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驟起, 寒骨冷肺。
唐棠睜開眼後,身邊只有蕭霖,蔚璟季笠三人。
“公子呢?”
“洧之怎麼也不見了?”
唐棠原地轉圈, 雙眼睜得大大的, 一點都不敢放鬆, 不放過一絲痕跡。
可無論她怎麼看, 都看不見傅淮衍的存在。
公子, 不見了。
唐棠雙腿一軟,體內一直支撐的力氣頓時被抽離,全身無力, 一屁股跌坐在地。
蕭霖已先行一步,都到了神殿門口了, 他可不會再浪費一點時間。
蔚璟與季笠相互瞧了一眼, 隨後蔚璟走了過來, 在唐棠面前蹲下來。
他還沒開口就被唐棠抓住袖子,張口就問:“您, 您見到公子他們兩嗎?他們去哪了?”
蔚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抱歉,姑娘,我沒看見他們。”
季笠眼瞧着唐棠聽完話後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吧嗒吧嗒”的開始無聲掉着眼淚。
那公子到底去哪了?
他不會, 就這麼拋下自己不管的。
他不會就這麼——不告而別的。
唐棠抹了把臉, 吸了吸鼻子, 不停的給自己做心裡建設。
“姑娘, 趁着這會兒能看得見路, 我們還是走吧,或許進去了就能看見他們了。”
唐棠點了點頭, 堅強的撐起來,抱着寄沉跟着走進去。
神殿門口居然什麼陣法都不放着,入口處是一片雜草叢生的小路,那草長的逼近人腰身高,雜草後面才隱隱約約的現出塊石碑。
石碑只刻五字:“千劍萬刀冢”。
唐棠乖乖的跟着蔚璟季笠二人走進去,一路上轉悠着眼珠子,可就是尋不見公子。
連他身上的一絲氣味都沒有。
蔚璟季笠帶着唐棠隨意的瞎轉悠,四處打量這神殿。
神殿一進門就只有筆直的一條路,周圍四壁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方只掛着零星的幾盞油燈,冒出細微的嘶嘶聲。
“這是萬骨燈吧?”蔚璟扭頭對着季笠道。
季笠點了點頭,捋了把鬍子,晃了下頭準備開始他的長篇大論:“正是,萬骨燈千年不滅,乃由萬骨屍油……”
“停,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也扔過去爲這燈再貢獻一點光明!”
前方兩人的對話一點也沒激起唐棠的興趣,現在就是一架屍體蹦在她面前,她估計也會眼皮都不動一下的閃過去。
越往裡走陰風越盛,而那萬骨燈也越來越少,視線漸漸再次暗下來。
唐棠身體單薄,兩隻胳膊已經被風吹的雞皮疙瘩全起,寒毛林立。
一條路走到頭兒,蔚璟季笠二人顧不上拌嘴,他二人已被眼前之境震撼到禁聲了。
窮途末路之後,竟是一望不見底的深淵,下面亦是有着黑乎乎偶爾翻滾一下的深海。
深海對岸,從數千丈頂端垂下來數百條圓錐形石峰,石峰外壁橫七豎八的插着各色兵器。
放眼望去,石峰密密麻麻的或連接或斷裂,再次形成密閉的迷宮式空間。
離他們最近的那石峰上插着一柄閃着紅光大刀,大刀柄上鍥着一枚孔雀翎,刀身紅光熠熠生輝,閃瞎衆人之眼。
衆人眼底通紅一片,顯然已被那紅光雀翎之刀吸引……
“百窠釉翎刀……”蔚璟望着那刀低喃。
“去看看吧。”季笠往前邁了一步,可這第二步卻怎麼也邁不過去。
眼前的深淵完全阻隔三人前行之路,連個橋都沒有,這如何才能過
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時默默無言。
蕭霖也在一旁犯了難,不過他不知是運氣好還是怎麼的,跟他們走的不是一條道兒,七扭八拐的反倒到了唐棠他們的左方,東邊。倒是那深淵也一樣阻隔了他的去路。
奧柯孔毓等人匆匆忙忙過來的時候,遇到了與他們一樣的問題,但他五人站的是西方。
止若汐閔行五人最後趕過來,是從神殿南方過來的。
站在神殿上方俯瞰便知,神殿四方入口,外方內圓,深淵是條無頭無尾的圓圈型墨色河流,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阻隔入口與石峰的連接。
衆人望着眼前的石峰,再望着往前一步就墮入的深淵,心裡五味陳雜。
已是第六日末尾,已經到了神殿入口,那插在石峰之中熠熠生輝的神器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可就是過不去!
