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咖啡店。
旋轉門推開,浪漫的‘風鈴’叮咚直響。
春季黑色的連衣吊帶裙搭配白色的襯衫,一頭烏黑如海藻的長髮散在腰際,儘管臉色稍顯蒼白,女孩子的出現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三號桌,一個英俊的男人抱着一個小女孩兒,他抓着小女孩兒的小手衝着女孩子揮手,“淼淼,你看誰來了?”
本來低着頭的小女孩兒擡起了頭,看着漸漸靠近的人眼睛睜得大大的,烏溜溜的眸子宛若小鹿一樣。
“淼淼。”以濛伸手,想要將小女孩兒抱進懷裡,卻被顧庭燁阻止了,他微笑着說,“你別看這小丫頭,現在你怕是抱不動了。”
“怎麼會?淼淼,來,抱。”小丫頭眼睫眨了眨,然後被以濛抱進懷裡的時候,向她懷裡縮了縮,親暱地靠在她的臂彎裡。“怎麼會抱不動,抱淼淼什麼時候都抱得動。”
顧庭燁看着這一大一小兩人,無奈,他哪裡是不讓以濛抱淼淼呢?只是看現在坐在對面的人骨骼清瘦的厲害,別說抱孩子,看她自己走路都要吃力。
“淼淼要吃什麼?”顧庭燁雖然這麼問,卻已經點好了兩份蛋糕。
一份給以濛,一份給小丫頭。
淼淼不吃蛋糕,睜着眸子看了看以濛,而後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向以濛的手邊推了推那杯咖啡,顧庭燁愣住,半晌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抱歉以濛,我忘了你不吃甜,不過這小傢伙倒是對你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
以濛露出少有的發自內心的淺笑,“顧庭燁,其實她很聰明,雖然不說話卻什麼都知道。”
“這種天生的特質,其實她的心理比一般的孩子都要聰明的多。”
淼淼的自閉症是天生的,第一次顧庭燁抱着她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來自這個孩子身上的疏遠和排斥,因爲以濛的狀態,沒有辦法再照顧她,受了祁向珊的委託,他才一直照顧着淼淼。
在這段顧家的相處時間裡,這個孩子倒也不哭不鬧,只是每天不怎麼吃飯,胃口相當的差,後來問過心理諮詢師才明白,這是自閉症的孩子表達自己拒絕的方式,這麼長時間,即便這孩子對她不抗拒,可總有些隔閡。
每天看這個孩子抱着那隻以濛送她的玩具熊,每天站在門口,偶爾一站就是很久,這樣的現象他發現過很多次。
很多次將淼淼從顧家宅院的門口抱回來,顧庭燁後來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淼淼需要蘇以濛,而,現在狀態極差,情緒負面的以濛也需要淼淼。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這次將以濛約出來,第一爲的是讓淼淼見一見以濛,第二就是想要和以濛談談淼淼的問題。
“以濛,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帶着淼淼?”當着孩子的面,顧庭燁不想談論這些,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淼淼太小,雖然小孩子不表達,但是他看得出這孩子一直以來的意願。
“顧庭燁,我當然想親自照顧淼淼,可是我......”
以濛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她的病情顧庭燁也一直在關心着,和霍啓維聯繫過,他大致瞭解的說,“最近,我聽霍院長說,他已經讓你開始了初期的藥物治療,藥物治療的效果如何?”
“還好。”
她的臉色蒼白。顧庭燁不明白,但是以濛心裡清楚這種心理疾病的藥物多以控制爲主,治癒的效力再大也不如對身體的傷害大。
看得出坐在他對面的人的爲難,顧庭燁繼續說,“以濛,淼淼現在的年齡太小了,她在你身邊對她纔是最好的。先不說長期內,短期內暫時先讓淼淼在你身邊。”
沉默了半晌,以濛抱着懷裡的淼淼,最終應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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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黑色的賓利車穿過林蔭大道,在一家畫廊前停了下來,接近正午的時候,霍啓維從醫院下班後在畫廊門口等着祁文虹。
祁文虹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內出來,霍啓維下了車,等着她的同時手裡拿着一罐維生素飲料,維生素飲料剛剛打開蓋子,他擡眼的瞬間,白色跑車的速度很慢,不經意間在擦肩而過的白色跑車上看到一個女人熟悉的臉,手裡握着的飲料一鬆,差一點掉到了地上。
那是......
