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馳電掣般地來到靖安侯府之後,卻被門房告之溫惠公主和席少夫人去太清湖上游船去了,沈小侯爺也跟着去了,並交待,若是席將軍來訪,直接讓他去太清湖找他們去。
席梟暗道,沈睿鋒果然心細如塵,連馬背也沒下就直接調頭走了。
此時,沈睿鋒正在停靠於岸邊的一條花船上品茗聽曲,等着席梟。而聶含璋和柳尚香則乘坐着另一條花船讓船家劃到湖中心,說着女人間的體己話。
雅緻的船艙裡,擺着一張小方桌,聶含璋和柳尚香面對面坐着,桌上擺着一壺桂花酒,和幾碟水果蜜餞糕點。
聶含璋一邊給自己和柳尚香倒酒,一邊向其大吐苦水。
說到一直對席梟心懷不軌又去而復返的謝清蕪,聶含璋是又氣又恨,把桌子拍得乒乓響,小臉通紅,不停地問柳尚香:
“你說這個女人回來是不是不安好心?席梟他一直瞞着我這件事,他應不應該?是不是他的錯?”
柳尚香搶過她手中的杯子,勸道:“璋兒,我曉得你心裡難受,可借酒澆愁也於事無補。這桂花釀雖說甜香好喝,後勁卻大,再多喝幾杯你就該倒了。”
聶含璋不依,憑藉自己靈巧的身手,又將酒杯奪回,豪氣沖天地幹了。
“柳姐姐,你說,夫妻之間相處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忠誠,還是有信任。這件事席梟如此處理,讓我覺得他對我既不忠誠,也不信任,我好生失望。他明知道我對謝清蕪的事情十分在意,卻故意瞞着我一個多月,讓我白白替他擔心了這麼久。你說,我是不是個傻子?”
聶含璋憋屈得眼眶都紅了,隨手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她雖然很少沾酒,但自覺酒量還不錯,花果酒的度數又低,多喝幾杯也不是問題。
“其實我倒覺得璋兒你冤枉了席將軍的一片好意。他恰是知道你十分在意那個謝清蕪,怕說出來惹你不高興,寧願自己一力扛下也不願讓你擔憂,如此有擔當又肯爲你着想,當真是萬里無一的好男人了,你卻還不知足。”
小兩口鬧彆扭,當然是勸和不勸分。柳尚香幫着席梟說好話讓姐妹解氣,這樣才能促進雙方和好,火上添油只會亂上加亂。
“哼……柳姐姐,你就不要替他說好話了,哪怕他的初衷真是爲了我好,可我也不能原諒他刻意瞞騙這件事這麼久。當中有無數次的機會,他完全可以告訴我的,可他就眼睜睜看着我爲他擔心也一聲不吭。他這樣做究竟是何道理?不相信我嗎?覺得我會害謝清蕪還是怎麼的?還是覺得我這個妻子只能與他共富貴,不能與他共患難?”
聶含璋有些鑽牛角尖裡出不來了,不管席梟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他騙了她這也是事實,她就是氣不過這個。
“你呀……就是太較真啦,何必自個非往南牆上撞呢。”
柳尚香無奈搖頭。
“這世上有多少貌合神離的夫妻,各自盤算甚至相互算計,你與席將軍這樣已屬千載難逢的一對了。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你如何去要求他們對正妻忠貞不渝?靠美貌靠心思還是靠手段?統統沒用的,單憑一條無所出,你就得乖乖地主動爲丈夫納妾,否則便會被夫家休棄。”
柳尚香自倒了一杯,和着眼淚嚥下手中的酒,露出一抹苦笑。
“璋兒,你說夫妻之間貴在信任。席將軍只是瞞着你這事,你便覺得他不信任你,那我與小侯爺這樣的,又該怎麼辦?難道我去告訴他,我是皇后派來沈家監視他們的耳目,便能獲得他的愛
護了嗎?只怕會遭至更快的厭棄。有時候說真話並不一定對,說謊也不見得是錯,而是身不由己啊。”
聶含璋愣怔了一下,想到柳尚香的處境,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情。
“光說我這點破事了,柳姐姐在沈府過得如何?小侯爺對你怎麼樣?沈家人有沒有排擠欺負你?”
柳尚香勉強一笑,“我到底沾着公主身份的光,便是看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顏面上,沈家人也不敢對我怎麼樣,只是想與他們做一家人恐怕是不可能了。小侯爺雖說與我不甚親近,但也從未給我難堪,能做到相敬如賓我已然知足了,豈敢貪圖更多。”
“或許我這真的是愛之深責之切?其實柳姐姐你說得對,有時候不是要故意隱瞞,的確是身不由己。說到忠誠,我自己也有一個秘密瞞着席梟,好像也什麼沒資格去責怪他瞞騙於我。夫妻一人欠一次,這算不算扯平?”
聶含璋輕扯上脣,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自己的身世就是個天大的秘密,瞞了所有人十多年,這又算什麼呢?
