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上了年紀,這一巴掌不見得多用力,但是葛婉怡卻疼得厲害。尤其是,外公外婆兩位老人臉上的沉痛表情徹底讓崩潰的葛婉怡哭了出來。
離開a市,和外公外婆去了鄉下,本以爲完全絕望的葛婉怡,卻沒有想到等待她的是更殘忍的事情。
葛婉怡失蹤,豔.聞昭然,她成爲了a市最放蕩的女子,聲明具毀,在她最親近的外公看到那樣的新聞後氣的突發腦溢血而死。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過那段晦暗的日子的,只是再見霍啓維,她已經沒有了絲毫顏面。
那段時間,有過產前抑鬱的葛婉怡生下了一對雙生子女。
孩子出世不久後,年邁的外婆也離開了她。
一個女孩子,沒有權勢,沒有金錢,有得只是一片狼藉的聲明,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霍啓維,只是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卻始終沒有邁出那樣的第一步。
聲明具毀,所有的工作機會都不會找到她。
知道寧淵想要她親自去求他,而後歸順與他,但是葛婉怡寧肯就這麼一直躲在這裡,也不再想看那個男人一眼。
被人誣陷,外界的傳言中她徹底成了‘水性楊花’的隨意*男人的女人,而寧淵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一切罪名都被緘默的人來揹負。
葛婉怡痛恨這世道的殘酷無情,有過怨恨,有過憤怒,但是有什麼用呢?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一切怨恨和憤怒遠遠比不上自己孩子的成長要重要。
小女兒一生下來,就因爲身體迫不得已被送走,唯獨的兒子,葛婉怡看到這個孩子從一開始的健康到在自己身邊身體漸漸差了起來。
不論如何她要生存,即便骯髒如同螻蟻,她要爲自己的孩子生存,沒有任何的工作機會,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賺到錢,酒吧。
從不屑到妥協,葛婉怡最終選擇了在那樣混亂的環境中工作。
‘夜色’酒吧。
畫最濃郁誇張的妝容,沒有人認得出來,只要唱歌就好。從一開始的唱歌,到最後的偶爾與男人的陪酒卻從不出賣身體,善於交際的女人爲了撫養孩子周旋於聲色犬馬的場合裡。
如果工作,必然是深夜。
喝酒是必不可少的,如此下去,葛婉怡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每次看着搖籃裡自己的孩子,她就覺得自己能將所有苦痛都承受下來。
即便將自己的女兒送去福利院那樣的地方,葛婉怡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顧,她會默默地匿名寫信給院長,每月都會寄錢過去,只爲了讓自己的孩子得到很好的照顧。
隨着自己的兒子漸漸長大,他成了葛婉怡的全部生活支撐和動力,一步一步地陪着他學習走路,看他牙牙學語,看他從搖籃裡的‘糯米糰子’一點點長大,葛婉怡完全絕望的內心像是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渴望。
錢,她需要努力地賺錢,甚至想要等自己的積蓄再豐裕一些,就將自己的小女兒重新接回來,好好照顧她。
但是,一件事情完全改變了她的想法。
酒吧是最容易招惹禍事的地方,那天一個瘋了一樣的女人找到她家裡來,對着她破口大罵,連同她的孩子,那麼小的孩子,剛剛學會走路,葛婉怡跌跌撞撞地抱起他。
看着一衆人將她好不容易像是家的地方,砸的一應俱毀。
那女人罵她是,“婊.子。”她諷刺地笑笑,毫不在意,可低頭看到自己懷裡被嚇壞的孩子,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污衊。
深知污言穢語的可怕程度,她突然怕自己的孩子即便長大也要揹負和她一樣地罵名。
漸漸地,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人咒罵她,“不要臉,婊.子。”各種污言穢語。
即便她從不出賣身體,也從不到處和男人糾纏不清,但像是罵的人多了,別人都以爲她是那樣的女人。
偶爾,葛婉怡也會自嘲,“雖然她不出賣身體,但是在那樣的場合,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喝酒,和那些女人又不剩什麼區別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看着自己的孩子漸漸長大,葛婉怡爲維持生計在酒吧唱歌會時不時的被人欺負,但是早已經受夠了一切的她,即便是被人潑紅酒,被人譏諷後還要唱歌,她全都無所謂。
她只是越來越擔心自己的孩子,再一次被人打傷後,在醫院包紮完,葛婉怡回到家裡看到自己兩歲半的孩子,牙牙學語,喊自己‘媽媽’。她哭了。
第二天,她把自己身邊唯一的孩子又送去了兒童福利院。
將孩子送去後,她釋然的勸說自己,“至少孩子不用活在污言穢語下,留在她身邊長大,難道要別人告訴她孩子,她有一個賣唱的放蕩母親,和一個作殲犯科的父親?”
