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勿回頭 (1)

「這裡的病房都不單純,從一開始的停屍房,還有剛剛的吃人鬼………我懷疑每一間病房裡面都藏着惡靈,這不是我們能應付的狀況。」我說道。

建仔點了點頭,他問我:「你的傷勢還好嗎?」

「沒問題,小傷而已。」我逞強地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別找出口了?」阿明態度偏激的問我。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說,這些病房裡面都有惡鬼,如果要每一間都打開的話,我怕會出意外。」我耐着性子跟阿明解釋。

阿明不想聽,他口氣極差的駁斥我:「難不成要等死?」

「我都說了不是這個意思。」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讓我也失了耐心,口氣不自覺的得變差。

阿明自顧自地的往前走,他走到第二間病房前面,抱怨的說道:「既然你們不敢開,我就自己開。」

說罷,他立刻馬拉開了那一道房門。

阿明拿着手電筒往裡頭照去,我們幾人趁着這時走到他的身邊,就算阿明的態度真的很差,但是我們也不可能就這樣丟下他不理會。

這一間病房內沒有異象,只是特別的大,大到手電筒的光源照不到盡頭,筆直射出的黃光直接被黑暗所吞噬,淹沒在房內的黑潮之中。

「好大。」小黑說話的同時,房內還蕩着他的迴音。

「要進去嗎?」我問建仔。

建仔搖了搖頭,他持反對意見。我再看向小黑,小黑只是挑着眉毛,聳了聳肩膀。

我們四人猶豫不定之際,忽地一陣開門聲音自我們的身後響起,我的背脊不禁爬過一陣麻癢,彷佛有着數百隻螞蟻霎時爬上後背。我直覺地的聯想,該不是剛剛那間病房內的食人鬼打開門來追我們了!

「是食人鬼!」阿明和我有相同的想法,他喊了一聲,轉身衝進了眼前這一間偌大的病房。

見他如此慌張,我、建仔和小黑也變得的萬分緊張,爲了躲避食人鬼的追殺,我們也急忙衝進眼前的病房藏匿。

阿明見我們全進入了病房,他馬上將病房的房門關上,然後倚身靠在門板上面,用自己的身體去抵住房門以防別人的入侵。他的身子微側,將耳朵貼在門板上面,去傾聽外面的靜動。

一會兒時間,我們聽見了金屬拖地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雖鈍卻十分的刺耳,像是有人將一把利刃拖在地上行走,割出吱──的長音。

聽着這一道聲音,我的呼吸不由得轉爲急促,可是我又不敢喘氣,就怕被對方發現我們躲在房內。

我的心中浮現一抹想法,先前遇見的食人鬼手上並沒有武器,所以外頭的敵人不是食人鬼,而是新的狩獵者,我們則是狩獵者眼中的肥美獵物。一想到這裡,我的背部在剎那間冷汗涔涔。

小黑低聲的說了一句:「那聲音……是斧頭拖地的聲音嗎?」

他這麼一問,我們更加不敢想象了,如果對方手握着斧頭,那麼我們還有逃生的機會嗎?

片刻,這一道利刃拖地的聲音如同斷絃琴聲,驟然停止。我們的恐懼沒有消失,反而是越愈加的放大,因爲剛纔至少還能知道對方的位置,現在卻完全無法掌握敵人的蹤跡。

惶恐的同時,背靠在門板上的阿明發出了幾聲嗚咽。他像是有話要說,可是音節卻哽在喉頭,怎麼都無法躍出嘴巴。

「啊……嗯…阿明的嘴脣顫抖着。

我們三人望着阿明,不明白他要表達什麼意思。

小黑想問,可是又怕出聲會引來殺機,只見他的手臂停在半空中,一副想要比手畫腳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半晌,阿明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我們的視線隨着他挪動,也看向了他的腹部。

原先沒有異樣的腹部,在我們的注視之下,阿明的肚子忽地涌出了鮮血,豔紅的血色在阿明的衣服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花,花苞越愈發燦爛,我們看的得頭皮發麻,因爲一把刀刃就在我們的眼前從阿明的肚皮中刺出,穿破了他的肚皮和衣服。

