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送官

李麻子等李家村衆人跑走之後,青璃進了院子,籬笆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木頭屑散落一地,好在那幾個潑皮沒進來,院子裡很是整潔。

莫六嬸擦擦眼淚,她心裡很是糾結,自家就這麼一個獨苗,在婚事上小心謹慎,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不過莫子山有自己的主意,說是要等上個一年半載,鳳陽城裡鋪子走上正軌,在考慮成親的事。

看到人家閨女的身子,按理說是應該負責的,可一聽李家村,莫六嬸的心就打怵,那個村裡的閨女名聲都不咋地,聽說還有人家把閨女賣到鎮上的花樓,若是找了李家村的閨女,說出去真是不好聽,給莫家族人丟份兒,再有能半夜去河邊獨自洗澡的女子,肯定也不是什麼好的。

“六嬸啊,我纔回村,昨兒來你家,大門緊閉,以爲你們去鎮上了。”

青璃眨眨眼,越發覺得那個李麻子的事不能善了,得做個典型。無賴跑到莫家村放肆,還口口聲聲說告官,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她不想仗着身份欺負人,可也不能被欺負,何況這人心裡彎彎道太多,萬一莫家這邊妥協了,以後別人有樣學樣怎麼辦?

“璃丫頭,快進來!”

莫六嬸這纔回過神,臉上帶着激動,上下打量青璃,原來瘦弱小娃已經長得這麼高了,肌膚勝雪,眉目如畫,讓人眼前一亮,莫六嬸子只能從青璃的眼角眉梢中找到曾經青澀的印記。

“你這丫頭,當年可讓我們操碎了心啊,你山子哥找你三天三夜,哭着回家的,回來得知你要去京都,也想要跟着去呢。”

莫六嬸拉着青璃的手,眼淚又流下來,這麼小的丫頭被擄去,路上肯定吃了苦,“那人販子咋那麼缺德,就看到我們璃丫頭長得靈巧,這才動了壞心眼啊!”

青璃連忙安慰六嬸,想起當年被人擄去的經歷,那都是臭美惹的禍,要是不穿高底鞋子,圍着披風,一身鄉下土丫頭的打扮,那羣人也看不上她。

“六嬸,人家都說因禍得福,到京都才能見到我四叔。”

青璃已經不介意當年的事,一路上沒受什麼委屈,到京都馬上就遇見桃花眼,又被帶到淳于魔頭那裡,這麼多年陪着四叔四嬸,還去書院修習見世面,得了幾個相交的好姐妹,京都的幾間鋪子,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日子過的滋潤着呢。

“那是,你四叔可是咱們莫家族人的驕傲呢!”

莫六嬸剛回來,家裡沒有什麼吃的,沏了一杯茶水給青璃,又翻出來買的點心桂花糕,兩個人坐在炕上,中間放着一張小炕桌。

青璃打量家裡的情況,青磚大瓦房,傢俱都是新打製出來的,對面地上有上鎖的箱子,還有桌椅板凳,這是六叔六嬸的住處,不是待客的偏廳,牆上沒有風雅的字畫,掛着木板做的浮雕,一看就是莫子山所做。

“這桂花糕是我回來路上買的,璃丫頭,你最愛吃這個。”

莫六嬸的氣色不錯,臉色不如原來那麼焦黃,她顯得也年輕了些,說話溫婉,“你山子哥記得呢,前幾天聽說你到了鎮上,尋思你這幾天回村,璃丫頭啊,你在京都呆了那麼多年,還能喜歡吃咱們鎮上的糕餅嗎?”

