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洧之真的來不及。
傅淮衍就這麼默默的看着唐棠，沒開口表態。
唐棠有點不好意思，她真的沒有跟男生如此面對面的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他們兩個人甚至還有上千年的代溝。
“公子……不用我說，您也應該知道我的情況。我不想賣慘，也不想道德綁架您。
我只是……我其實是想說……”
唐棠說到這裡，鼓起勇氣微仰着頭看向傅淮衍:“我想說，或者，我有一天可以幫得到您，或許有一天您能用的到我，我……我活了二十年，總會有些用處的，所以……所以您能……”
她說到這裡，後半句話卻卡在嗓子裡怎麼都蹦不出來。
唐棠搖了搖頭，偏過頭掩下眸子裡的思緒，笑了一下又繼續說:“沒什麼，剛剛我說的話都是胡說的，您別信。”
她最後還是藏起她的後半句，理智半路又蹦出來拉住她，告訴她，讓她不能這麼做。
她不能雖然說着不道德綁架，可她接下來的話卻實實在在的再打她臉。
她不能說，甚至她的這種想法都不該存在。
“姑娘想留在吾身邊？”傅淮衍雖然是疑問，但他的神情卻是在肯定。
雖然這麼想，但她卻不說出來，甚至還想隱藏，只可惜傅淮衍還是一眼看破。
被戳穿的唐棠:“……”
她該點頭還是該否認？
洧之默默的扭過頭，所以轉了一大圈，這姑娘可不就是來“碰瓷”的嗎？!
還不是被他說中了!
“公子，我是真的想留在您身邊，您幫過我，我想報恩，而且我也想得寸進尺的讓您教我。可我不能這樣，做人不能這樣。”
“公子，您的恩情，我真的會還的，這樣說很沒有可信度，所以……”唐棠說着伸出自己的手，舉在兩個人的面前。
洧之:“？？？”
這姑娘又出什麼幺蛾子？
傅淮衍:“……”
唐棠無視洧之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繼續說:“我跟您籤契約。”
傅淮衍默默的嘆了口氣，他覺得他好像救下來了的真是個傻孩子。
洧之瞪大雙眼看着唐棠:“!!!”
這姑娘的腦袋跟正常人真的不一樣，她腦子是陀螺嗎？
轉到什麼說什麼？!
傅淮衍瞧着唐棠一臉認真的樣子，低下頭輕輕的抿出一絲笑意。
“姑娘誠意吾明白了。”
“若姑娘不嫌，跟着吾也好，但吾有三個要求。”
“什麼要求!別說三個，就是一百個我也答應!”唐棠覺得她心裡面那個枯萎的小嫩芽又活了!
“一，姑娘跟着吾，便是吾的人。”
“啊？”唐棠又聽不懂了。
洧之嘆了口氣，放棄想要阻止的念頭，破罐子破摔的說:“公子的意思就是你以後的言行舉止都要考慮到公子，公子會保證你的安全，但你去哪兒做什麼，希望別瞞着他，別讓公子擔心，明白嗎？!”
“噢，沒問題!我哪兒都不去，我就是您的影子，您走哪兒我去哪兒!”唐棠用一副抱着傅淮衍大腿就不打算撒手的架勢說。
“二，姑娘若是見到，聽到，知道關於吾的事，吾都希望姑娘不要對外宣揚。”
“簡單說就是少問少看少說話多做事，但別給公子找麻煩!”洧之走到傅淮衍身側繼續充當他的翻譯官。
“好，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您放心!”
“三，吾只會幫姑娘一時，吾覺得時機成熟之時，便是姑娘離開之際。”
唐棠點頭，笑了笑道:“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嘛!公子能留着我，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既然如此，那姑娘稍作歇息，午飯後，吾帶你去一個地方。”
“噢……好。”唐棠笑着看傅淮衍跟洧之離開。
等他們兩走了之後，唐棠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臉皺的五官扭曲。
也不知道她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她這麼盲目的相信一個只有三面之緣的人，這還是第一次。
唐棠伸出手指頭在桌上不停的划着圈圈，萬一……
萬一那個公子是個壞人……
那她現在也只能認栽!
“唐棠，你真是沒用!”唐棠低聲吐槽自己，原本她是打算找個店做個打雜的，混口飯吃再想法兒賺錢還債。
卻沒想到現在，她居然厚着臉皮求人家收留她。
一時衝動的後果就是——
她就這麼抱到了一個不確定的大腿？
……
傅淮衍走到書房後，站到書桌面前，拿起石墨開始研磨。
他眼神還在石墨這邊，可話是對着一臉不忿的洧之:“說吧，憋了一路，還想憋到什麼時候？”
洧之聞言，直接打開話匣子往外嘣:“公子您不是本來就打算帶那姑娘嗎？爲何還要等她說出來？”
“這樣不好嗎？”傅淮衍依舊勾着一絲笑意，擡頭看着洧之問。
洧之這才反應過來，暗暗的唾棄自己這個又被公子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給迷惑了。
忘了公子可是個黑心大饅頭!