刀刃緩慢地的刺出,直直的指向我們。這一刻,我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那一道拖地的聲音會不見,那是因爲對方將刀刃舉了起來,筆直的刺穿門板,恰好刺進背靠着門板的阿明,然後穿破他的肚皮。

刀刃不動了,就這樣停在阿明的肚皮上面,可是我們四人也不敢動,只能看着那把刀刃震驚不已。

空氣在瞬間凝結了,時間也像是停滯了,所有人的動作都定格了,我的腦袋一片的空白。

猛然,刀刃往下一劃,啪的切開了阿明的肚子,對方咻地的一下收回刀刃,就在我們措手不及的時候,血花噴涌而出,炙熱的鮮血濺在我的臉頰上,像是幾滴滾燙高溫的熱油,叫我下意識的往後彈開。

「啊──!」哽在阿明喉中的尖叫終於在我們的耳邊炸開。

一些褐色的稠狀液體和阿明的腸子不斷地的從他的腹腔掉出,阿明下意識的伸手去捧,想要接住自己的腸子和臟器,可是他的雙手卻捧不住這麼多的內臟,導致腸子依然流了滿地。

我想要幫忙,卻沒有勇氣靠近半步,只能看着他的肚皮往外掀開兩道血紅的口子,白色的腸子、褐色的體液、鮮紅的血水交雜在一起,啪啪啪的四散在地上。一些噁心的味道飄了開來,糞便的臭、血液的腥,還有一些酸腐難形容的氣味。

阿明的身子慢慢往下滑,他已經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站着,砰的一聲,他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臟器上面,身子重往藏器上面一壓,只聽見啪的聲響,那些臟器變成了一灘難辨的肉泥。

那畫面甚是駭人,而阿明的意識正在漸漸潰散,我可以感覺到阿明的眼神逐漸失焦,可是他心中的恐懼並沒有退去,從他的嘴形看來,我隱約能感覺他在呢喃:「我……救……我……救我。」

「阿…我想叫喚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叫不出聲音。我太害怕了,致使喉嚨都在顫抖,聲音變得的零零碎碎。

「阿明。」建仔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阿明側頭看向建仔的方向,他的肩膀無意識的抽搐,下一秒,他的眼珠子便往上翻白,整個人倒進了血泊。

「阿明!」健仔又急呼一聲,可是阿明卻沒有響應。

望着阿明的慘況,我們知道他是死不瞑目,微張的嘴巴、上翻的眼珠子,還有雙手捧腹的動作……

我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的回憶,當時阿明不想要下車,就算下了車子進到營區,他也是一直拜託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可是我們卻沒有理會他,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們三人其實都是害死阿明的共犯。

爲什麼當初不返回?爲什麼我們不聽阿明的話?

無奈現在再怎麼懊悔都是於事無補。

小黑惶恐的望着那一扇門,他看來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注意力全然在那一扇門板上面,而不是在阿明的屍首上頭。小黑喘着氣說:「他殺了阿明,待會兒就來殺我們了。」

一聽見小黑的警告,我整個人怔住了!

對,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而是要想想怎麼自保。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扇門,對方手上有武士刀,要是他把門砍破然後衝進來,我們還有活路的機會嗎?

還在思考着這個問題的同時,偌大的房間卻傳來不一樣的動靜。

嘶--──嘶──--

我的後頸刷過一陣麻痹感,這一道聲音太耳熟了,一聽就知道是有人在地上爬,拖着下半身,僅用手臂的力量正在往前爬,那是衣服磨擦地面的聲音。

嘶……嘶……

有東西正在靠近!

明知道有危險正在向我們靠近,可是我們三人卻無法做作出反應,因爲門外有鬼、門內有怪物,不管選擇哪一種,我們的命運都像風中的殘燭一樣脆弱,只稍輕輕地的一呼氣,我們的生命就會像燭苗一樣在瞬間熄滅。

半晌,健仔第一個從驚恐之中恢復理智,他急忙的舉起手電筒往聲音來源照去,小黑和我見狀,也立刻把燈光照向聲音來源。若能早一步看清楚怪物的模樣,我們也能早一步做作好準備,至少不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等死。