“當然,這個桂花糕還是當年的滋味呢。”

青璃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就着茶水吃了一塊,還是當年的味道,或許無論吃過多少精細點心,最貧窮時期,喜歡吃的東西,還是值得懷念的。

“年後小雨來了村上,到我家做客,看到我做的衣裳,說尺寸都不合適。”

莫六嬸下了炕,從對面搬過來一個小箱子,打開,裡面是一層層地衣裙,有衣褲的樣式,也有衣裙的樣式,還有小襖子,加了兔毛的小披風,她一樣樣擺在炕上。

“喏,這是你八歲那年開春兒我做的,那會兒你山子哥賣的那些雜貨賺了不少銅板,家裡還了債還剩下點,就買了細棉布。”

莫六嬸子眼光柔和,她用手撫摸着一身碎花的衣褲,又指了指旁邊幾件,分別介紹,料子也是越做越好,在青璃十一歲的時候,就做上了綢緞的衣裙,她說城裡的丫頭都穿衣裙,青璃家也有丫鬟伺候,不需要自己做活,莫六嬸進城之後看到一個逛街的小姐衣裙很是漂亮,就仿造做了一件,一直等着她回來。

“看看,這邊都是,可是尺寸卻是不能改了。”

做大了可以改小,做小了可沒辦法,青璃現在的身高和十六七歲少女差不多,她發育要好得多,一般成衣鋪子都沒她能穿的尺寸,全部卡在胸上。

“六嬸,我曉得你惦記我。”

青璃眨眨眼,捲曲纖長的睫毛上凝結着淚珠,她當年被擄之後,給家裡親人帶來很大的壓力,就算得知她在京都很好,也放心不下,若不是趕上地龍翻身,爹孃早要去京都接她回來,而她也是常常想念家人。

“對了,璃丫頭,你小姑和小姑夫帶着小娃去京都了。”

莫六嬸輕拍着頭,那還是半個月之前,看到青璃的小姑莫桂蘭,原來說是一家人去京都,莫桂蘭的婆婆突然重病,雖說以前是個摳門的,這麼多年見到莫家發達,也開始夾着尾巴做人,對青璃小姑還不錯,莫桂蘭只得留下照顧着。

“我就說麼,小姑家鎖門呢。”

在鎮上那幾天,青璃去大堂姐莫青黛家留宿一夜,也帶着禮物看小姑莫桂蘭,小姑有了娃之後就分家單過,在鎮上,爹出銀子給買了個小院子,家裡大門緊閉沒人,她以爲是回到婆家去,正準備這幾天抽時間過去探看一下。

“娘,有人來鬧事了?”

兩個人正在說着閒話,門外,莫子山風風火火地跑進門,見到青璃也是一愣,片刻後才道,“小妹,你回來了?”

“山子哥還能認出來我,不錯。”

青璃笑眯眯地點點頭,打量莫子山,還是和當年一樣,穿了一身青色長袍,看起來斯文的像個讀書人,他滿頭大汗的跑進來,臉色通紅,看到青璃,臉色狂喜,“小妹,你可算回來了!你是不是去我城裡的鋪子買過東西?我傢伙計真是有眼無珠,還敢要你的銀子!”

“山子哥,你咋知道我去過呢?”

青璃不明所以,記得那次還挺低調的,買了幾樣得用之物就離開了,沒想到還沒莫子山知曉,她不過是爲了照顧生意。

“我咋不知道,夥計說來了個穿着格格不入的小姐,出手大方,還買了很多藍莓果乾,一想就是你。”

莫子山用帕子擦擦臉,鳳陽都傳遍了,莫家小姐從京回到鳳陽,往平陽運送糧草支援北地士兵,而且容貌如出水芙蓉,是北地第一美人。

“還有這事?”

青璃捂嘴,不可置信,片刻之後兩個人又轉移話題,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莫子山開的鋪子賣的都是雜貨,渠道自家供應,那些木盆之物,都在木匠家裡收,能節約成本。

“對了,山子哥,有個生意不知道你感興趣不。”

莫子山在鳳陽各個村裡人脈很廣,她就提了一句收購鴨絨的事,這件事情很瑣碎,不熟悉鄉下情況的,收購時候會遇見很多困難,之前家裡的小廝去平陽周邊村上收購,開始的時候那些村民不知道這個還能賣銀子,給銅板就成,後來村裡有那精明的生意人,就把村民聚集在一起,哄擡物價,最後竟然開口五兩銀子一斤,還不如去搶!

