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女人雙目緊閉,臉頰因爲失血而變得蒼白幾近透明,原本嬌軟紅豔的雙脣此刻毫無血色,一縷沾血汗溼的秀髮垂在她的臉側,憑添了幾分楚楚韻味。
回想起她剛纔的處境,滿臉的悽清絕望,站在懸崖邊上似乎要乘風而去,一股難以言喻的疼惜涌上心頭,揪得席梟的心莫名疼痛。
對聶含璋的之情在面對呂高等人時,頓時化成了滔天怒火,席梟猶如來自地獄的索命閻羅,所到之處,刀刀索命。
當他提着滴血的長刀來到呂高面前時,呂高早嚇尿了,兩條腿抖得就像風中的落葉,低低跪下,顫聲求饒。
“席將軍,您可不能殺我,我是戶部執事呂江的嫡子,聶大人是我的親姑父,您要是殺了我,我爹和聶大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哦,如此說來,你與聶大小姐是表親關係了?那麼爲何你又要追殺於她?”
席梟將刀尖慢慢指向呂高的額頭,刀鋒傳來的冰涼觸感使呂高打了個冷顫。
“席將軍,您誤會我啦。我是得知璋表妹遇險特意前來救她的,爲了不引起山賊懷疑,我才特意打扮成這樣混進來的。”
爲了保命,呂高也是豁出去了,反正現在死的死,昏的昏,由他說了算。
席梟輕哼一聲,怪不得聶大小姐昏迷之前還特意交待自己滅口,原來這當中還涉及瞭如此齷齪。
倘若此人活着,聶大小姐日後恐會受其所累,既然自己答應了她不留活口,此人就萬萬不能留。
“我不知你是何人,是何身份,我只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蒙面歹徒,欲行歹事,而我則是在除暴安良。你好好上路吧。”
一道亮光劃過呂高的脖頸,鮮血像水柱一樣噴射而出,呂高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慢慢跪倒在地,不過片刻就沒了氣息,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分明是死不瞑目。
席梟冷眼看着他斷氣,將自己的外衣解下牢牢蓋住聶含璋的臉和上半身,抱緊了懷中的女人,策馬離去。
途中,順道將千霖也一起接上了馬,將主僕二人安全送達樂佛寺。
席梟能在危急時刻找到聶含璋,千霖居功至偉。
本來她摔下馬車之後昏迷了過去,期間醒來,不顧自身傷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就是爲了出去尋求救兵。
當她喊得聲斯立竭之際,終於等到了騎馬前來的席梟,席梟順着她的指引,沿着馬蹄印和腳印一路尋找,總算在最後關頭救下了聶含璋。
這一覺睡得香沉,聶含璋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牀上,房間的擺設告訴她,這裡就是不久前才呆過的那間樂佛寺的廂房。
她想翻個身,左手臂卻傳來一陣巨痛,低頭一看,那裡已經上過傷藥包紮整齊,就連衣服都已經換過一身了。
仔細回想了一會,腦海中閃過了一些片段,最後的記憶卻是停留在一張冷俊非凡的臉上。
她想起了,是席梟救了她。
起牀的動靜引來了房裡其他人的注意,容嬤嬤和千雪、千霖三人都在,見她醒來,不由喜極而泣,齊齊飛奔到牀前。
“主子,您終於醒啦,沒事吧?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嚇死奴婢們了。”
“哎呀,你們一人一句,吵死
啦,我沒事,就是口渴,去幫我倒杯水來喝吧。”
聶含璋看到三人完好無缺,心中的大石也不由落地。
“是誰送我回來的?後頭都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跟我仔細說說吧。”
這事還真是當務之急,也不知道最後席梟是怎麼處理的。
“小姐,多虧了席將軍,是他救了您和奴婢們,也是他送您回來的。走時席將軍交待奴婢讓您醒來之後轉告您,安心養傷,什麼事都不要想,一切交由他處理就好了。”
席將軍走前鄭重交待過,小姐沒受過傷,她們主僕四人也從未離開過樂佛寺,更沒見過什麼山賊,她們什麼都不知情。
容嬤嬤和千雪、千霖早前是對席梟心有不滿的,覺得他面相兇惡,殺人如麻,兼之有克妻之嫌,對於老太太有意和席府結親心裡本是頗多微言。
這一次三人全都因爲席梟救了她們的小主子而對他集體改觀,真正從心底接受了他可能是未來姑爺的念頭。
她們都看到了,起先席梟抱着聶含璋回來的時候,臉上那神情溫柔得不可思議,就像呵護稀世珍寶似的,說明他心裡着緊在乎主子。
所以哪怕他對着別人時始終是一張冷冰冰的臉,可是隻要他對自家主子好,那就夠了。
“席將軍呢?他現在何處?”