燈光一打,我們赫然看見一具嬰屍!他的頭皮整個不見,露出褐黃色頭骨的小腦袋瓜,一顆眼珠子已經不見,只剩下被搗爛的眼窟窿,另一邊的眼珠子雖然還在,卻蒙着一層白茫茫的薄膜。

乍見到嬰屍的模樣,我的心臟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整個人暈了一下。

嬰屍的動作非常緩慢,卻是規律的朝着我們靠近,他的上半身光溜溜的,兩隻皮膚髮黑的細小手臂,正拖着身子往我們爬過來,而他的下半身則是從腹部開始,就被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像是一具小木乃伊。

那些纏在下半身的繃帶又黑又髒,與地面磨擦得的斷了好幾根,雜亂的拖在嬰屍的腳下,拉出來來的線條,看着這些被拖在嬰屍後方的繃帶,我就想起阿明的死狀,反射性的覺得那是一條條的腸子被嬰屍拖着走。

一想到這裡,我忽地感到反胃,尤其是阿明腹中發散出的屎尿味越愈發濃重,更是刺激我的喉頭一陣陣的想吐。

「那是什麼?」小黑問道。

「嬰屍,應該和之前的食人鬼一樣,都是殭屍一類的怪物。」我一邊說道,心裡一邊想着,幸好這一次出現的對手是嬰屍,所以感覺不那麼的危險,以我們三人的力量應該還是可以對付他。

我纔剛剛想完,旁邊又多了好幾道嘶嘶的磨擦聲音,我的心頭一顫,連忙移動手電筒的光束,這一會兒才發現,原來嬰屍不止一具!四面八方圍過來的至少有七具,而更多的屍嬰可能還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動。

「啊!」我下意識的叫了出來,不止是因爲這些嬰屍的數量正在增加,其次也因爲他們的模樣太過駭人。

他們的身子大多包裹着厚重的繃帶,這些繃帶因爲吸收了血液所以發黑長黴,而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全是灰黑的顏色,並且佈滿了一塊塊大小不均的屍斑,上頭還有未結痂的傷口,有的嬰屍連體內的骨頭都露出來了,可見當初的死狀悽慘。

「唔。」我忍住乾嘔,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巴,可是胃裡的酸水卻一直在喉頭翻涌,使得我的舌根傳來陣陣的刺痛不適。

這一羣嬰屍很快地的就爬到了我們的腳邊,大概是因爲他們看起來不具威脅性,所以我們三人並沒有立刻逃離,而是戰戰兢兢的望着他們。

一具嬰屍爬到了健仔的腳邊,健仔畢竟比較有膽識,他奮然一腳往嬰屍的肚子踢去,啪的一聲,嬰屍的身子立刻飛了出去。

見狀,我不禁鬆了一口氣。看樣子,房裡的這一羣嬰屍比起之前的食人鬼還要好對付。

想到這裡,又一具爛了半邊身子的嬰屍爬向我的腳步,他的嘴脣已經腐爛不見了,露出一排細小的牙齒,我原先打算學健仔一腳踢開他,可是我畢竟不像健仔那樣勇敢,因此我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隨後往旁一跳。

嬰屍沒有攻擊我,他沒有咬住我的小腿不放,而是出乎意料的對我視若無睹,繼續往前爬去。

我訝異的看着他,片刻,我便看見這一具嬰屍爬到了阿明的屍體旁邊,他像是餓了許久,居然伸出小手,直接抓起由阿明腹部傷口流淌而出的腸子,然後放進嘴裡大嚼,他的牙齒咬不住堅韌的腸子,可是他卻吃的津津有味,不斷髮出吸吮的「嘖嘖」聲音。

一具嬰屍正在吃死人的內臟,那畫面煞是恐怖,我看得的頭皮發麻。

緊接着,其它的嬰屍也圍攏了過來,他們就像是一羣看見腐肉的蒼蠅,立刻沾上腐肉不放,而阿明的屍體正是那一塊吸引蒼蠅的腐肉。

一羣嬰屍正在分食阿明的屍體,十幾只細弱的手臂爭先恐後的伸進阿明的肚皮裡面,瘋狂的掏着血肉與內臟,然後狼吞虎嚥的咀嚼。

小黑顫抖着身子說道:「他、他們在吃阿明!」

「可惡。」健仔怒罵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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