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節

“媽,那個圓的比月亮還大的是什麼呀?”小女孩指着天空那頭那處掛在天際的如圓盤一樣的星球問道,她天真稚嫩的話語很快被傍晚的風吹走了,消失在無盡的狂野之中。風捲起着塵沙猛烈的吹打着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吹乾了她的嘴脣,吹亂了她的頭髮。

“那是個美好的地方,是天空裡面的城市,”中年女人望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語言當中是道不盡的滄桑和嘆息。

“那,那上面住着的是神仙嗎?”

中年女人苦苦的笑了笑,說道:“或許再過幾百年後這裡的人們會這麼認爲。”

“幾百年是多長呢?”

“很長很長。”

“格林,過來吃飯了。”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女孩格林眨了眨眼睛,將目光從天際邊收回,然後蹦蹦跳跳的帶着無憂無慮的那種歡快跑回了屋裡,中年女人目光依然集中在天際邊久久沒有收回。中年婦女叫銘,出生在東方國土,這個名字是她奶奶給她起的,因爲種族無差異化的原因,中國的姓氏在很多年前都已經淡化了,當然也有一部分堅守原本族譜的姓氏,比如說銘的丈夫呂梁,他還堅守家族理念,保持着這個姓氏。

銘出生後沒幾歲,她的奶奶就去世了,她知道她奶奶死的時候是280多歲,是當初留守在地球上這部分最老的人類。因爲第九國度的這些人帶走了地球上先進的機器和技術,以至於生活在地球上的這些人的生命個體無法長時間延續下去,所以,就只能面對生命的盡頭。

銘的父親已經70歲了,算是高齡老人了,銘沒有經歷過一百年前那場殘酷的浩劫,她所知道那些關於地球之前的那些傳說都是從他奶奶那裡得知的,當然她父親也告訴她不少。她是位植物學家,也是現在地球上人類從事最多的一種行業。

銘看着天際邊那輪碩大的圓盤,她知道那就是第九國度,那是多少人嚮往的地方,那裡生活的也是人,一百年前也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但現在,他們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那麼的讓人崇拜,他們是高貴的,當然也是幸運的。銘在這樣暮色即將退卻的時刻不知道對着第九國度仰望了多少回,以前,她想過去,現在,她希望她的孩子能過渡到第九國度上去。

也正是在這即將被暮色吞噬的時刻,銘才能看到天際邊的那顆星球——第九國度,進入黑夜,便消失看不見,白天出現,陽光卻隔離了視線。

暮色完全鋪開,銘進入屋裡,她們住的屋子不過是建立在地面一層的三間平房,房屋因爲年久加之竄進來的風沙的侵蝕,磨平了四角,但地上房屋對於他們是無足輕重的,地下室卻是另一番風景,地下室,纔是這裡人們最主要的生活空間。

銘進入地下室一層,看到女兒正趴在桌子邊吃飯,看着女兒漫不經心的往嘴裡扒進漿糊狀的食物,銘內心是一陣揪心的痛,不過這種痛對於她來說已是很平常的反映了。現在,吃的食物還比不上自己的小時候,這樣的食物是讓人覺得沒胃口,而且沒營養,也不好吃。

“你又在仰望第九國度”靠在椅子上的銘的丈夫看着手中的書漫不經心的問道。

銘沒有回答,徑直走到餐桌旁坐下,一手拉來飯碗,一手捏住筷子,將筷子的一端深入碗里正準備往嘴裡送飯,這時她卻突然停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將筷子平放在碗上,說道:“你說,第九國度今年會給我們多少名額?”

“去年是5萬,這是多年的慣例,沒有改變過,今年不知道多少,可能不會變的”銘的丈夫呂梁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書說道。

銘皺起眉頭想了想,然後端起飯碗。

“你一直惦記着第九國度,你很想去。”

“對,我是很想去。”

“但你要知道,我可是很反對的,我是‘拯救盟’的一員。”

“這個跟我想不想去第九國度沒有關係,就像我當初喜歡你一樣,我們家原本是可以去第九國度的,還不是因爲你,我放棄了名額。”

“可你現在卻想拋棄我....不對,是我們,拋棄這個家。”

銘低下了頭,她手中的飯碗早就放置於一邊,頭髮遮蓋住了她半面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低沉的說道:“不是我想拋棄,是因爲我不想放棄。太陽風暴雖然過去,但暗質子輻射卻從來都沒有退去,地上的莊稼越來越難長,我們的壽命越來越短,我想跟你多活幾年,我還想看到我們女兒長大成人,看到他們過上好生活。”

呂梁放下了書,坐直了身體,繼而將肘置放與膝蓋之上,雙手撐起頭,他內心也是無比的難受,他想改變,但他知道自己根本無能爲力,就像當初那些一開始堅持拯救地球的人一樣,在自然面前,人類是那麼的弱小。他是繼承“拯救盟”的第三代,他不知道現在這樣的堅持還有沒有意義,他痛恨第九國度,他痛恨那些最開始登錄第九國度的人,這些人貪得無厭,他們帶走了地球上的資源,還帶走了地球上的科學,而他們卻不給地球上留下更多的科技。當初,“新派”(現在第九國度的當局者)的人主要就是當時的當局者,他們有着權利,他們帶走了地球上的文明和先進的科技,他們帶走了那些先進的機器和技術,一點都不給留在地球上的人存留。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們只能從網絡科技時代重新開始,也就是相當於從二十一世紀處開始從新建設,但卻缺乏更多的資源和知識,發展緩慢,而且受到太陽暗質子輻射的影響,更多的人不得不投入到農業生產當中去發展農業科技,以確保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沒有更多的人去研究科學,所以,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已經過了一百年,科技依然沒有什麼起色。

暗質子輻射讓土地迅速沙化,植物生長緩慢,而且人類受到輻射後細胞突變老化迅速,加之原本食物緊缺,所以人的壽命縮短迅速,地球上的人口銳減的厲害。呂梁回想起曾經過往,他心裡清楚,當時地球正遭受災難時,當局的頂層人員根本無力將地球所有人都安置在第九國度,只有少數人能如願生活在第九國度,大部分人不得不留在地球上,但留在地球上的人根本不甘心,所有那些前往第九國度的高層幾乎帶走了地球所有的先進科技和頂尖科學家,防止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藉此科技基礎發展壯大而侵犯第九國度,不但如此,第九國度的星球根本沒有資源,第九國度的人在這些年從地球上不斷攫取更多的資源以滿足第九國度人類的資源消耗,同時將廢物傾瀉於地球上。作爲交換,第九國度會給予地球每年數萬不等的進入第九國度生活的名額,用極爲微小的希望安穩住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

“一百年了,一百年我們對地球的改造真是微乎其微”呂梁感嘆道。

“但你從來沒有放棄。”

“可我真的無能爲力”呂梁走到銘身邊輕撫着銘的頭髮,他的手觸摸到銘乾澀的頭髮上,但卻感覺這髮絲如此的舒服,說道:“再堅持一段時間,我想我們是不會失敗的,就像我們從來都沒有放棄地球一樣,因爲這裡是我們的家。”

銘仰望着呂梁,就像剛剛仰望着第九國度一樣,這是希望,說道:“我一直都愛着你,從沒有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