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無語,向珊想到以濛一回頭,卻見一起來的人不見了。
她這是去哪兒了?
靜安醫院的加護病房外。
“蘇小姐。”看着慢慢走近她的女人,以濛蹙眉。“有時間的話,一起喝一杯咖啡。”那人說。
“你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就在這裡說。”
安琳輕哼,“蘇小姐難道連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都不答應?”
蘇以濛就是蘇以濛,不論是多年前還是現在她骨子裡那種冷漠,一直讓安琳所厭惡。
“抱歉,我只希望聽到一些有價值的話。”
“好。”安琳冷笑,“蘇以濛,希望你這種高傲的態度一直可以堅持到最後。”轉過頭,她繼續對她說道,“但是,你別忘了,不論如何寧之諾都是被你害死的。”帶着某種恣意報復的塊感,安琳在說完這句話以後臉上狠戾的神情卻驟然僵住。只因爲,站在她對面的人,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安小姐如果想說的就是這些,那我知道了,還請您自便。”點頭示意後,以濛補充了一句,“關於腎臟捐贈問題是之諾自願的,還有,我從未感激過他這麼做。”
繞開僵持在原地的安琳,進了病房。
從來,安琳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她的冷靜讓她感到格外的恐懼。
蘇以濛是冷血的,從心到身。
——然而,那樣善良的之諾卻把自己的腎臟給了這樣一個冰寒徹骨的魔鬼。
不值得,哪裡有一點值得的呢,之諾。
想到在英國她陪伴着寧之諾的那些生不如死的病痛生活,間歇性質的疼痛每隔兩個小時就會繼續。
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安琳明白,寧之諾的堅毅和他的強撐,不是因爲在英國陪伴着他的自己,而是那些他雙手顫抖也要寫出來的,寫給蘇以濛這個冷血的女人的信。
2013年的中秋節晚上,國外並沒有人會慶祝國內這樣傳統的節日。
那天寧之諾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挑了一盞中國風的明燈掛在英國庫姆堡的莊園外,回到莊園內病痛發作的時候,安琳守在他身邊手足無措,什麼都幫不了他。
病情復發後期,止痛藥物不能常吃,寧之諾靠強撐,匍匐在沙發上,冷汗涔涔,安琳見她將手伸向抽屜裡以爲要拿止痛藥,就急忙上前阻止。
“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這種藥。”
痛到徹筋徹骨,手背上青筋暴起的人在安琳的極力阻礙下還是沒有放棄繼續想要打開抽屜的動作。
見不得如此痛苦的她,安琳心軟了,應允了,紅着眼眶將抽屜幫他打開。
止痛藥就放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可安琳看見寧之諾痛的手指顫抖着掠過止痛藥從抽屜裡扯出的是一張照片。
他抓的太急,太緊,她看不清楚照片上的內容。
死死得攥着這張照片,直到一bobo的疼痛抗爭過去。
寧之諾倒在沙發上,他沉沉陷入了身體病痛虛脫後的睡眠。
安琳拿了客廳裡的毛毯蓋在他身上,那晚就坐在地毯上。寧之諾手裡的照片掉在地上,她撿起來,看到她最嫉妒的一個人的模樣。
——蘇以濛的照片。
後來,安琳時常在寧之諾病痛發作的時候,看到這張照片。
中秋節過後,庫姆堡莊園外的花燈一直沒有被撤下來,夜晚,看着站在外面的人,想到每次看他被病痛折磨的無以復加,安琳主動開口問,“不用止疼藥真的可以熬過去嗎?”
那年,花燈璀璨,燈火跳躍中,驟然回頭的男子眉目溫潤如玉,他握着手裡的照片告訴她,“安琳,我已經找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的止痛藥。”
這世界上最好的止痛藥?
看着,他手中緊握的蘇以濛的照片,安琳恍然大悟。
2015年的4月,醫院病房外,安琳依稀想起那個世界上最善良的男子告訴她這麼一句話。
然而,蘇以濛說什麼,又告訴她什麼。
“安小姐,那是他自願的,不感激,我一點都不感激。”
——之諾,值得嗎?