也許是錯覺,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太多。
“你來了,抱歉抱歉,今天的事情很多。”祁文虹一臉歉意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卻發現他正在失神。
“怎麼了?”一身的黑色正裝,盤着中規中矩的髮髻,臉上本來還是一臉歉意的人瞬間變成了詫異。
見霍啓維久久不說話,祁文虹以爲他因爲等自己太久了,有點不耐煩了,嗓音放柔和,她說,我不是讓你來了就到畫廊裡坐着等,喝杯咖啡的嗎?怎麼就站在這兒?對了,畫廊裡一直準備着你愛喝的英國大麥茶。”
半晌後依舊聽不到他說話,祁文虹側轉過頭順着他的視線向遠處望去,問他道,“你,在看什麼?”
由於他身上的香水味道,回過神來的霍啓維蹙眉,略微後退了一步,“不早了,我們回家。”
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祁文虹繼續微笑着說,“老公,今天我可是賣了好幾幅作品。”
霍啓維明顯有心事的在失神,沉默了半天后才說道,“你開心就好。”
“你剛纔,怎麼了?”
“沒什麼。”祁文虹明知道自己在他這裡得不到什麼答案,還是問了出來。
臉色因爲霍啓維的冷漠變得略微蒼白,不過,習慣了的她很快就換了一張相對溫和的笑臉,“今天中午既然我們都出來了,我們就在外面吃飯吧。”
“下午我還要趕回醫院,中午回家拿一下重要資料,在家簡單點兒做就好。”
愣了愣,祁文虹望着霍啓維利落上車的背影,手放在車門上半天都沒有動。
她的丈夫向來就是這樣,明明他們就是夫妻,可相處的時候,沒有絲毫默契不說,心與心之間,永遠像是隔閡着一座山,就算翻上越嶺,也永遠拉不近距離。
夫妻這麼多年,就算是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祁文虹對自己丈夫的性情瞭解也很多,所以,他剛纔的失神和恍惚,她一眼就看了出來。
看出來是看出來了,但是與此同時她也明白這個男人永遠不會對她吐露內心的事情。
——這夫妻的相處模式,也太諷刺。
可祁文虹不後悔,這樣的世家聯姻,她一早就知道她本來心有所屬的丈夫是完全是被強迫的,而且那個女人......
一想到當年那個女人的姣好容貌,祁文虹的眼前就浮現出起家羊女蘇以濛的模樣。
回了一次老宅,她看蘇以濛越看越像的容貌,讓她越來越敢確定,自己的兄長領養的就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只是,她不明白,明知道這個丫頭被養在祁家或招來禍事,爲什麼還要養她成人。
那不是簡單的丫頭,她是比她母親都厲害的角色,一想到多年前那個女孩子十多歲的時候就能用一雙淡然的視線看着她,祁文虹背脊發寒。
但是,她更痛恨蘇以濛,當年如果不是因爲她,她也不會失去了那唯一的孩子。
如果當時的孩子還在,現在也該有八九歲了。
霍啓維和她之間沒有孩子,祁文虹因爲多年前的意外流產後就再也沒有了做母親的機會。
這樣徹骨的痛恨,讓她原本對蘇以濛的痛恨更深。
霍啓維坐在座駕內,沒有想祁文虹爲什麼沒有尾隨上車來,他只是出神的在想,那輛剛纔開過他身邊的白色跑車上熟悉的臉。
是她嗎?
如果真的是她,他又能怎樣。
霍啓維苦笑着,按了按痠疼的太陽穴,他看着打開車門坐在他身邊的祁文虹,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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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外。
看中午的時間就要到了,在顧庭燁的堅持下以濛抱着淼淼坐在了座駕內的副駕駛位置上。
江南的西塘古鎮。
一家有名的雲南餐館走近路要經過曲曲折折的巷子裡,將車子停下來,因爲巷子內要走一段路怕以濛抱着淼淼太累,接過以濛懷裡的淼淼,顧庭燁和以濛一起走在路上。
四月的天接近月末,已經不再冷,抱着淼淼着,他的身邊站着以濛。
兩人的話題除了寧之諾就全部是圍繞着淼淼展開的。
“淼淼,中午想吃什麼?”顧庭燁知道先天性自閉症的孩子雖然不說話,不開口,可她心裡清楚的很。
照常說,淼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早已經牙牙學語的很自然了,但是她卻還是從未開過口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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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餐館隔壁的百貨公司,祁邵珩站在二樓,向下望的瞬間正好看到,以濛微笑着從顧庭燁的手中接過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