所以說,想借戰爭發財的人多了去,那些民苦農民也是爲了吃飽飯,青璃可以理解,但是她也是生意人,不能因爲這個,人家開口多少就是多少啊,前期因爲範圍狹窄,鴨絨稀缺,能收到一袋子鴨絨,自家下人都高興得很,那些農民也學會了看人下菜碟,以爲鴨絨是多麼貴重之物,還有傳言說那是長生不老藥的一種,導致附近村裡人紛紛養鴨。

“這個倒是沒問題,但是光是平陽,鳳陽兩地怕是不足以供應。”

莫子山摩挲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略微思索一下,收購鴨絨不難,只要把範圍擴大就行,目前自家沒有那麼多人手,但是他鋪子裡可以收購,也認識不少在外地開雜貨鋪子的掌櫃,讓本地的鋪子代收,到時候給一定的佣金就可以,價格是己方定,統一價錢,而自家有固定的地方,也不用那麼辛苦上門,等着中人發現利潤,主動送上門。

“若是有這個人脈當然好了!山子哥,你這個辦法好!”

青璃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她手下得用的人不太多,人脈不夠廣,而莫子山和小舅在附近經營鋪子,走南闖北多年,人脈要廣泛得多,找他幫忙一定沒問題,相信他能把此事辦妥當。

“對了,山子哥,這次回來還沒來得及去我外婆家,我小舅怎麼樣了?”

莫子山和小舅合開了兩間雜貨鋪,生意紅火,前幾天在鎮上去了鋪子一趟,聽說小舅最近都沒來鋪子裡,似乎是家裡抽不開身,而她一直忙碌着瑣碎的事,還沒騰出工夫去看人。

“家裡好着呢,你銀杏表姐定了親事,所以家裡正準備着呢。”

莫子山喝了一口茶水,這才道,“所以啊,小妹你回來的剛剛好。”

“銀杏表姐,她纔多大就定親了?”

青璃想到自己那個話嘮多動症表姐,嘴角抽了抽,很多年沒見,還真有點想她了,青璃剛說出這句話,還沒意識到什麼,結果見莫子山和莫六嬸子正在用怪異的眼神打量她。

“看我這個記性啊,京都那邊很多女子二十上下才定親成親。”

青璃低着頭,咬了一口桂花糕,心裡尋思,表姐銀杏也有十四五歲,定親根本不算早,這個年紀在鄉下,有不少都做孩子娘了,她覺得自己融入這個時代,但是對女子出嫁生子的年齡,無法苟同,有時候經常忘記自己的年歲。

“璃丫頭,得空去看看你外公外婆,你那兩個舅舅舅娘也惦記你呢,就是家裡有田地走不開,不然也去京都了。”

莫六嬸拉着青璃的手囑咐幾句,村裡的太陽和火烤一樣,讓青璃出門帶上帷帽,看她臉上的瓷白肌膚都能掐出水來,可別曬黑曬傷,青璃連連點頭,有心問幾句李麻子閨女的事,又覺得張不開口。

晌午時分,青璃回到家裡,關上了房門,麥冬不在,她更加自由,放下帳簾就進了空間。

空間裡,一片綠意,空氣新鮮,溫度恆定,青璃跑到自己種植的金絲瓜地看了一眼,已經結了果實,很大一個,沉甸甸地,她摘下來一個,切成兩半,放在空間蒸鍋蒸熟,用辣椒油,雞肉絲攪拌在一起,吃起來香辣爽口。

“啪”地一聲,空間裡發生了震動,青璃捧着碗底的手一抖,差點把碗丟出去。她正想跑到發出聲音的地方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片刻之後,小白狐狸羽幽從山裡面出來,它一跳一跳地,白色的毛髮全部變成了黑色,像一團黑炭,尾巴上的毛還禿了一塊,有火燒過的痕跡。

“主人,你確定火藥是一種藥嗎?”