——她的孩子,她不敢認回,也無力認回。
1997年年初,葛婉怡在酒吧中認識了一個富商,幾經交往後,他們在一起,和那個富商男人不同,葛婉怡只爲了錢,小女兒的身體很不好,福利院中葛婉怡熟識的院長了解她的情況,可憐這個無依無靠被陷害而聲明具毀的女人,但是想要照顧那個孩子院長有些力不從心。
葛婉怡不斷地給福利院寄錢,不論是那個男人的,還是她賺取的所有錢,幾乎一分不剩的全都用於自己孩子的醫治,自己一天一頓飯,甚至只吃饅頭度日。
她這樣破敗的身份不能再回市區那些醫療條件好的醫院,只好託付院長幫她帶着孩子去看病。
1997年十一月份,天越來越冷,她答應和那個富商到澳洲去陪他一段時間,因爲那個男人給了她一筆不菲的開支。葛婉怡一分沒有動全都給了福利院的院長,知道自己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她怕這些錢無法支撐孩子生病後的費用,葛婉怡在衛生院賣血賺取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點費用。
那天天很冷,她穿的卻過分的單薄,“護.士,幫我抽450cc的鮮血。”
“小姐,人正常抽血,最多隻能抽200cc——400cc,絕對不能超過400cc。就是很高單的男人也只能抽血400cc不敢再多,你這麼瘦,估計200cc就受不了了。這樣會傷身體的。”
顧不得那麼多,葛婉怡咬了咬牙說,“抽吧。”
最終在和醫生僵持的情況下,抽取了300cc,可這對本就貧血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葛婉怡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衛生院,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將這些錢交給福利院的院長的。
那天,她躺在牀上,覺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樣。
徹底的麻木,習慣了眼淚還沒有掉下來,脣角就急劇上揚。到澳洲後,葛婉怡成爲那個男人最喜歡的女人,澳洲富商沒有妻子,情.人很多,但是葛婉怡絲毫不介意,她待在他身邊只是爲了錢而已。
每月都會向國內寄錢,和福利院的院長聯繫。
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老院長沒多久就過世了,福利院沒有了絲毫的音訊。連同她的孩子,她的全部,什麼都沒有了。
這麼多年,她想盡辦法找回自己的孩子,只是沒有想到在找到自己的孩子後,她其中的一個孩子已經命不久矣。
後來,她才知道當年的福利院最終搬遷去了市中心,又重新回到了當年一片混亂的城市。
葛婉怡不知道寧淵是如何查到之諾的下落的,這麼多年過去的現在,她只是氣憤,自己的孩子竟然在他身邊叫那個無恥的男人那麼多年的‘父親’。
明明是她的孩子,她不甘心,不甘願,重新回到a市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在寧家待一分鐘。
卻沒有想到,面對的卻是自己孩子的即將病逝。
每次見到之諾,聯想起他小時候聽話的樣子,很多年縱使在頹敗都不曾落淚的人,竟然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抱着他痛苦不止。
那年,以濛剛一出生就被她送過去了福利院,那個孩子太小,老院長死後更是無從查證真實的身份,不然,葛婉怡明白,以濛也很可能被那個男人認了回去。
可,名聲俱毀也好,身份破敗也好,曾經的事情過去那麼久,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這些齷齪又骯髒的過去。
格桑咖啡廳裡。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葛婉怡想了太多,最終出口只道了一句,“一切都過去了。”
一句話,僅僅六個字,可這六個字有多沉重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哪有這麼簡單。”霍啓維問,“如果有這麼簡單就過去,你是因爲什麼掉眼淚的?”
二樓,以濛自若的喝咖啡,招牌黑糖瑪奇朵,不及祁先生泡的咖啡味道好。
擡眼,看到身邊已經氣得發抖的祁文虹,以濛眼眸暗沉,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