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無聲的空間, 只聞如雷心跳聲。
唐棠呆滯了半晌,直到腦袋上方的餘溫散去,她纔回神, 擡起掛着淚漬的臉。
眼前的傅淮衍睜開眼, 一隻胳膊被她抱得發麻, 只能微側着身用另一隻手揉她腦袋。
“公子……”唐棠輕聲喚他, 彷彿眼前景如驚弓之鳥, 不敢有太大的動靜。
傅淮衍揉她腦袋的手滑下來,微曲着手指替她拂去臉頰的淚珠。
“唐棠,不要哭。”傅淮衍開口, 聲音也淺如鴻毛落湖,稍有不慎就聽不到。
唐棠死死盯着他點頭, 只要他醒來, 只要他好好的, 她什麼都答應。
兩人躺在一張牀上,蓋着一塊不大的被, 不合時宜的地點卻在兩人平靜的眉眼中找到了一點自在。
傅淮衍動了動被唐棠抱着的胳膊,沒抽出來,反倒向下探了探,捉住她手腕把了個脈。
體內勁氣已從躁動不堪的動靜中漸漸收斂自己的脾氣,慢慢與破印後的身體適應起來。
脈搏也緩緩恢復平常, 要不了多久唐棠就可以完全恢復。
唐棠扣住他胳膊, 怒瞠着眼瞧他:“公子!你剛醒!不要亂動!”
傅淮衍:“我……”
見他想狡辯, 唐棠更是奶兇道:“把脈也不行!把脈要勞心費神的, 不準!”
唐棠自從傅淮衍醒來之後好像完全感知不到身體的疲憊, 動彈自如。
唐棠探着身子,身上幫他把外邊的被子直接掩在他下巴下面, 還輕輕拍了拍,哄小孩兒似的道:“好了,公子現在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幹,好好休息。”
傅淮衍眉眼盛着笑意,彎了彎眼角看着唐棠對着他碎碎念。
聽她嘮叨好像也是件很開心的事。
唐棠唸叨完又乖乖的躺在他身側,瞧着他隆起的一側,臉皮好像又開始發燙。
他們兩現在可是睡在一起啊!
還蓋一個被子!
四捨五入他們倆都那啥那啥了啊啊啊啊!
剋制不住自己腦補的唐棠臉蛋徹底燒了起來,生怕傅淮衍看到的唐棠只好把臉往被子裡藏了藏。
“公子……”唐棠聲音穿過被子悶悶的發出來。
“恩?”傅淮衍依舊有點累,可他卻不想睡了。
好像接下來的話實在有些太大膽,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經驗的唐棠張了幾次嘴都沒成功。
“公子……我們這樣……”
“你介意嗎?”傅淮衍反問她。
唐棠搖頭,攥着他衣服的手又收了收力,額頭再次輕輕抵在他肩膀處,之後的話有些難以啓齒,可她還是想說出來。
“公子,我之前說你醒來,我就給你說個秘密……”
傅淮衍輕輕閤眼,再輕輕睜開,默默聽着她繼續說:“你昏睡的時候,洧之都告訴我了。”
“關於你的,我都知道了。”
傅淮衍微低頭,避開唐棠直勾勾的眼神,睫毛掩蓋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半響,他才重新擡起頭:“然後呢?”
“我什麼都知道了,可你還不知道我的,這不公平!”
“噗嗤。”傅淮衍再次被唐棠理直氣壯的模樣兒給逗笑了,他真的很想揉揉她的腦袋,看看她究竟是怎麼長的?
怎麼會這麼……可愛?
見傅淮衍笑了,唐棠微撅着嘴,輕搖了搖他胳膊:“你笑我嗎公子?!我是在很嚴肅的跟你說呢!”
“那你繼續。”傅淮衍點頭。
“算了,不要告訴你了。你快閉上眼睛睡覺!”
唐棠邁出坦白的腳在邊緣徘徊了半天后又縮了回來。
她突然害怕了,面對傅淮衍,她不敢賭了。
見她情緒瞬間低落,傅淮衍沒說什麼,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把人虛攏在懷裡,淺淺的拍了拍。
從來不會安慰別人的傅淮衍,第一次有模有樣的依照兒時記憶照貓畫虎的哄着眼前的小姑娘。
“唐棠,謝謝你的喜歡。”傅淮衍輕聲道。
殊不知,被他暖烘烘的攏着,唐棠眼眶已經溼了一半,他這一句謝謝,眼眶的淚直接砸了下來。
公子給她說謝謝!
公子這是在拒絕她嗎?!
拒絕她還抱着她?!
簡直是“渣男”啊!!!
唐棠又氣又惱,哭的更兇了。
傅淮衍見這眼淚越來越多,只能七手八腳的胡亂擦着。
唐棠見這人毫不保留的關心,可偏偏他又不接受自己,胸口的委屈越積越多,只好低頭迷迷糊糊的把鼻涕都蹭到傅淮衍袖口處。
“公子,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大豬蹄子?”
傅淮衍愣了:“???”