羽幽灰頭土臉,嗚嗚地叫了兩聲,它的小眼睛帶着水光,一臉委屈,誰能告訴它火藥到底是什麼玩意,爲何叫這麼坑人的名字!

“火藥?”

青璃瞪大了眼睛,指着羽幽說不出話來,她就把火藥的配方留在了書房的桌子上,昨夜想來想去,都覺得別人不可信任,最後那個倒黴蛋肯定是她,她會輕身術和瞬移,每次實驗很少量的部分,對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我沒說火藥是一種藥啊,你這樣,是去實驗了?”

青璃瞠目結舌,用手指着黑球一般的小狐狸,白狐狸變成了黑狐狸,臉上也是漆黑的一團,差點找不到它的眼睛。

“可是主人,你爲什麼在桌子上放下配方?而且還不寫好配比呢?”

羽幽氣急,深覺得是主人坑了它,它喜歡研製各種稀奇古怪的藥丸藥粉,看到有配方當然要研究一下,而且還寫着,“火藥”,這明明是一種藥嘛!

“這……”

青璃揉揉額角,和這隻狐狸解釋不明白,天地良心,她發誓絕對不想坑羽幽的,雖然平時她喜歡忽悠靈獸,但是這一次她已經做好獻身準備,聽剛纔深林那邊巨大聲響,羽幽似乎是配置成功了,威力不小!

“羽幽,是這樣的,火藥是毒藥,你想啊,只要扔出去一點,別人輕則受傷,重則亡故,所以呢才叫這個名字。”

青璃自圓其說,也不嫌棄小狐狸髒兮兮,趕緊摟到懷裡,摸摸它背上的毛髮,誘哄道,“剛纔的配比是多少?拿給我吧,或者你做出來一些,我記得空間裡硝石硫磺,草木灰都有。”

“主人,你一定在騙我,別欺負我不是人,我可是靈獸。”

羽幽白了青璃一眼,氣呼呼地跑走,以前因爲小靈脫毛,它沒少嘲笑,現在它還不如小靈,一定要趕緊洗乾淨,配置出藥水,給尾巴上藥,一身黑毛,要是讓小靈那隻傻鳥看到,一定會笑掉大牙的!

“真是傲嬌!”

青璃搖搖頭,心裡高興,羽幽無意中搗鼓出來威力巨大的火藥,她省了不少事,節約下來的時間可以多研究研究糧食蔬菜,賺銀子,享受生活兩不耽誤。

等到七月十五這天,麥冬接回來了子喜,這天族裡的學堂休沐,一大早,東娃就起來餵雞鴨,子喜坐着馬車剛到院門口,從車窗裡對着東娃擺手,“我回來了!”

“四姐,子喜回來了!”

麥冬也從馬車前面利落地跳下,把院門打開,和子喜一起走進了院子。兩個人一定是趕夜路回來的,天色還早,青璃喝完最後一口粥,剛忙從屋裡出來,“子喜,麥冬,用過早膳沒?”

“四姐,我和麥冬在鎮上的時候用過了,喝了豆腐花,吃了面果子。”

子喜笑眯眯地拍拍肚子,“好飽啊,四姐,我總算回家了,我們說好的,你帶我去河裡抓魚,還要帶我上山打野雞!”

“行啦,知道,不過今兒去不了,要後天。”

今天中元節,於嬤嬤正在準備香燭貢品,一會兒青璃要去李墨軒娘墳頭去祭拜,爲此她特地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明天答應鄉親們要擺酒,瑣事多,要忙上一天。

“今天不能去,明天也不行嗎?”

子喜急切得很,四姐被人牙子擄去之後,娘就拘着他,山裡,河邊都不能去,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玩過,再加上進了學堂,就更沒了機會。

“明天咱家要擺酒呢。”

天色暗淡,不遠處有濃厚的烏雲,約莫要下雨,青璃讓於嬤嬤整理好香燭之物,一會兒下雨沒有辦法在墳頭燒香,她準備早點出發。

“璃丫頭,在家呢?快點,李麻子又帶人來了,這次倒是好,他閨女李香也跟着來了,還帶着白綾,威脅說山子不給說法,就吊死在他家門口!樹前的白綾都綁上了!”