她保守秘密是爲了自保,而席梟保守秘密是爲了保護謝清蕪的性命,兩者的性質並沒什麼不同,甚至後者還要更高尚一些,但她心裡就是極度不爽。
“璋兒,男人心懷天下,跟咱們女人不同。他們所能分給妻子的情份有限,而席將軍幾乎把他能給的情意全部給你了,你要惜福。須知情深不壽,若是你想要的太滿,失去的反而更多,倒不如順其自然吧。此事你不該與席將軍鬧,謝清蕪此次回府必定是另有打算的,你若此時與他生份了,豈不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柳尚香是個聰明人,不會去問聶含璋連丈夫都不願意告訴的秘密,而是悉心開導她夫妻和好,不要再鑽牛角尖。
聶含璋沉默地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道理她都懂,可就是意難平。
“柳姐姐,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今兒天這麼好,咱們難得出來一趟,可不能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咱們不如出去賞景吧。”
聶含璋壓下心頭的不快,想不明白就暫時不去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不能光讓柳尚香聽自己倒苦水了,人家又不是情緒回收站,專門替她收垃圾的。
“好。春光明媚,賞湖遊樂,人生一大樂事,委實不能辜負。”
柳尚香與她擊掌一笑,雙雙由各自的丫鬟扶着來到了船頭看風景。
站上船頭沒多會,聶含璋就覺得頭昏眼花,大概是酒勁上頭了,開始出現醉酒的症狀。
聶含璋捂着胸口,想吐又吐不出來,東倒西歪地靠在千霖和千雪身上,難受地直shenyin。
“不好,我看璋妹妹這是喝醉了,你們趕緊扶她回艙裡休息。”
柳尚香當機立斷,讓自己的丫鬟也上前幫忙扶着。
湖上還有別的人家在遊船賞玩,若是被他們看到驃騎將軍夫人喝酒鬧事,傳了出去對璋兒名聲不好。
偏偏這會聶含璋酒勁上來了,直嚷着“我沒醉,我還要看湖賞樂”死活不進去,非要在船頭站着。
她本身就學過武,力氣比一般女人都大,這會喝了酒,勁頭更是足,幾個嬌滴滴的丫鬟根本困不住她。
她們又怕太過糾纏一下子不小心把人翻湖裡去了,只好小心翼翼圍在她四周,儘量地把聶含璋給擋住,不讓人瞧見。
這時船身一個搖晃,聶含璋登時沒站穩,一屁股墩到了船身上,索性就坐在那兒不起來了,興奮地揮着雙手,直嚷
着“我要釣魚……”
千霖和千雪急得滿頭汗,軟聲細語地勸着,可無奈主子醉酒她們也是頭一次見,根本不知道怎麼才能哄得住。
柳尚香極少見到總是一副高冷模樣的聶含璋露出這樣孩子氣又嬌俏的一面,忍俊不禁地蹲下身來,陪着她說“醉話”。
“璋兒想要釣魚啊?那我陪你一塊釣吧,不過船家去拿魚杆了,咱們得等一會才能釣。外面風大,不如咱們先到船艙裡頭等着吧,一會魚杆拿來了再出來好不好?”
聶含璋歪頭想了一會,拒絕道:“不好,風吹得舒服,我就在這兒等。柳姐姐你陪我一塊兒等吧,讓那船家快點。”
“好吧,那咱們就在這兒等,不過璋兒不許鬧哦,不然把魚兒都嚇跑了,一會就什麼都釣不到了。”
既然勸不動她回艙,柳尚香只能想法子讓她坐着別動,萬一她突然又要幹別的,她真怕招架不住。
“好!噓……大家都不要說話,別把魚兒嚇跑了。”
聶含璋醉眼朦朧地笑着,果真安靜地坐在那裡不動也不鬧了。
千霖和千雪感謝地看了一眼柳尚香,暗自發誓,下一回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主子沾一滴酒了。
沈睿鋒遠遠地看着,覺得情形有些不對,正想趕過去看看,這時席梟恰巧趕到了,兩人急忙叫了侍衛和船伕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劃到湖心。
兩條船終於捱到了一塊,席梟和沈睿鋒輕巧地躍上船板,柳尚香對他們做了一個搖頭的動作,兩人不由面面相覷。
船上的情形讓他們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千霖,你們主子呢?”
席梟看了一圈船頭和船艙,沒見妻子,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不會掉湖裡去了吧?
“噓……不是讓你們不要說話嗎?把我的魚嚇跑了怎麼辦?”
聶含璋扒拉開圍住她身前的兩條腿,露出小腦袋,煞有介事地警告道。
“呃……”剛上船的兩個男人頓時石化了,這是什麼情況?
“千霖,你們主子這是怎麼了?”
席梟的臉瞬間黑了,看妻子紅僕僕的臉蛋,迷離的眼睛,再聞着這船上若有似無的酒香氣,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千霖哆嗦地回:“將軍,主子她有些醉了……”
席梟一口氣噎住,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輕嘆了一聲,上前想要將妻子扶回船艙。
“璋兒,我來接你了,咱們回家吧,好嗎?”
聶含璋定盯看了一會,覺得面前的男人很眼熟,突然癟着嘴,眼淚汪汪起來。
“席梟,我難受……”
認出這是自已的丈夫,她霎時只覺心也難受,胃也難受,渾身上下哪都難受。
“我知道你難受,都是我不好,只是你不該喝酒。”
見她委屈的可憐樣,席梟心裡也難受得慌,也顧不上有外人在場,只想把她快點弄回船艙,免得醉酒吹了風要得病。
“席梟,抱抱……”
聶含璋睜着一雙小鹿般無辜的眼睛看着他,張開雙臂,要他抱抱。
饒是船上其他人都已經背過身去避違這一對夫妻了,可此時也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當作什麼也沒聽見。
這樣的氣氛真是太尷尬了。
席梟雖鬧了個大紅臉,但也不得不硬着頭皮,當着衆人的背面,俯身把對他撒嬌的妻子抱進船艙。
他發誓,下次誰若再敢讓聶含璋喝酒,他就拆了誰的骨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