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幕布壓下來, 烏雲團團密佈,壓的人喘不過氣。
傅淮衍捂着胸口,拼命剋制快要炸裂的腦袋與體內四處亂竄無處發泄的煩躁。
內心惴惴不安已達鼎峰, 無端的害怕預感到危險已漸漸逼他命門。
不能再等。
傅淮衍坐直身子, 將玄杖上方鑲嵌的寶石拿下, 將咬破的手指抹上去。
紅光乍現, 邪術再臨。
……
意懷秋一路追過去, 兜兜轉轉了一圈被南方那邊一聲震天響聲吸引了注意。
同樣被吸引的還有已接近暴走的孔毓,她一邊趕過去一邊唸叨着:“她在那兒,她肯定在那兒!”
秦緒的野種, 這次她要親手解決!
鄴城一片荒地四周,地面已殘破不堪, 捆綁唐棠的架子早被拆分, 零零碎碎的木棍散在地面, 夜色漸漸染上唐棠那雙通紅的眼。
對面的鬼面也吐了口血,兩人已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的惡戰。
鬼面怎麼也沒想到這唐棠體力竟如此逆天, 那勁氣彷彿不要錢似的大把大把被唐棠抽出。
這幅不要命的架勢竟將原本實力相差甚遠的二人硬生生逼近。
唐棠已陷入瘋魔狀態,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不準傷害公子。
不準說他不好!
“葉月白!你如此護他,可能別忘了,他可是害死你爹的人——”鬼面強撐着站起來, 抹了把嘴角的血道。
“你閉嘴——”唐棠一聽, 體內的怒火再次點燃, 握着寄情注入勁氣再次輪過去。
鬼面啐了一口, “啊——”一聲大喝攥着天曐塹迎面上去。
意懷秋趕來的半路上遇到奧柯止若汐等人, 他們皆是聽到這排山倒海似的聲音想一探究竟。
一時間鄴城地動山搖,飛沙走石崩起, 衆人趕到時,只見唐棠用寄情對着鬼面的面具划過去——
“咔嚓。”鬼面臉上的面具瞬間一分爲二,露出他那雙與徐清相似的眼。
唐棠見狀也愣了一下,他——
“徐……徐長白?”衆人不知誰眼尖,率先看見吼了一句。
徐長白見面具掉了,也不再裝之前那副模樣,徹底撕破了往日的臉皮露出他原本陰鬱的一張臉。
唐棠見狀更是怒氣騰騰,難怪在器冢時,這個人就對公子惡意滿滿!
徐長白見狀再次將天曐塹一分爲二,胳膊不斷微顫着,體內血管都在猛烈顫抖着,勁氣更是源源不斷涌出他手——
“這是……”奧柯蹙着眉,雙眼死死盯着他的舉動。
“刷——”唐棠咬着牙打開傘型的寄情直勾勾對着他,一招奪命誅簾凌厲砍過去。
“嘭——”兩方勢力交纏一起,發出地動山搖的動靜,相撞的兩方勁氣震起數百米的飛沙。
意懷秋眸子一凜,抽出笛子直接閃身飛到唐棠附近,直接出手幫了她一把。
“轟——”徐長白兩拳難敵四手,身形沒穩住趔趄了一下。
堪堪穩住身形的徐長白剛擡起頭就遭到其他衆人的斥責:“徐長白,你怎可做出此事?”
緩緩趕來的徐清看着徐長白,一臉崩塌碎裂的表情顫着手指着:“長白……你……”
徐長白勾起一絲冷笑,握着天曐塹站起來:“怎麼?很意外嗎?”
“豎子!你……你怎可……”他怎麼也想不到,一直以來幹出這些事竟都是他!
“我今兒要爲徐家清理門戶!”
徐清走過去“啪”的一巴掌呼過去,卻被徐長白用手接住,另一隻手一巴掌對着他胸口打過去:“你少給我惺惺作態!”
“噗——”徐清捂着胸口吐血,一雙眸子死死瞪着他,看着滿臉陰鬱,一臉殺意扭曲的徐長白,他這才發現,這麼久了,他好像從來都沒真正認識他。
“徐家?徐家不過就是我的一塊踏石板罷了,你以爲我不知道,那場火你徐家沒參與嗎?!”