有村裡人過來通知青璃,面色緊張,衆人都怕鬧出人命官司,這樣莫家實在冤枉的很,可大家無可奈何,李麻子來帶着無賴來村上鬧事,他們可以打出來,李香一個弱女子哭哭啼啼,衆人很爲難。

“小姐,狗皮膏藥咋那麼多?願意死找那個墳頭不好,正好今兒還能過節,非要到村裡來找晦氣,這不明擺着膈應人嗎?”

於嬤嬤老臉一沉,她從屋裡提出籃子,裡面正是祭拜的香燭之物,今日中元節忌諱多,那個李香在中元節跑莫家村鬧事,實爲不妥。

“就是,我們小姐是什麼人物,一個村裡的下流坯子,還想讓小姐去解決?”

麥芽嘴皮子利索,她也聽說那個李香名聲不怎麼好,死皮賴臉上門,聽說之前還訛詐去五十兩銀子,要真是貞潔的閨女家,怎能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還巴不得遮掩着呢!

“算了,正好一併解決,既然找過來正好。”

青璃本來也沒打算放過李麻子一家,想着等忙完之後在處理此事,務必讓山子哥沒有心結,結果這家倒是不開眼,上門來找晦氣,膽子大得很,他們哪來來的自信,自家一定會吃虧?

莫子山家門口的大樹上垂下來一根白綾,下面站着李家村幾十口子,男女老少,紛紛穿着白色的孝服,爲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乾瘦小老頭,自稱是李家村村長,他聲情並茂地正在和村裡人做演講,“咱們村的閨女貞潔啊,若是莫家不認賬,也只能讓香丫頭吊死,我身爲村長,也是無能爲力,誰讓咱都是莊戶人家呢!”

“聽着這個意思好像是咱們欺人太甚。”

於嬤嬤撇嘴,以前在府上只覺得丫鬟爬主子牀沒皮沒臉,沒成想到了鄉下,也能遇見這樣的事,她覺得窩火,看熱鬧都沒心思,看這丫頭,那身段,那眼神,一看就是被破了身子的,她於嬤嬤什麼人,有經驗的很。

“嗚嗚,香丫頭,爹爹對不起你啊,你別怪爹爹,下輩子一定要投身在好人家啊。”

李麻子昨日被青璃打得鼻青臉腫,回家一合計,以暴制暴不能解決問題,他真是下了一步臭棋,回家尋思一夜,還是自己閨女出招,反正衆人都知道這件事,名聲也沒了,肚子裡的小娃過幾個月瞞不過人,不如就死馬當活馬醫,來一招狠的,莫家再不重視名聲,也不可能擔着逼死人的罪名。

“嗚嗚,爹爹,女兒不怪,只怪我命不好啊。”

李香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裙,眼睛紅的和兔子一樣,連不明真相的莫家村人,心裡也有了同情,就算這閨女名聲不那麼好,莫子山看到人家閨女是事實啊,總不能眼看着這女子香消玉損。

“的確學聰明瞭啊。”

青璃站在一旁沒說話,弱勢那一方總是受人同情的,裝可憐沒錯,看村裡有些人家的大娘們面帶同情,不過大家沒說話,把眼光看向莫子山和莫六嬸。

“山子,這可咋辦,好歹是一條命啊!”

莫六嬸一聽對方以姓名作爲要挾,嚇得不知所措,她是個善良心軟的人,此刻也是失去方寸,不停地抹眼淚,李香畢竟被山子看了身子,這是實情,辯無可辯。

“娘,我不能娶。”

莫子山站在原地,眼神堅毅,不是他不願意負責,而是那天本來有貓膩,他總覺得自己是受人算計,當時確實很愧疚,還給了五十兩銀子,以爲此事一筆勾銷,誰知道李家胃口大得很,不滿足。

“嗚嗚,爹爹,女兒要去了,記得多給女兒燒紙錢。”

李香很是聰明,她揮揮衣袖,看着身後的李家村村人,哽咽道,“謝謝鄉親們,不怪山子哥不娶我,是我不夠貞潔,我現在每日都後悔,爲啥那天夜裡就圖方便跑到河邊去了,嗚嗚,這是我自己造的孽。”

此話一出,衆人議論紛紛,多好的閨女啊,爲了保住名聲,一心求死,還說不怪莫子山,這麼通情達理,真是聞所未聞。

“李香,你口口聲聲說不怪山子,那你跑人家門口上吊幹什麼?”