雙手捂住臉,在眼淚瘋狂肆虐的同時,安琳狼狽地貼着牆面滑了下去。
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落魄的人,她恨透了蘇以濛,恨透了蘇以濛佔據了她所傾慕人的心。可是,又沒有絲毫的辦法。
病房的門關上的瞬間,以濛坐在病牀前,握着寧之諾的手告訴他,“聽見了麼?之諾,沒有感激,對你以前所做的決定我一點都不感激。”
如果可以,她希望死的人是她。
這種所謂的交換對她來說實在太過殘忍了。
每一個人都將自己認爲對的強行加給她,卻從來沒有問過她的意願。
之諾,我不願意,真的一點也不願意。
以濛握着他的手,那麼用力,像是一個就要失去所有依靠的孩子。眼神無助而迷茫。凝視着他在氧氣呼吸罩下蒼白的臉,這麼久,只爲期待他睫毛動一動的輕微反應,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昨天晚上,她在睡夢中夢見久違的他,夢到他還是17歲的少年模樣,烏黑的眼瞳,穿着乾淨的純白的襯衫在香樟樹下看書。午後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椏細細碎碎地灑在他的肩頭。
她走不近他,伸手觸摸到的也只是空氣。
夢裡,和往日裡她的冷然恰恰相反,她哭了,哭的像是多年前在孤兒院受了欺負只會躲在他背後的小女孩兒。
之諾幫他擦眼淚,他的手碰觸不到她像是空氣,但是卻帶着陽光的溫暖。
他說,“濛,你終於長大了,很抱歉我要走了。”
他說,“濛,你要好好生活,到了年齡找一個對你好的男人,結婚,生孩子。好好幸福的生活一輩子,很抱歉,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他說,“濛,你一直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祝福你。”
這個夢境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幾乎快要窒息。
以濛從幼年前,她對這個世界和生活從來都沒有過太多的苛求,無所求,因爲屬於她的實在太少,太少。
但是,就這一點點的溫暖,也全都在被毫不留情的一點點剝奪。
伏在他的耳邊,以濛說,“之諾,醒來吧,你知不知道,你再不醒過來老宅後花園你種的的桔梗花全都陪着你,再也不肯開給我看了。”
然而不論她說多少話,說什麼,回答她的永遠都是蒼白無力的沉寂。
————
下午時分,以濛到向玲的辦公室去接淼淼,卻沒想到在途中看到了顧家的大少顧天佑和另一個女人——席向晚。
以濛對顧天佑的印象不多,多數是因爲向珊才得知的。
她站在走廊的一側,看到那個多年前*恣意的貴公子幫着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小心地擦拭着手背上輸液針注射後留下的痕跡。
不知爲什麼,以濛突然想到曾經的向珊爲了救這個男人,在那晚所受到的所有噁心的凌.辱。
向珊在市警察局,跪在地上爲了這個叫顧天佑的男人,求她保密。
她答應了,說,“好。”
但是,很明顯,現在的這個男人根本毫不知情。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太多被深愛着,卻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以濛,你在看什麼呢?”聽到被後人的言語音色,以濛蹙眉,是向珊。
走過去接過淼淼,以濛說,“我們回去吧。”
“回去啊,那我們過去跟向玲說一聲。”向珊擡腳就向前走,卻在看到迎面走過來的人的時候臉色蒼白的怔愣在原地。
——冤家相見,是劫不是緣。
以濛無奈地嘆氣。
“祁向珊,好久不見,真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顧天佑看到向珊就熱絡地走了過來。
向珊也單單只是怔愣了兩秒後,就直接換上了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你還有臉說呢,顧天佑,分明是你現在成了大忙人,根本沒有時間理會我們好嗎?”
“這位是?”女人溫柔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熱絡’。
“看,我高興忘了說了,小晚這是我好‘兄弟’向珊。上次在蓮市,也去參加過我們的訂婚宴的。”
“你好,向珊我是小晚,顧天佑的妻子。”
向珊笑了笑,說,“小晚,你好,顧天佑你媳婦兒越來越漂亮了。“
“那自然,也不看是誰的媳婦兒。”
“誇你胖,你還就喘了。”
“祁向珊,你夠了,當我媳婦兒面,你就給我留點兒面子唄。”
“是是,得留面子。”努力的笑,祁向珊這輩子都沒有笑得這麼努力過,她看着他懷裡的女人說,“嫂子,我哥什麼時候欺負你了給我說,我幫你報仇。”
“這話說的,你這丫頭怎麼胳膊肘往外拐,誰纔是你哥。”
......
三個人說說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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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濛抱着淼淼看向珊,每次恣意的笑,都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