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節

呂特怎麼也想不到,一次不經意的會談居然認了個祖宗,而且這是事實,簡蘭真的是呂特的祖宗,至於怎麼稱呼,現在也無先例可循,或是說直接稱之爲祖宗更合適,自古以來實在找不到相隔九代後該怎麼稱呼,倒是有五代以內的還行。這事情還得從幾百年前說起。

簡蘭的丈夫和兒子相繼去世後,自她孫子開始便不再面對死亡,倒不是因爲人不會死,而是因爲科技手段讓人活的更久,那是活過兩百歲的人比比皆是,而且也能保持年輕話,排除那些意外死亡,正常人都是這個狀態。簡蘭孫子之後又有了子女,子女之後又繁衍三代人,但奇怪的是都只有一個兒子,直到百年之前地球那次災難之前,簡蘭之後有五代。當時因爲人們生命大幅度延長,死亡率極低,特別是進入22世紀之後的一百多年,人口死亡率逐步降低,而某些區域出生率卻居高不下,導致地球人口集聚增長,雖然當時執政者也出臺措施控制,但直到那次大災難前幾十年才得以控制,而在那次大災難時地球的人口已經達到兩百億。這是地球所承載人口的極限。

那次大災難過後,簡蘭因爲身份特殊而前往第九國度,她的子孫在災難中未能如願進入第九國度,但慶幸的是在災難之中生存下來,但因爲地球科技毀滅而最終因疾病死亡。災難過後,呂特這一脈又繁衍五代,確切的說災難過後第一代爲簡蘭第四代孫子所繁衍,第五代還沒來得及繁衍就病亡了,而她第三代和第二代後代也沒能盡到繁衍義務。

這樣算來,算是理清楚他們的關係了,呂特系簡蘭第九代子孫。

怪不得簡蘭覺得眼前這年輕人很像自己原配丈夫呂正民。爲什麼說簡蘭的丈夫藥用原配來表達,因爲在她兩百歲後她又重新成立了家庭,那時是22世紀中期,人們不但延長了壽命,而且也實現了人的年輕化,世間上不再有老年人。由於當時人們壽命大幅度延長,物質極度的豐富,交通極度的便利,導致個體的人高度獨立,人們各奔西東,遊蕩於世界河山,人們之間親情也隨之淡漠,親人如同朋友。

而此時,卻讓呂特犯難起來,他看着眼前這位美麗的祖宗,想到是稱呼她爲奶奶的奶奶的奶奶還是稱呼其爲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他媽?而等下又如何跟自己父親結束自己這位祖宗?難不成說:“爹,我給你介紹位祖宗。”亂了。

還是簡蘭看出了呂特內心犯難之處,說:“你就直呼我名字,就叫簡蘭,原先的名字我早已經不再用。”

關於稱呼的問題算是解決了,而呂特對簡蘭怎麼也沒有親切感。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呂特說道:“當初地球上那麼多人爲什麼不全部遷移第九國度,或是大部分遷移過去。”

簡蘭:“因爲條件不容許。現在地球上還有多少人?”

呂特:“大概也有十幾億吧,但不能完全確定,必定現在都生活在地下,有些區域已經獨立,或是根本不與總部聯繫。”

簡蘭:“當時,那次災難即便突然帶走一部分人生命,但當時地球上還有百億人口之多,而當時第九國度那顆星球面積不過地球十分之一,而只有一面可供人們生存,加之當時星球資源一時無法大量運送,在第九國度根本無法滿足這麼多人,所以,只有當權者能優先入駐第九國度。”

呂特:“當權者?也就是統治者。”

簡蘭:“是的。幾乎涵蓋了所有中高層執政者,各領域頂尖的科學家、專家、學者等,還有所有的軍隊人員,當然,自願放棄的除外,當時有三千多萬人。”

呂特:“他們拋棄了一百多億人,自己的同類。”

簡蘭:“無奈之舉,要不然按照當時的形勢,可能整個人種都要滅絕。”

呂特:“可後來一百年你們並沒有對地球仁慈,當初毀掉了地球科技,而後來卻一直牽制地球發展。”

簡蘭:“一開始第九國度就把地球樹立成爲敵人,高層擔心地球擁有高科技後會反擊第九國度而搶佔第九國度的生活空間,所以他們不會對你們仁慈,就像當初他們想方設法的欺騙你們,給予你們以希望一樣。”

呂特沉默了,他在想人活的時間越久不是越通達嗎?到底怎樣才能配稱之爲文明人?難道不是物質高度豐富科技高度發達的第九國度嗎?然而,當初那些拋棄地球的人難道就沒有子孫後代還生活在地球上嗎?也許正因爲自己這位祖宗所說,到那時,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情感,而唯獨自己纔是最爲珍惜的。既已過去一百多年,當初的是是非非已經成爲定局,而如今可改變的是必須阻止珊會長的瘋狂行動。簡蘭提到地球上可能建造接受法老星座信號的基站,由此看來,在珊會長那一派很有可能秘密建造出這種幾乎是帶來毀滅結果的基地,這也許跟珊會長不可告人的陰謀相關,必須要調查個水落石出。