聶含璋不是懷疑他的辦事能力,而是這事如果自己不知道後續的安排,她心裡難安。
“將軍在南邊的廂房裡陪席老夫人呢,奴婢剛從那兒回來,老夫人擔心您,讓奴婢們每隔一刻鐘就過去向她彙報一次您的情況。”
“給我寬衣吧,我去拜訪一下他們。千雪留下來守着屋子,在我們回來之前,任何人來都不要開門,更不能讓人進屋,嬤嬤和千霖陪我一道去南廂。”
聶含璋一把掀開被子,不由分說地穿上鞋子,命令她們寬衣梳洗,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她十分好奇席梟會怎麼處理。
幾人拗不過她,替她悉心打扮了一番,擦了一些胭脂替她遮去蒼白的臉色,陪着她一塊去見席家母子。
出了廂房才發現,樂佛寺裡外已經被官兵包圍了,不過他們不是來鬧事的,而是奉命來保護寺裡的香客。
席梟面沉如水地站在長廊處與幾個官兵說話,驀然擡眼看到逶迤而來的聶含璋,心跳無端地漏了兩拍。
她柔若無骨的嬌軀似乎還在自己懷中,她發間好聞的幽香,溫熱的呼吸還停留在他的胸膛上,只要一想起,就讓人臉紅心熱。
捏捏拳,席梟趕緊將腦海中不該出現的旖旎趕走,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對自己頷首而笑的聶含璋,匆匆與身邊的人交待了幾句之後,也跟着回南廂房了。
聶含璋剛跟席老夫人行過禮,屁股還沒坐熱,席梟就在外敲門而入了。
席老夫人難得見兒子如此急切的樣子,瞭然一笑,把目光落在了聶含璋身上。
“臣女多謝席將軍救命之恩,今日若非您及時趕到,恐怕我們主僕四人早已命喪黃泉了。將軍大恩大德,實在無以爲報,請受臣女三拜。”
聶含璋移步來到席梟座前,穩穩紮扎地給他行了半個跪謝禮,一個全禮還沒做完,就被他扶了起來。
“聶大小姐,這兒人多嘴雜,小
心隔牆有耳。你有傷在身,不宜大動,若是真想謝我,便回去好生坐着,不必再多言謝。”
席梟側頭低語,情急之下,沒想到自己扶住的竟然是她的雙手,入手一片柔滑細軟,嚇得他趕緊鬆掉,俊臉不由羞赧。
聶含璋聽罷心領神會,一心都在那件事情上,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謝過之後就聽他的話回到位子上坐着,打算換一種更隱晦的問法。
“席將軍,怎麼寺中突然來了這麼多官兵?不知所爲何事?”
“哦,聶大小姐這半日都呆在樂佛寺中不曾下山,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聽聞山中有兩幫賊匪不知何故打殺起來了,結果竟無一人生還。哦,這當中還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還請聶大小姐節哀。你的表兄長呂高公子下山之時,正好遇見了這兩夥賊人在拼殺,結果禍及池魚,令表兄不幸罹難。”
席梟極其配合,順着她的話就往下說,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訴她。
“哎……竟有此事?真是天降奇禍,令人惋惜。那些官差們就是爲此事而來的吧?不知官府那邊有何結論?”
聶含璋投以感激一笑,沒想到席梟真的聽了她的話大開殺戒,一個不留,這直接爲她解除了後顧之憂。
“此事席某上山時正好看了個大概,已經向官府報備過了,他們也查過了沒什麼可疑,相信這兩日就會蓋棺定論了。只可惜席某沒能及時救下令表兄,這會官府已經通知他的家人上山領人了,我也派人前去聶府通知了令尊,相信聶大人很快就會來接你們平安回府。”
聶含璋聽懂了,席梟這是在告訴她,事情他都已經處理妥當了,讓她不要擔心,同時也提醒她,呂家人可能會因爲呂高之死尋她麻煩,讓她小心一點。
在自己昏迷的那一兩個時辰內,聶含璋不知道席梟是怎麼做到的,讓他的這一套說辭看上去毫無破綻。
可對方既然這麼說了,她就會無條件地信任。千言萬語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他不僅僅是救了她一次,而是將後面那些可能的麻煩都爲她省去了。
現在有席老夫人和嚴嬤嬤爲她們主僕四人作證,證明她們自上山以來從未離開過樂佛寺半步。
而爲了逃命而摔壞的那輛馬車,也被他命人弄回了寺門口,被下了軟骨散的那些府衛也因此逃過一劫,被席梟的人救了回來,這些爲了保命,也同意對外一致宣稱,聶含璋所乘坐的馬車只是在上山的時候受驚撞壞了。
他做好了所有的善後工作,把聶含璋從這件事情裡完完全全地摘乾淨,日後不會流出半點對她不利的流言來。
至於知情的呂姝和聶含瑜,這二人做賊心虛,事情又已經移交官府查辦,她們爲了自保,當然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呂家人自作自受,只能自己吞下呂高慘死的惡果。不管他們是否將這筆帳算在聶含璋身上,但在外人面前,在一切證據之前,他們也只能忍氣吞聲,接受席梟的這套說辭。
呂家人和呂氏母女都明白給呂高安上這種死法是最高明的,否則官府一旦深查下去,這事勢必會牽扯到他們頭上。
現在派來的那些“殺手”都死了,呂高也死了,他們心裡多少都鬆了口氣,這意味着,面上事情就可以這樣掩蓋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