莫家村也有人老成精的,早就識破了把戲,大伯孃大劉氏擦擦手,沉着臉,聽了個大概,直接問出關鍵。

“是啊,是啊,不怪還來啥?”

“我就是想看山子哥一眼,在我心裡,從那天起,他已經是我的夫君。嗚嗚。”

李香眼底閃過惡毒之色,心裡暗罵,莫家村的人總是有幾個難對付的,不過只要她狠心,做戲做得真切,這麼多人在場,還真能看着她死了?只要她嫁進莫家,榮華富貴滾滾來,比當地主老財的小妾好,莫子山長相英俊,家裡也有家底,和她年歲相當,怎麼看都是一門好親事。

“閨女啊,你說你咋那麼想不開呢,爹答應你,你不要死,爹帶你遠走高飛,爲你尋求一門好親事。”

李麻子用帕子抹着眼淚,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聲淚俱下,“我們換個沒人的地方,也沒有人知道你被莫子山看光的事啊!”

聽着像是在勸解,實際最後一句話纔是重點,強調被莫子山看光了身子。青璃發現,有心眼的人還真多,每次看到這種鬧劇都想笑,比戲班子唱戲的還精彩。

“爹啊,女兒不孝啊,不能自欺欺人,等女兒走後,你和孃親好好生活吧,嗚嗚。”

李香又哭了幾句,心裡煩躁,覺得戲快演不下去了,她回頭深深地凝望着莫子山,眼底滿是愛慕之色,“山子哥,我還有話說。”

“香丫頭,唉,有啥你就說吧。”

李家村村長嘆了一口氣,點着菸袋吸了一口,他臉色頹然,“你的決定我們村裡人都理解,咱們佔着理,你放心,等你故去,咱們出銀子給你修個貞潔牌坊!”

“山子哥,我其實早就認識了,在幾年前,你去鎮上賣小玩偶,我還買過一個,可你肯定不能記得當時的我。”

這句話說完,李家村有婦人們捂着臉痛哭,加上天色陰暗,更顯得悲涼,李香這是和村裡另一個丫頭打聽的,買玩偶的也不是她,她借用過來,四年多以前的事,無從查證。

“嗚嗚,璃丫頭,嬸子該怎麼辦?”

莫六嬸聽着也覺得爲難,她也是做孃的,也是一個女子,好好的女子,因爲山子沒了名聲,自家不願意負責,也要給一筆銀兩安置穩妥,現在見人來到家門口上吊,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

那邊,李香已經在李家村村民的注目之下,上了凳子,她的眼圈通紅,眼裡水潤,以緩慢的姿勢回頭,深深地凝望莫子山,彷彿這一眼可以地老天荒一般。

“彆着急,六嬸。”

青璃就等着李香上吊,而李香真的不含糊,一狠心,拉過白綾,套到脖子下面,一腳踢掉了凳子,與此同時,幾十號李家村人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號聲。

李香腳已經踏空,她在原地掙扎,脖子被越勒越緊,讓她頻頻翻白眼,終於體會到死亡臨近,而爹和村人都在原地沒動,根本沒人來解救她,她想哭喊自己不想死只是做樣子,想叫救命,卻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雙腳在空中不停地踢啊踢,心中越來越絕望。

在李香上吊的瞬間,李麻子起身想去解救,被青璃施展了精神攻擊,所以李麻子蹲在原地覺得頭疼了一下,整個人昏昏沉沉,完全沒有了力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見時辰差不多,再下去一定會出人命,青璃這才從手中扔出飛鏢,打斷了白綾,並且在李香落地之時抓緊了她的胳膊,就這麼一抓,青璃發現了狀況,是喜脈,大概有四十天左右!