心情鬱悶已到極致,有人已紅了眼,攢足勁兒往前奔去——
奈何高估自己輕功之力,半路之中無支撐力度如同折翼之鳥,掉入深淵,轉眼不見屍骨……
徐長白一張臉已黑如鍋底,攥着劍柄的手是按捺不住的顫抖,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奧柯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可後路堵死,四處碰壁,如今這後路已斷,是逼着人往前走。
可怎麼走?
稍有不慎就是給那屍骨燈送油源的下場!
孔毓低頭瞧着自己的綢子,估摸着自己的綢子長度夠不夠這深淵的寬……
……
“這……可如何是好?”閔行蹙着眉盯着前方的石峰。
止若汐冷着一張臉,只有眼底翻滾的浪潮凸現她情緒的心焦。
他們好不容易拼死拼活的一路破陣走到這裡,如今卻被阻隔到成功的最後一個臺階。
如何甘心?!
……
衆人皆已如同深陷泥淖一般,望着渴求的神器,卻只能原地踏步,無頭蒼蠅般到處尋摸。
只有唐棠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不着急,將傅淮衍的波瀾不驚學會了幾分。
煞白的小臉上失焦的瞳孔虛盯着一處發呆,遊離的思緒早就飄到外太空去尋摸着存有傅淮衍的旮旯角。
公子,到底去哪了?!!
在進去神殿之前,他還一句一句叮囑着自己。
她還向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平安出去的。
可他人呢?
沒有傅淮衍在的日子,每一秒好像都過的無比漫長與無趣。
時間一點點流失,最後截止的日期在一點一點逼近,這種眼睜睜看着要失敗的殘酷事實猶如一把刀,懸在每個人的頭頂上方。
“不行,我們得想想法子。”孔毓蹭的站起來,思緒快速反轉,在地上撿起小石子開始勾畫着自己的計劃。
南方這邊的止若汐等人也在分秒必爭的討論每一個計劃的可行性。
在後面被分成幾個小組後,又被迫闖了那些又變態又艱難的陣法後,每組的人都在一定程度上產生了默契與配合度。
一起經歷生死,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了。
而且每個有智商的人都能看出來,在器冢之內,一個人單打獨鬥那就是來送人頭的,只有報團行動纔是上上之選。
奧柯孔毓等人不虧是老江湖,很快就將每個人的特點整理分類,制定最合適他們的“搭橋”計劃。
既然他們與石峰之間隔着一條河,那他們就自己搭一條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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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若汐等人也可以商量如何過河,她的鞭子可謂是過河第一神器。
就在奧柯等人模擬實驗數次後,終於可以準備一次過時,止若汐等人也制定出合理的計劃出來。
蕭霖一個人則默默的擡頭望着那塊看不見底兒的神殿頂端,他一個人搭不成橋,就只能試圖用攀巖的方式來冒死一試了。
只有蔚璟季笠與唐棠三人依舊是把遊覽觀光的宗旨堅持傳承下來一般,神情絲毫不見着急。
唐棠心思不在此,蔚璟季笠二人又沒有輕功傍身,完全沒有要過去送死的念頭。
準備這麼歇息歇息,攢攢力氣想着怎麼原路返回順道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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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峰上方懸掛着兩條玄鏈,洧之竟被人用自己背後的雙鏈綁住,嘴巴緊緊的閉着,一雙眼通紅想噴火,喉嚨上上下下的跳動着,肚子裡嗓子眼兒裡不知道有多少話跟車軲轆一樣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翻滾,可就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居然被人點穴禁聲了。
要是現在有塊大石塊,要是洧之能動自己的雙手,他一定拿大石塊把之前的自己砸昏,再把公子給砸暈,最好暈個一百年不醒纔好。
他寧可傅淮衍一輩子昏睡,也不想見到如今的場景出現。
是他犯蠢了,是他一直被傅淮衍給迷惑了。
他原本以爲公子身邊出現了唐棠之後,他也跟着有所改變,所以他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漸漸放下,繃着的弦兒鬆了。
就在入神殿門口之前,傅淮衍如此正常導致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一點都沒想到,埋藏在傅淮衍心裡的那顆炮仗,最後還是被他親手點燃。
洧之閉起眼,回想着傅淮衍一手點下去,自己便動彈不得,望着他眼底痛苦迸現,心底的最後那根線被崩斷,腦海那根被屏蔽的筋終於轉過來,他才曉得這一切。
“你……”可洧之只說出一個字,他便被傅淮衍禁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答應以這樣的方式入器冢,帶唐棠入內……
這一樁樁一件件,居然都是他算計好的!
他下的這盤棋,竟連他自己都算計在內,只爲……
只爲,滿足自己從始到終都深埋的那點心願。
洧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知曉一切的他如今只能懸在這神殿最中心,看着底下那羣毫不知情的“棋子”們,是如何走向傅淮衍安排好的棋局。
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