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節

一輛重型卡車在呂梁家門前停下,發動機熄滅,轟轟隆隆的聲音消失,整個原野清淨了許多,風沙也弱了很多。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少年,少年的步伐敏建,他那破舊的長筒戰靴踏在車的踏板上蹬蹬作響。

少年下了車徑直走進屋內,來到地下室。燈光將他的臉照的清晰可見,他的面容是剛毅、清秀加些蠟黃,那是因爲營養缺乏加之光照不足的原因,少年的身板算不上強壯,有些消瘦,但整個人很精神,一頭整齊的短髮連同他穿着的那身土灰色的粗布衣服一樣鋪上了一層灰塵。少年斜依在門邊脫下外套,雙手捏住外套衣領處,用力一抖,於是一陣塵灰便從他那件舊外套上散落出來,迎着燈光到處亂竄着。

“我說呂特,你爲什麼總是改不掉這習慣,這是很不好的。”呂梁一臉厭惡看着眼前這位少年嫌棄的說道。

“今天的風好像更大了些,你看,我這頭髮上沾染的灰塵比昨天多了。”呂特不以爲然的說着,朝着呂梁過去,頭挨近呂梁跟前準備用手撫弄頭髮而讓頭上的灰散落在呂梁身上,這是他每次回到家中必做的一件事情。

“走開,你總是這麼沒禮貌而且不講衛生。”呂梁更加厭惡,趕緊躲避。

“哈哈哈哈,”格林咯咯地笑開了“快,爸爸身上乾淨,哥哥,你不能放過他。”

呂特轉而跨步到格林跟前,一把抱起格林,一臉壞笑的看着格林說道:“那也是時候讓你感受感受這灰塵的滋味了。”說着,呂特使勁的晃動腦袋,雖然他的頭髮短,但灰塵一樣可以從他的頭髮上掉落下來,於是格林趕緊求饒,掙脫,但她的力氣太小了,被呂特雙手托起,根本沒有掙脫的餘地,於是只能拼命的叫喊,又是爸爸又是媽媽的求救。

“這下可嘚瑟不了了吧?”呂梁故意嘲諷他六歲的女兒格林道。

“吃飯,你不餓嗎?”銘端着一碗飯走了出來說道。

呂特放下妹妹,然後一臉興奮從褲子口袋內掏出一土灰樣的物件,在格林眼前晃動了兩下,“看,我給你帶的好東西。”

格林盯着呂特手中那塊土灰狀的物件,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呀?”說着,伸出雙手接過這物件在手中盤弄着。

“紅薯?”銘驚訝道。

“紅薯是什麼?”格林問道。

“那可是稀罕玩意兒。”呂梁倒是顯的很平靜。

“可以吃嗎?”格林睜大着她那雙天真好奇的眼睛盯着哥哥問道。

呂特:“當然可以吃,而且還很好吃的。”

“太好了,太好了”格林高興的手舞足蹈,拉着媽媽的手嚷着立刻要吃。銘帶着格林去了廚房。

呂特看着妹妹高興的樣子心裡很是幸福,他不知道母親帶着妹妹進入廚房是要將這個紅薯煮熟了吃還是生着吃,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也不想給她們建議。呂特回想到自己第一次吃紅薯時也大概是格林這麼個歲數,那可是他外公給他帶來的,雖然當初他不知道外公通過什麼手段得來了這稀罕物件,但自打那時候開始,他就特別崇拜外公,認爲外公可是萬能的,於是這個時候他又想到了外公。

“外公呢?”呂特問道。

呂梁:“他身體很不好,回屋休息去了。”

呂特從父親低沉的話語當中多少知道外公的狀況是不容樂觀的,在他的印象當中,外公的身體一直是很好的,可前段時間,外公卻突然像是丟了魂似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要去看看外公。”說着,呂特准備起身。

“先把飯吃了。”呂梁要求道。

於是呂特幾大口便吞下了碗裡的飯,然後趕緊往外公的房間走去。

看到躺在牀上的外公,還有外公那張塌陷的面孔,呂特內心是一陣酸楚。他坐在外公牀沿邊,突然發現這不過離開幾天,而外公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外公緩緩睜開眼睛,他那雙眼睛還算有神,看到了呂特,更顯光芒了,弱弱的說道:“誒呀,呂特,看到你真好。”