“你……你究竟是誰……?”徐清捂着胸口問。
“我是誰不重要,你們只要知道,我要把你們全部殺光就好了——”徐長白說完哈哈大笑。
“對,殺光你們,重新洗牌哈哈哈哈……”徐長白話畢,隨後露出他嘴角兩邊獠牙,舉起右手狠狠咬了一口。
腕間紅血流出來,徐長白一手舉着天曐塹造出密閉臨界。
藍光瞬間形成扇形保護殼,隨着徐長白閉眼念着咒符,從他指尖開始,他黑色霧氣漸漸凝聚,連帶着他滴下來的血也被染成黑色……
“蝕心咒——快阻止他!!!不能讓它形成!!!”蔚璟大喝,心底顫抖不止。
這蝕心咒是極爲邪惡的詛咒術,以自身命爲代價,以血爲介。
一旦形成,那血便會化成流動霧氣,隨空氣飄散遊動,到時候感染的人越來越多,只會讓整個鄴城乃至全國上下陷入地獄……
其他人也知蝕心咒的可怕,一個個拿着武器撲了上去。
上一次劇烈動盪由伏山七絕解決,這次由他們處理,這是整個武林中人不可推卸的責任與擔當!
唐棠不知蝕心咒的可怕,可見他們都一個個表情凝重,如臨大敵,她自然也要搭一把手。
她剛走出一步,“噗——”一口鮮血猛的噴出來,成功阻止她前進步伐。
“野種,你還活着——”孔毓大喝着半路殺出來。
若不是她現在才知這野種居然就是跟在那怪物身邊的姑娘,要是在器冢就知道,哪還輪得到她還苟活到現在?
最讓孔毓無法理解的還是她葉月白作爲秦緒跟白馨的女兒,最後卻跟燕淮這個殺了秦緒的人攪和在一塊兒!
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要替秦緒將這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清理了!
唐棠扭頭看過去,只見三枚沁着毒液的銀針直勾勾衝着她駛來。
銀針速度太快,唐棠已來不及躲閃,先前與徐長白打鬥早已透支她所有力氣,無力抵抗的她像是待宰羔羊一般,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銀針漸漸在眼前清晰放大……
公子,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
唐棠心底想着,帶着一絲微笑閉起雙眼。
“唐棠——”遠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她來不及睜眼,整個人被一有力的臂膀緊緊摟着,閃身躲了過去。
“抱歉,我來晚了。”傅淮衍對着她低聲道。
孔毓看着自己失手,怒火更是將她所有理智燒個精光:“啊——”
“我要你死——”
“我不準秦緒的野種活着!!!”孔毓邊吼邊瘋狂的將銀針源源不斷的射過來,卻被傅淮衍一一擋回去。
“秦緒的孩子只能我生!我沒輸給白馨!”孔毓捏着針,咬着牙怒吼,那雙絕望不甘的眼掛着淚珠望着天空。
“我沒輸!”那聲絕望的吼聲響徹雲霄,久久迴盪。
孔毓跑着噗通跪在地上,仰頭望着天,卻見烏雲密佈的天空閃出一道極亮的閃電。
“咔嚓——”
“轟隆——”雷聲震震。
一滴雨滴狠狠的砸在孔毓仰着的臉上,不過一會整個人已成了落湯雞一般,孤零零的陷入黑暗。
唐棠被傅淮衍箍在懷裡,看着那脆弱的身影,不知哪個點觸動她了,她竟也氤氳出溼意。
他們零零碎碎的言語中,已讓唐棠猜到了他們之間的糾葛。
瞧着那極近瘋狂的孔毓,不過也是一個爲情所困的可憐人罷了。
“轟——”衆人齊心協力終於將徐長白結下的結界破了,傅淮衍見狀也要趕過去,唐棠也緊緊跟着趕過去。
“我要跟你一起。”唐棠眼底的堅持要傅淮衍怎麼也拒絕不了。
時間緊,任務重,他只好抓着唐棠的手一同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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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棠不想再回想那晚的情形,蔚璟季笠兩人重傷,止若汐鞭子被毀,奧柯也身負重傷,孔毓自那晚後就瘋了。
最慘的莫過於徐清,徐長白對着待他如親弟弟的徐清,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天曐塹分離出來的長/槍插/入他胸口。
徐清沒躲,擡起雙眼艱難開口問道:“長白,徐家若是對不住你,徐家犯的罪惡都由我還。”
“但你不可因他人負你,你便負天下人……”
“你住嘴——”徐長白最煩他這張惺惺作態的臉,怒吼着將長/槍更是深深插/進去。
“噗——”隨後,徐長白被衆人合力圍剿,徐家兩位在閉眼前,只能望着彼此傷痕累累的面孔。
……
一場好端端的奇俠盟會,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徐長白被意懷秋親自解決,徐清受重傷已長眠不醒,風行道由徐清大弟子代爲管理。
孔毓瘋了之後被莫奕霜帶回去,尋了處僻靜村落細心照顧,莫奕霜接手處理狼刺公務,漸漸成了狼刺的第一把手。
洧之醒來後知曉此事,已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可他醒來時,身邊卻只有傅淮衍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唐姑娘呢?”