這次會面,對於簡蘭來說不得不讓其震驚,居然不經意的會面讓她尋找到自己後代,這不得不讓她重新審視人生,人活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是爲了讓自己或的更好而犧牲其他人的利益?這個困擾她幾百年的問題至今還沒有確切答案,可能答案會隨之變化,就像人在安穩狀態下會好不吝嗇的幻想有朝一日須自己捨身成仁時會毫不猶豫壯觀的舍下自己所有,包括生命,而當真正面對利益特別是生命威脅時,又有幾人能做到捨生取義?她是過來人,如此在關鍵時候抉擇時總有那麼幾次。

她想到,在幾百年前有一位叫葛優的演員演過一齣戲:一位記者問葛優:“假如你有一百萬你願意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嗎?”葛優毫不猶豫的回答說:“願意”。記者又問:“假如你有一千萬呢?”葛優回答:“願意。”記者:“假如你有一個億呢?”葛優:“別說一個億,即使是十個億我也願意。”但當記者問:“假如你有一輛汽車呢?”這時葛優回答就不願意了。記者不解問:“你都願意捐十個億了,爲什麼還會吝惜一輛汽車?”而葛優卻回答說:“因爲我真有一輛汽車。”

多少時候,在人們的思想當中難道不是大方的捨棄假設而堅強的吝嗇自己真正擁有的。

難道是人活的越久越自私嗎?還是人最終的本質就是自私?簡蘭拿出那張照片,看到照片上的畫面和那照片上人的笑容,一種懷念油然而生。她將目光移到窗外,腦中全是這裡破舊不堪的生活環境的畫面,她想到自己小時候飢寒交迫的過往,那時物質同樣匱乏,但人卻充滿了希望,人們心中有信仰,人人響應號召力而幹勁十足。

簡蘭出生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中期的一個農民家庭,新中國成立之前那幾年因爲年紀小不記事,她最早能記起來的是當初舉國歡慶的那個朦朧時刻,那時她並不知道爲何人們會如此歡快,因爲小孩子天生的模仿能力,大人做什麼小孩子便會跟着學,快樂的情緒也如此。但歡快歸歡快,更多的還是平靜的生活,而當時挨凍受餓是常態,這經常性的常態佔據了她小時候大部分的記憶。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的冬天特別冷,經常下雪,她有時候會跟着大孩子在被雪掩埋的田裡翻找茨瓜——一種跟指甲蓋大小的長在地下的物種,甜中帶些微苦,倒不是因爲這東西好吃,只是因爲在飢餓的折磨下而不得不去選擇。至今,簡蘭還記得這種生長在地下之物的形狀和味道。

那時候的農村很窮,特別是在中原的農村,雖然作爲糧食生產大省,但糧食卻怎麼也供應不足。簡蘭的父母還算開明,等到她到了年紀,送她去公社上了學,比起在家刨地打豬草等,上學的時光可謂神仙般的日子,所以她很刻苦,而且聰明好學,成績很好。就這樣,在半工半學中,簡蘭讀完了初中,但作爲勞力的她想要上高中,那簡直是非分之想。簡蘭並沒有如願以償繼續讀書,她還要用她所付出的勞力來養活家裡的兄弟姐妹,但她並沒有抱怨,要知道作爲當時生在農村的女孩子,能上完初中,那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那時的農村落後,跟現在一樣落後,但那時卻是生機盎然,而如今這裡卻是死氣沉沉,彷彿是喪失希望的地獄。那時一到春天,到處都是花開、蝶飛、草長、鷹飛,而如今,一眼望到頭也不見半點綠色,更分不清一年四季。如今這裡,彷彿回到了幾百年前的新中國,但又截然不同。

簡蘭繼續回憶。她輟學後在家從事生產兩年,一次偶然機會,部隊文工團來公社巡演,當時正因爲要統計羣衆所期盼的演出節目,文工團領導在羣衆調研,需要當地一名熟悉情況的人來協助,這個人最好能有些文化能看懂文工團一些政策並協助在羣衆當中宣傳,於是大隊部幹部推薦了簡蘭。從此,這一不經意的活動改變了她命運。簡蘭跟着團領導在羣衆當中翻譯宣傳,工作中團領導瞭解到這人文化水平不低,有一定的組織能力,而且相貌較好,於是就像公社提議要這個人。

參軍入伍當然是件好事,簡蘭家庭成分也符合,公社沒有反對,簡蘭家裡人更是歡喜,於是簡蘭便順理成章的進入部隊,從此遠離家鄉。然而進入文工團後她並沒有從事文藝工作,反而從事了通訊工作,她發現自己對通訊方面很有天賦,接受電波訊號等方面的知識非常快,一點就破,就這樣,她專職去了通訊連,在通訊連認識了自己原配丈夫當時還是技術工程師的呂正民。

“特使,有人擺放。”這時一位智能秘書走來併發出語音,從而打斷了簡蘭的回憶。

“是哪位?”簡蘭隨口問道。

這位與人毫無差別的智能秘書回答:“是來自地球017區委員會,會長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