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新添了小生命,普天同慶。
燕皇喜奢華,無論什麼事,都講究一個儀式感,能大操大辦,鋪張些,就儘量鋪張些。
即使這勞民傷財。
元清正又做了個夢,鬼功球在窗前的梳妝檯上,輕輕地轉動起來,即使並沒人去撥動它。
“元清正!你爲何不救她!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那已經嘶啞的聲音,撕破了寒風,灌到元清正耳朵裡,十分的刺耳,滿滿的無力。
元清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燕都城門,戰爭的摧殘早就將城門打得殘破不堪,她擡眸冷冷看着那個硃紅色官服的男人。
“本不該是這樣的……本不該是這樣的!”
元清正拿着弓箭,漠然地看着城牆上瘋狂的男人。
他手中拿着一方血書,泣不成聲、痛哭流涕,倏地倚着城牆吐出一口鮮血,轉而狂笑起來,笑得不能自已。
元清正冷眼看着那男子狀若癲狂,心中無悲無喜。
她心中嘆了一聲,只是可憐那襁褓中的孩子,最後還是死在了自己懷裡。
她用命來換也終究沒保住他。
“原是我遲了,一步錯,步步錯……哈哈哈哈……”
而他身邊的紫袍男子,擒着一個滿頭珠翠,身懷六甲的女子,和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青年。
元應仙滿眼含淚,不斷求饒着:“王爺,妾腹中還有你的親骨肉啊!”
大皇子充耳不聞,只是將元應仙和元文當推了出去,大聲喊道:“元清正,冤有頭債有主!是你堂姐和堂哥檢舉的鎮北大將軍府通敵叛國!只要你退兵!這二人本王交予你全權處置!你儘可以報仇了!”
“怎麼,下不了手?怎麼說都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一旁的男子嗤笑一聲,那激將法元清正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元清正也不言語,舉起弓箭對準了城牆上,拉弓作勢,動作利落。
“你做什麼!燕國是你母國!你是燕國的守疆將軍嫡女!你不怕被天下人唾罵!遺臭萬年!”元清正手裡的箭瞄準了自己,大皇子的斥罵聲頓時萎頓下去。
弓弦被拉滿,豐如圓月,緊繃的弦幾乎陷入元清正的血肉之中。
只一箭,元清正便將其射入那硃紅色官服的男子胸膛。
元清正冷漠地看着城牆上倒地翻下來的男子,與留下元應仙和元文當落荒而逃的大皇子,收起弓箭舉起了長槍。
“攻城!”
“魁魁,魁魁!小懶豬,該醒了。”
華氏搖了搖靠着自己已經熟睡的元清正,捏着她的鼻子叫她。
元清正睜開眼睛,已然到了宮門口。
那巍峨聳立的城樓,比夢裡更輝煌,更華美,讓人心生敬仰。
她在夢裡,也是於此處親斬下了元文當兄妹的首級,爲元家所有人報的仇。
思緒拉了回來,元清正和華氏緩步進了宮。
這每一處夢裡自己曾踏足的地方,都那麼陌生。
大皇子妃生下了個女兒,小郡主今天辦週歲宴,元振夫婦本來覺得女兒身子不好,大不了就不去了。
豈料,太后點名讓元清正入宮。
今日必有一場大戲,元清正也清楚,一動不如一靜,被迫反擊不如主動出擊,來了就將計就計。
比起如何讓兩家全身而退,元清正更想要的是,讓整個元家和衛厭箴先遠離燕都皇朝。
“元將軍,元夫人,太后有請元小姐。”
一個內侍截住了元振四人。元振夫妻對視一眼,的確是太后身邊常用的李公公,也就沒再懷疑。
元振示意內侍帶路,可是那內侍卻不動彈,只垂首作揖道:“太后娘娘只請了元小姐一人。”
什麼事要單獨召見一個孩子?
“太后娘娘若有什麼要緊事,只傳我家女兒一個孩子做什麼!找我元振不是更快?”
元振當即將元清正護在了身後,華氏也直覺不好,將女兒抱在了懷裡。
元清正安撫地拍了拍華氏的背,拉着元振的袖子。
“爹爹,都是在宮裡,會出什麼事?太后想見,女兒去便罷了,或許只是想要說些女子之間的事呢?”
說什麼女子之間的事,只請元清正一人?
華氏死拽着女兒的袖子不鬆手,大有敢逼她就把皇宮翻了的架勢。
“若女兒一個時辰了還沒回來,爹爹和阿孃再來找我好不好?”
元清正哄着華氏,華氏見女兒眉目間的篤定,才稍稍放了心壓低了聲音點頭道:“你小心,若有什麼不妥的,直把你爹爹搬出來便是了。”
“曉得了,阿孃。”元清正笑道,頷首示意李公公帶路。
元振只能抱着滿面擔憂的妻子,看着女兒帶着侍女辛辰九跟着內侍離去。
他心裡也極不放心,但是目前爲止皇室也沒有對自己的女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他不可能冒昧地去猜疑,也沒有理由跟上去。
女兒聰慧,他只能希望元清正見招拆招了。
李公公帶着元清正左彎又繞,她倒沉得住氣,只是不作聲跟着。
李公公見這元家小姐沉穩得緊,心下也不敢輕視了,恭恭敬敬將元清正往西宮引。
元清正細數燕國的勢力,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正是要拉攏權臣的時候。
前兩年大皇子倒是有了個庶長子,不過沒滿月就夭折了,如今的小郡主可是這一代第一個孩子。
城中禁軍,一半卻是在護國大長公主手上。
護國大長公主龜縮於宗室多年不出,卻無人敢動她,就是因爲她手裡這支精銳的禁軍。
即使不能造反,到底給護國大長公主自保是可以的。
皇帝一直想要拿到這支禁軍的兵符,奈何護國大長公主是自己的胞姐,而且她的性格並不是吃醋的。
前朝時,大長公主就遠比皇帝這個皇子要優秀得多,文武並濟不說,還深諳帝王之道。
可惜,生爲女兒身,僅此一條,就與皇位無緣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試圖拉攏過她,只是護國大長公主膝下無兒無女,也無慾無求,一直沒找到突破點。
護國大長公主那邊,元清正早已想好了,如何去布棋。
只差一個時機。
她要等那個人來求她。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