傅淮衍聞言,不由得攥起手,垂下的睫毛顯得整個人有點委屈:“她……她說她佔了葉姑娘的身子,她得替葉姑娘好好活着。”
“然後呢?”
“她要去打探關於葉姑娘身世的來龍去脈。”傅淮衍低聲道。
見洧之有點懵,他繼續補充:“還不許我跟着。”
“她不許你跟着,你就……”
“我等她。”傅淮衍喃喃道。
徐長白說他是葉月白的殺父兇手,就因爲這個,唐棠竟把他獨自一人撂下,說什麼不方便跟他湊一塊,免得他們不說實話。
而且她仗着現在有功夫傍身,說走就走!
洧之愣了半天,撓了撓頭問:“唐姑娘什麼時候走的?”
“半個月前。”
洧之:“……”
他有種唐棠不要公子的即視感是怎麼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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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深秋的鄴城,街道四處都散落着紅色的楓葉,行人三三兩兩的遊蕩着。
奇俠盟會活動動盪下的餘溫漸漸涼了下來,該修復的修復,該撐下去的還是得撐下去。
意懷秋說到做到,挑了箇中秋前夕,將之前許諾的秘籍一一送到他們手中。
鄴城因此再一次呈現出熱鬧非凡的場景,傅淮衍也沒躲清淨,一個人走到街上四處遊蕩。
洧之被他趕去跟瞿言徹底解決事情,還在趕回來的路上。
午飯後,街道人漸漸多了起來,傅淮衍走在人潮中,一身墨藍衣袍分外勾人,路上多少女子暗送秋波皆被他無視。
前方一身影逆着人羣匆匆趕來,直勾勾衝着他跑來,衆人見狀紛紛屏退兩側,真怕撞着自己。
只有傅淮衍緩緩停了步,任由那道身影撞過來,噗通一聲坐在地上,伸手抱住他的大腿,雙眼亮晶晶的瞧着他,明媚的臉上就差掛着“碰瓷”倆大字。
衆人只見那粉衣姑娘抱着公子大腿張嘴就嚎:“哎呦,好痛啊,這位公子撞到我了,我的腿好痛啊。”
“公子,你撞到我了,你得賠我藥費!”
唐棠嚎完眨巴眨巴眼睛,對着人伸出手,她都拿了傅淮衍兩個袋子了,正好再拿一個說不定能召喚神龍呢。
其他姑娘都被唐棠這波操作給驚呆了,這樣真的能吸引到他的目光嗎?
傅淮衍繃着的一張臉突然笑了起來,伸手將地上的姑娘直接打橫抱起來。
唐棠瞬間懵了:“你幹嘛?”
“抱你回家。”
唐棠瑟瑟發抖:“你抱我回家幹什麼?”
“做媳婦。”
衆人都驚呆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兩越走越遠,只聽到懷裡的姑娘撅着嘴嘴硬道:“可以拒絕嗎?”
抱着姑娘的傅淮衍搖頭:“不可以。”
“你敢拒絕,我就告你當街勒索。”傅淮衍奶兇奶兇的威脅她,抱着人的手更是緊緊箍着,生怕她再跑了。
唐棠揪着傅淮衍的衣服嚶嚶嚶,臉上卻掛着怎麼也壓不住的笑。
其他姑娘:“……”
這招真的行?!
“淮衍。”
“恩?”
“沒事,我就是想叫叫你。”唐棠窩在他懷裡笑着道。
太陽漸漸落下,兩個人的身影越拉越長,映在紅葉鋪就的路上分外溫暖動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