呂特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但他強忍住了,他可是男子漢,這個時候是不能掉眼淚的,他握住外公的手,問道:“你那裡不舒服嗎?我們去看醫生吧!”說道這裡,呂特內心更加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根本是沒有用的,甚至連安慰外公的效果都達不到,因爲外公比他更清楚。醫生,在這裡不過是個名號。

“要不,我帶你去和平站(第九國度的派駐站),那裡醫療條件好,而且我還有認識的熟人在裡面。”

外公微笑着緩緩的搖了搖頭,就像停止轉動前一秒的風扇葉。“孩子,你長大了,該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了。我呢,也知足了,在撒卡這地方,我可是活的最久的,去吧孩子,去爭取你所要爭取的,你會有孩子的,爲了他們,你不能停下。”

呂特在外公房間內待了一些時間,看到外公睡着了便出來。呂特的外公也就是銘的父親,原本是一位很守法的優秀公民,是得到第九國度議會通過的10萬遷移名額當中的公民,但因爲銘的原因,他放棄了。他欣賞呂梁,就像他一開始在內心當中也主張拯救地球一樣,但他同樣也擁護第九國度的統治。

呂特的外公是去過第九國度生活在地球上的公民,因爲每年都會有一部分勞力會跟隨第九國度的運輸工具前往那處美麗文明的城市做義務勞作,別看這是義務,但很多人是去不了的。呂特從外公描述中知道一些關於第九國度的形貌,不過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呂特走出房屋,看到父親還在沙發上坐着,雖然那處沙發已經破舊的讓人坐上去很不舒服,呂特看得出來父親是有心事的。

“你那隻紅薯是怎麼得來的,我想這東西都已經絕種很多年了吧?”還沒等呂特開口發問,呂梁先說道。

呂特:“這個不奇怪,是農業科研基地利用鏡面反射陽光而種植出來的,這項技術現在正在推廣,這種鏡子是經過特殊材料製造的,鏡面反射陽光,同時可以分離掉大部分暗質子輻射,所以農作物不再會受輻射的影響,相信很快就會推廣的。”

“你想的太簡單了,第九國度是不會讓我們這項科技成果得以實施的。”

呂特也清楚,他知道是自己太過於樂觀,他看着趴在桌子上看兒童書籍的妹妹,看到妹妹的眼神根本就不在他的童話故事上,而是不停的用眼睛的餘光去打量放置在桌子上那塊三分之一左右的煮熟了的紅薯。於是呂特走過去拿起那塊紅薯遞到妹妹跟前,說道:“吃吧。”

格林擡起頭看着哥哥,想伸手但又顧慮,說道:“這是留給哥哥吃的,我已經吃過了。”

“哥哥不喜歡吃這個,”呂特說着,將手中的這塊紅薯向妹妹跟前伸了伸,“你吃,把它全吃掉。”

格林看了一眼媽媽,媽媽回給他一個微笑,呂格林開心壞了,“那真是太好了。”於是接過哥哥手中那塊紅薯當個寶貝似的。

“我們不能總是這麼被動,跟第九國度難道就沒有協商的餘地嗎?”呂特緩步靠近些呂梁說道。

呂梁:“他們不會分蛋糕給我們的,”想了想又說道:“你已經十八歲了,該需要成立新家庭了,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兒?”

呂特怪難爲情,道:“有,但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呂梁:“現在,人的壽命越來越短,你也該爲下一代考慮,喜歡哪個女孩子你告訴我,我給你去牽線搭橋,不過....”呂梁原本輕鬆的表情突然顯得莊重起來。呂特知道接下來父親有至關重要而且重大的事情要給自己說。

呂梁接着說道:“也是該帶你去指揮部的時候了。”

“不行”這時呂特的母親突然幾乎是叫喊出來,然後臉上泛起哀傷說道:“他還太小。”銘一直都在一旁密切的關注他們父子的談話。

呂梁雖然儘量讓自己顯的不在乎,但還是難以掩飾他內心當中沉重的表情,說道:“時代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