原本是想私了,在查探到對方的喜脈之後,青璃勾勾嘴角,冷冷一笑,她在麥冬耳邊吩咐幾句,又讓於嬤嬤去莫六嬸家端碗水,給這個李香灌醒。

“切,真是晦氣!”

於嬤嬤啐了一口,扭着老腰,這纔不情願地去端了一杯水,用粗魯的動作給李香灌了進去。

“咳咳,我這是到了地府了嗎?”

李香被救下的片刻還是有意識的,只短暫的昏迷過去而已,她感嘆自己還活着的同時,心裡竊喜,都說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一次,她肯定是勝了。

“閨女啊,你說你咋……嗚嗚嗚,爹對不起你啊,不能給你一個交代!”

李麻子直冒冷汗,心裡發涼,剛纔關鍵時刻,爲啥就突然腦子一閃呢,等到閨女被灌水,他才反應過來,剛纔好像被什麼迷住了,腦子空白。

“嗚嗚,爹爹,我還活着?”

父女二人抱頭痛哭,周圍村人也在抹眼淚,不少人都憤怒地看着一旁站定沉默的莫子山。

“讓你進門也不是不行。”

青璃打斷這二人的表演,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莫子山雖然眼帶差異,不過還是選擇相信自己妹妹,沒有多說話,輕輕點頭。

“你說被山子哥看到洗澡,是哪一天的事?”

青璃接過麥芽從家裡端來的茶水,她也學了淳于魔頭的潔癖,有自己專屬茶碗,抿了一口,繼續道,“在這之前,你認識我山子哥嗎?”

李香一見事情有門,心裡狂喜,她轉了轉眼睛,又變成一副悲切的表情,剛纔上吊勒了嗓子,說話低沉沙啞,“就在七月初五那天,在這之前,他不認識我,但是我認得他。”

之前說,幾年前就去莫子山攤位上買過玩偶,這事不能說露餡,所以李香回答的時候,小心謹慎,“這位美貌的小姐,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確定你說的是實話?能發誓嗎?”

青璃扣上茶碗的杯蓋,雲淡風輕地到道,“以前不認識山子哥,屬實嗎?”

“李香願意發誓,以前確實沒有見過山子哥,如有……”

前面一句是撒謊,可後面是真的,李香確實之前不認識莫子山,她開始想不明白青璃爲什麼讓她發誓,思索了幾秒鐘才發現,原來莫家是怕這一切就是圈套,怕她故意設計,可惜那天真只是巧合。

“好了,那麼等着吧,一會兒官差就到了。”

青璃把茶碗給麥芽拿着,拍拍手,對着衆人說道,“鄉親們別誤會山子哥,我這麼說是有原因的,答案一會兒就見分曉,你們要記得,耳聽爲虛,眼見未必就是實,以後切忌不可亂用同情心啊。”

衆人點頭,卻摸不着頭腦,爲首的莫大壯抓抓腦袋,“璃丫頭,俺們都是沒啥墨水的,你說的太深奧俺們也不懂,不過說官差來幹啥的?”

親事若是成了,還用官差保媒?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青璃也沒解釋,麥芽從莫六嬸家搬了一把椅子,讓自家小姐坐着等候。

“沒臉沒皮,還想忽悠我們小姐!”