看着白嫩可口，可實際一口下去全是黑餡兒，進肚子裡是鬧肚子還是管飽那可就說不來了!
洧之覺得之前自己的擔心都是白瞎，自從那件事之後，公子黑化的那面就開始覺醒了!
他覺得他都應該給那個被公子給迷惑的唐棠點個蠟。
“那您真要帶那姑娘？”
傅淮衍頷首:“自然。”
“不是，您爲啥啊您救她，現在又帶着她是圖啥啊？
不會真的就是爲了證明她不是個壞人吧？!您可不是這麼有閒功夫的人!”
傅淮衍反問道:“之前的賭，吾贏了。”
“怎麼就您贏了？”這才幾天的時間，讓他就這麼認輸？
不存在的!
“若吾今日沒應那姑娘，你覺得那姑娘會如何做？”
“她……”
“那姑娘目前的所作所爲，還不足證明她不是你口中心機叵測，故意訛人的嗎？”
“這可不一定!”洧之雖被傅淮衍說動，可他依舊死咬着不放!
他就不能放，放了不就是真的輸了!
“既然你還不肯下論，那吾留着她來證明吾所言正確，又有何不可？”
洧之:“……”
得!又給繞回來了!
“行行行，當然可以。只是……公子，那器冢可不是鬧着玩的，萬一這姑娘出個什麼岔錯可怎麼辦？”
“吾會盡力護着她，但這姑娘能走多遠，就要靠她自己了。”
“靠她？”那估計真的沒多久了!洧之下意識的不想說出後一句。
“不過公子，那姑娘就這樣被我們扯入這江湖紛爭，是不是有些殘忍？”
“那姑娘自身已在江湖之中，何來扯入之說？”
“但我瞧着那姑娘自己都不知道，您又何必挑開，不如就讓她這麼稀裡糊塗的呢？”
“那道勁氣來源成迷，現時蹊蹺，你覺得呢？”
“那是異……”洧之剛說一個字便禁了聲。
“現在事態不明，帶着她也好。”傅淮衍說完放下自己手中的石墨，拿起筆終於開始動手寫字了。
洧之站在傅淮衍面前，看着面前這個一臉平靜的俊逸公子，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跟在傅淮衍身邊三年，卻還是沒有完全看透這個男人心中的想法。
他原以爲他能看透他的三步，但傅淮衍卻已經走了六步，順便布好兵擺好道，等着你往下跳。
“吾好看嗎？”傅淮衍擡起頭見洧之還盯着他，忍不住開口問。
“好看!你最好看!”洧之嗤鼻道。
比起傅淮衍俊逸的臉，他那看不見摸不着的氣質更爲出衆，他就站在那兒什麼都不幹，依舊是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千人千面，可在洧之眼裡，一個傅淮衍，就有好多個面孔，讓你眼花繚亂，分不清他到底如何。
“有時候我都在懷疑，你的善良真的是善良嗎？”洧之問完就後悔了。
他這也是被那個二傻子一樣的姑娘黑給附身了嗎？!
傅淮衍握着的筆頓了一下，隨後繼續遊走。
“你若是將這刨根問底的心思放在瞿言身上，你與他的問題早就解決了。”
“你別給我提他!”洧之聲音忍不住拔高，臉色也一瞬間換了。
傅淮衍擡頭望着他，還想開口，可洧之沒給他這個機會。
洧之低下頭，抹了把臉緩了口氣才說:“您寫您的字吧，我去看看廚房做好飯沒……”
傅淮衍也不惱，捏着筆望着他身影，最後還是忍不住繼續說:“洧之，有些怪圈，要你自己走出來。”
洧之聽完後，徑直邁過門檻走出去。
有些圈是要自己走出來，但那也要看看，他自己想不想走!
唐棠把自己關屋裡，這會兒又矯情勁兒上來不敢多打擾公子，萬一那公子煩了，不帶她了怎麼辦!
所以這會兒她餓了也只敢默默的靠喝茶充飢，慫巴巴的安慰自己在忍忍。
唐棠忍着忍着，就忍睡着了!
趴桌上繼續睡個回籠覺，這下睡着了，也沒餓的感覺了!
……
書房裡的傅淮衍默默的將自己手中的字寫了一遍又一遍，換了一張又一張的紙。
半晌停筆後，攤開手心裡不知何時捏着的紙條:“異曇丹失竊，留心。”
葉月白。
唐棠。
這兩名字默默的在傅淮衍心裡轉了一圈，隨後跟着手心裡的紙條一般化成沫兒，順着掌縫兒溜走，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