發射完的子銃,一人又填入新的子銃,如此循環不停,當然,有的佛郎機還有鐵釦,用來閉氣,只要注意火氣外泄事宜,佛郎機炮,打得確實比紅夷大炮快多了。

看着曹變蛟軍陣那方煙塵籠罩,大小炮彈不斷呼嘯過去,流營各人皆是哈哈大笑,看着官兵挨炮,就是爽快啊,早前的鬱悶,爭執,也全然一掃而空。

革、左各人,此時也變了嘴臉,革裡眼賀一龍大笑道:“多虧闖王堅持,義軍纔有這時,老賀我慚愧啊。”

老回回馬守應道:“闖王能人所不能,心思堅毅,這個盟主,名副其實。”

左金王賀錦、改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等人,也是連聲贊同。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也是各當家的同心協力,纔有了此時的痛快!”

闖軍每次開炮,四面賊兵就如潮歡呼,各人精神氣,又回來了,看着那邊,李定國嘆道:“幾十萬兵馬,最後,還是要靠火器。”

孫可望深有同感,說道:“是啊,火器。哥哥總覺得。這仗,越來越不同了,日後我們也要有火銃,更要有火炮。”

看着前方。李自成喜悅的同時,心中也重重鬆了口氣,早前的佈局,爲最大程度麻痹曹變蛟等人,闖營將收羅的火炮,盡數集中在毫州,離此時戰場頗遠。

加之此時道路難行,便是比紅夷大炮輕許多的佛郎機炮也一樣行得緩慢,戰場又一路變動,這佛郎機炮。就走得更慢了。

畢竟道路難行之處。人腿馬腿可以從容而過。火炮就不行了,畢需依官路而行,隨便走叉一條路。都是巨大的麻煩,戰場上的形式,也容不得義軍輕鬆等待,若不是這幾日苦戰,最大程度拖住曹變蛟前行,或許他們早突出重圍跑了。

爲今日之事,自己可謂苦心孤詣,火炮一路過來都有重兵保護不說,爲防止先前突圍的王廷臣劫持火炮,更集中二萬馬兵對付他們。好在,這一切都有了結果,天意,還是站在自己這邊。

……

“什麼聲音?”

王廷臣猛地勒住馬匹,仔細傾聽,慢慢的,他臉色變了:“不好,是炮聲,流賊的炮聲!”

他猛的環顧麾下疲憊的將士,喝道:“曹帥正被流賊炮轟,我們必須馬上去接應他們!”

十七日,王廷臣突出重圍後,當日就趕到夏邑,然後一邊鞏固城池,一邊派人到開封城求援,但此時官場效率,加上時間短暫,那邊還沒有任何反應。

只有歸德府知府李振珽,雖然得知此事非常吃驚,也立時答應了王廷臣的使者,願意派遣兵馬到馬牧集接應,再遠,他的部下就不敢走了,連二位伯爵都難當數十萬流賊兵鋒,他們區區一些當地守兵,哪敢深入重圍?

不過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頗爲難得,王廷臣佈置完夏邑之事,掛念曹變蛟安危,還有自家的新軍營,顧不上多休整,十八日,就率自家的騎兵,一直在流營外窺探,意圖找到能接應被圍大軍的良機。

只是,闖賊顯然也有佈置,他們的二萬兵馬緊緊纏着自己,特別最後有二千老營加入,更是難纏,他雖然領軍四處襲擊,但卻總是戰果不大,幾天反覆的搏殺中,反而傷亡越多,特別馬匹折損嚴重。

此時,闖賊侄兒李過,就率那二萬兵馬在數裡外虎視眈眈窺探自己,他年紀雖小,卻也狡猾非常,哨騎四處下,己方蹤跡,總是很快就被他發現。

王廷臣最擔憂的是闖賊火炮可能,他四處尋覓,卻在李過糾纏中,始終找不到蹤跡與摧毀機會。

此時,他最大的擔憂還是發生了,更是心急如焚。

聽到王廷臣的命令,麾下將士,都毫不猶豫答應,只有一個親將猶豫一下,勸說道:“大帥,不能去,曹帥已陷入重圍,我們過去無濟於事不說,也恐怕會……”

王廷臣大怒,馬鞭劈啪一聲抽在他的身上,那親將臉上也帶了一道,立時紅辣辣的,鮮血滲出,那親將只是倔強地看着他。

王廷臣怒氣慢慢消沉下來,嘆道:“某與曹帥情同手足,親如兄弟,豈能見死不救?不去的兄弟我不怪他,敢去的,都隨老子來!”