於嬤嬤叉腰,都不正眼看李香,真是沒見識,還敢和我們小姐玩,小姐那是什麼人物?一向都是忽悠別人的主兒。

約莫有半個時辰,在麥冬的帶領下,鎮上來了二十多人的官差隊伍,還有兩三個老頭,村裡人有的認識老者,這幾位都是鎮上德高望重,有名氣的老郎中,口碑非常好。

李香摸不着頭腦,但是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現在見到官差都在,想躲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頭皮,心裡猜測青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這三位想必咱們村裡人都認得,分別給李香診脈,一個一個來。”

一提診脈,李香慌了手腳,她站起身想要跑出去,被一旁的官差攔住,而李麻子明白狀況之後,渾身發抖,尿了褲子。

“有身孕四十來天,胎兒不穩,脖子上有勒痕,喉嚨受了輕傷。”

“李老診斷沒錯,儘快要喝保胎藥啊,胎兒前三個月要注意些。”

此話一出,不光是莫家村人,就是李家村也議論紛紛,他們是被村長叫來的,來還指責莫家的不是,過來評理的,看到李香上吊,衆人想着她名聲不好,是不是有人嫉妒她漂亮,所以才被抹黑的,有那些說過李香壞話的婦人,心存愧疚還大哭一場,現在從頭到尾,他們看在眼裡,就是一出鬧劇。

未成親的丫頭有了身孕,這是最丟人的事,會連累整個李家村的丫頭嫁不出去,而且孩子到底是誰的?莫子山的,怎麼可能,他們在之前都沒見過!

“是莫子山的小娃,嗚嗚,我閨女說了謊,也是爲了給莫子山隱瞞,在一個多月前的晚上,他在回來的路上,強了我閨女,嗚嗚!”

李麻子雖然害怕,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現在既然這樣,自家只能往莫子山身上賴,到時候他絕對洗不清楚!

“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把這兩個沒臉皮綁起來!”

青璃吩咐來的官差,這些狗皮膏藥事到如今還想誣陷,古代也沒有親子鑑定,就算用血液融合,也沒科學依據,不過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不是他們能誣賴的。

“不要臉的潑皮,你們李家村沒一個好東西,以後我們莫家村學堂不對你們開放,你們那些求學的小崽子,統統滾回家去!”

莫家老族長也揹着手過來,他頭髮白了一半卻中氣十足,大聲喊道,“村裡人都知道,山子在三個月前就去了鳳陽打理鋪子,纔回來沒幾天,你肚子的野種還能往我們頭上賴!”

“就是!”

莫家村人氣憤得很,連李家村衆人也覺得理虧,他們的娃在鎮上讀書束脩太多,而在莫家村學堂,可以減免一半,離得又近,現在因爲這兩個不爭氣的讓自家受損失,紛紛覺得沒臉,怨聲載道。

“嗚嗚,李香她想坑莫家,找我來幹啥?”

片刻之後,又一個小個子被官差拖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和李香是有過苟且之事,那都是她願意的,她有沒成親,也不是通姦啊,官差大老爺們,你們抓我一個小蝦米幹啥?她來莫家我真不知道啊!”

“行了,全部拖下去,你們去大牢裡面慢慢撕扯吧!”

涼風吹過,烏雲罩頂,眼瞅着就是一場雨,青璃讓於嬤嬤給了官差們荷包作爲茶水錢,也是爲了好好“照顧”幾人。這纔回頭招呼村裡人,這件事情就算徹底過去,得知真相的村裡人覺得是誤會了莫子山,紛紛道歉。

“沒啥,我也沒想到是這樣,可多虧了璃丫頭,不然這樣的人進了我們莫家的門,不是讓整個莫家族人蒙羞!”

莫六嬸通過此事也強硬了一些,對於這起子上門作亂的,就不能輕饒了去,該吃牢飯必須吃,不然有一就有二,以爲莫家族人都是冤大頭呢。

“好了,大家散了吧,明日說好了,咱們開席面,也是爲了給六嬸和山子哥壓驚啊!”

狗皮膏藥一走,一切又呈現和諧狀態,衆人唏噓嘆氣,沒想到還有這麼無恥之徒,但是好歹事情算是圓滿解決了,衆人臉上又帶着笑意,將至的這場雨可是及時雨啊。

------題外話------

日子過糊塗了,見到親們問候才知道聖誕節要到了,祝大家聖誕節快樂,越來越漂亮,趕超我們女主青璃,美美噠!都能有一個像男主淳于一樣疼人的男朋友,老公,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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