你在說什麼??大豬蹄子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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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報名時間,已累計報名人數三百有餘,意懷秋命人將比賽章程與時間人員安排一併整理貼在公告欄中。
爲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紛爭與混亂,許諾從器冢成功出來人員的秘籍則會在奇俠盟會活動的結尾時再發放,而已得神器者則可以在“傲雄爭奇”活動中使用。
“傲雄爭奇”比賽章程剛貼出,已被各路人馬探知傳出,不過三炷香的時間便全城皆知。
傲雄爭奇採用擂臺賽與挑戰賽兩種,擂臺賽分爲獨俠類與幫派類,每類數十餘組,每組十人,兩類存留下來的人則可進入挑戰賽。
進入挑戰賽後兩類便會混在一起,抽籤決定先後手,三局兩勝者進入最終的比拼。
而獲勝的狀元則可得在由器冢中挑選的五種神器中選其一,榜眼則可挑選一本秘籍,探花則可得一珍貴解藥或原料。
比賽過程點到爲止,不可傷人性命。
爲防意外發生,參與比賽者皆簽署生死狀。
“這不公平!”看完公告後又一男子高聲大呼。
衆人聞言紛紛瞧過來,那男子扭頭對着衆人指着公告道:“這一點都不公平!憑什麼從器冢得到的人還能拿神器比賽?!”
“對啊,這要是拿神器比賽,那豈不是我們都得輸!”
聽到此,衆人這才紛紛點頭附和,這麼想倒也不無道理。
“呵。”一坐在麪攤鋪頭戴兜帽的男子輕哼一聲,手裡把玩着一精緻小茶碗。
“你哼什麼?”最先說話的男子推開衆人,向前走了兩步。
戴着兜帽的男子看不清長相,不過他軒昂的氣勢倒是沒收斂半分,身後的武器被黑布裹着,只透出一縷淺紫色的光。
兜帽男子微擡了擡頭:“吾笑爾等都多慮了,得器冢神器三人皆爲莊宗苑道司五派之人,與爾等獨俠無任何干系,何來不公之說?”
“你——”男子被他如此一懟,一時半會接不上話。
倒是他身邊之人順勢道:“你是何人?你怎會知得神器三人是誰?”
從器冢回來之人都身負重傷,一個個回去閉門休養,誰都好奇得神器三人身份,可奈何無處可探。
如今傲雄爭奇比賽臨啓之際,他們竟連到底是不是三人得神器,到底是哪三人得神器,得什麼樣神器一概不知!
現在好端端冒出個人信誓旦旦說神器全被莊宗苑道幾個幫派瓜分,誰都將信將疑!
“吾話已至此,爾等愛信不信!”
“你——你不過一個是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膽小鬼罷了,大家何必浪費時間聽你在這兒信口雌黃!”
戴兜帽男人眼底冷光泛起,擡眼瞧瞧眼前的男人,記住他臉後默默離開。
男人被他瞧了一眼,無端有寒意襲來,又怕在衆人面前跌面兒,愣是強撐着直到他離開才堪堪鬆了口氣。
“你說那神器會不會真像他所言,都被他們幾個瓜分了吧?”插曲過後,聚在公告欄的衆人繼續議論。
“不無可能!莊宗苑道雖有罅隙,但在這關頭聯合起來,恐怕獨俠們也不一定能抗衡得過!”一三十歲左右的獨俠道。
“可無論神器在誰手裡,這到了最後的挑戰賽,幫派弟子與獨俠散客皆在一起,誰能拔得頭籌終還是以實力說話!”
“若是之前,憑實力說話倒也說得過去,可如今有人得了神器……”一白鬚老翁也跟着道。
“瞧你說的!那之前莊宗苑道各位前輩都有神器,照你如此,那豈不是完全沒有比賽的必要了?!”一紅衣姑娘搶白道,說完盛氣凌人的瞧着那男子。
“你——”男子再次被懟,一張白臉都脹紅了。
“少說廢話,比賽就是比賽,你說所謂的不公平也不過是你在爲你實力弱來個遮羞布吧!”女子牙尖嘴利的又回了句。
“你——你——”男子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捏着拳頭想揍人。
女子舉起一柄冰藍長劍擋他面前:“比賽就是比賽,不管是何身份,皆是拿實力說話,我們比賽見真章!”
話畢,女子不再看他,扭頭走了。
“比就比!”男子掄下拳頭,咬着牙對着女子背影道。
……
器冢的夜晚來得特別快,即使唐棠不是很困,也被傅淮衍三言兩語哄的睡過去了。
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後傅淮衍才掀開被子下了牀,替她掩好被子才走出去。
晃動着翅膀的大鳥隱藏在黑暗中,只有暗黃髮亮的雙眼透着一縷光,撲騰着翅膀的大鳥緩緩落入傅淮衍的胳膊處。
傅淮衍接過那沒有寫一個字的紙條,頓了頓,又將字條重新塞回去,敲了下大鳥的鳥嘴後放它走了。
洧之悄沒聲的站他身後,只開口問了一句:“爲何沒說那人是誰?”
傅淮衍合上眼,彷彿沒聽到他問的話一般,自顧自的望着器冢的一切。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在這裡的日子,過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