他大喝一聲,快馬一鞭,當先而去,麾下騎士,緊隨而上,那被抽了一記的親將,一樣緊緊伴隨王廷臣身旁。

……

呼嘯聲不斷,闖軍的炮彈,爆雨般打來,而且越打越準。

轟!又一發炮彈射在遵化鎮孫副將身旁,眼前幾個人影血肉橫飛,一個槍兵踉蹌着跌在腳下,他半邊肩膀都被打沒了,他嘶聲大叫,卻又一時未死,滾在孫副將身邊,血肉模糊只是哀嚎。

孫副將無助的看着這一切,他大聲哭道:“……老子的兵啊,老子的兵……”

曹變蛟頭皮發麻,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他眼睜睜地看着流賊發炮,僥倖餘生的將士,一個個悽慘的死去,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想到這裡,就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看着孫副將痛苦的神情,曹變蛟面色蒼白,王兄弟將他的新軍營交給自己,卻落得如此,自己如何向他交待?

他心一橫,斷然舉起自己的馬槊,喝道:“衝,向前衝!”

也就在這時,流賊陣地,響起了悠長的號角聲,隨後各方呼應,然後蹄聲滾滾有若奔雷。

卻是闖賊集中了所有馬兵,近四萬騎潮水般向軍陣涌來,然後馬兵後,又是無數的步卒,再是黑壓壓無邊無際的饑民,人馬潮水,如洪流般漫過大地。

只在轉眼間,流賊人馬,就淹沒了明軍軍陣,曹變蛟的方陣,再沒有抵抗能力。

“大帥,快走!”

一些部下,擁着曹變蛟上馬,四下的人潮中,曹變蛟回頭看去,麾下或拼命奔逃,或是原地苦戰,然後一個一個死去,他心中忽然涌起一句話:“慈不掌兵!”

早知如此結局,當日拋下新軍可好,或許可以保存更多兵馬。

只是,想讓自己放棄將士,何等困難。

何謂慈不掌兵,就是如此的血淋淋,如此的殘酷。

我沒有做錯,曹變蛟對自己道。

只是回過頭來,兩行血淚,從他雙目中流了下來。

第275章 王斗的兵不是死光了嗎第634章 到了第140章 贈女、知州有請第746章 庫存第40章 上官視察第665章 發佈第330章 密謀第147章 空缺第42章 修牆第436章 議定、慘烈車營(上)第700章 儒學與督察員(上)第166章 收穫、完善班子第172章 許月娥不見了第215章 要不要搶一把第407章 祭拜、變化第551章 說服第206章 昌平第590章 希望(上)第453章 潰敗第683章 老胡第441章 前沿第420章 採購第287章 銅牆臉皮第42章 修牆第577章 髒活第784章 算計第450章 破營第270章 合兵第435章 寧遠爭議(上)第601章 烏倫珠日格第605章 鴉兵撒星陣(上)第350章 陳永福第85章 揚眉吐氣第59章 烏合之衆第251章 前景不容樂觀第373章 不同的待遇第488章 致意第642章 火器營第80章 激勵第380章 夜襲成功第657章 宣統第805章 三方第808章 拉開第282章 俘獲第274章 其勢己成,天下何人可制第608章 王樸的惱怒第178章 盧象升視察(下)第340章 觀摩王鬥練兵第399章 忠勇伯第317章 未來之對手第77章 雙喜臨門第729章 掌號第三聲第646章 獎賞第376章 技窮第160章 造火器,用水力與畜力?第333章 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第536章 永寧侯(下)第84章 去與留第754章 安慰第723章 怒了第435章 寧遠爭議(下)第436章 慘烈車營(中)第145章 處決(中)第23章 牛價第453章 潰敗第390章 伏擊第481章 豪傑王者第684章 潛伏任務(中)第480章 輜重第280章 破營第663章 笑中有淚第420章 採購第546章 沸騰不休第120章 大敵第826章 吾鄉第510章 大崩潰、擒獲(中)第370章 闖兵圍城第185章 炮隊、輜重隊第731章 擋住第259章 最後一戰第636章 淹沒第698章 事故第467章 身死第151章 做妾可以考慮第494章 調兵、調炮第110章 義無反顧第361章 陳永福戰力不錯第805章 三方第291章 翁婿議事第381章 決戰(下)第582章 戶部應對(上)第76章 法與情第232章 有王鬥在身旁才安心第211章 石橋之戰(中)第379章 不想死也得死第726章 登塬第743章 南門第700章 儒學與督察員(中)第664章 議論第589章 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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