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人止步 (1)

廁所外頭的腳步聲停止了,可是我們知道那些士兵並沒有消失,他們仍然候在外面等着我們。

我的身子不住的顫抖,全身打着哆嗦唆。建仔帶着我們輕聲地的離開了廁所,然後我們四人隨意找了一個房間躲起來。

這個房間像是一處儲物間,裡面放滿了大大小小的鐵櫃,雜亂無章的塞滿了房間角落。

我們四人窩在一塊,阿明還沒有從驚嚇中清醒,他整個人蜷曲瑟縮成一團,一句話都不能說完整。

小黑低聲的詢問建仔:「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我沒遇過這種事情。你平常不是最會說了嘛,你想想辦法吧。」建仔反問小黑。

小黑不禁語塞,最後他竟然轉頭看向我:「你有沒有辦法?」

「我…我哪來的辦法!我也急了,想了一下之後說道:「等天亮吧,只要天一亮,應該就會沒事了。」

「對,跟鬼打牆一樣,等到天亮就沒事了。」小黑接着說道。

我們四人不敢妄動,各自靠着鐵櫃休息,然而精神卻是緊繃。我不斷在腦海裡面預想,要是外頭的士兵衝了進來,那麼我們要怎麼反擊?

想到一半,突來一陣腳步聲自門外響起,我整個人瞬間變得的僵硬,冷汗自額際滑下,呼吸也變得的急促困難。

他們來了。

建仔微微向前伏低身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我猜想他已經做作好博搏鬥的打算,士兵只要打開儲物間的房門,建仔肯定會撲上去和對方扭打成一團。

小黑縮着身子,往內部退了進來。他平常雖然嘴巴厲害,可是遇上了這種詭異的情況,他卻是一招也使不上。

腳步聲慢慢的靠近,最後停在了我們的房門前面,正當我們失措之際,腳步聲又緩緩地的拉遠了。

聽着外面的聲音,那些士兵彷佛正在巡邏,在醫院裡面四處找尋我們的蹤跡。

我用眼神看向建仔,建仔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要我們稍安勿躁,再觀察一會兒情勢。

不知道多久時間過去,外面的腳步聲全部安靜了,聽起來像是那一羣士兵離開了,不過我們仍然不敢鬆懈,依舊緊抿着雙脣不敢說話。

許久時間過去,建仔優先開口,他用蚊吶似的聲音說道:「躲在這裡不是辦法,要是他們沒放棄找尋我們的話,我們肯定會被找到,而且對方的人數比我們多,我們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打算怎麼辦?」我問建仔。

「我想………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路可以離開。」建仔說道。

「不可能,這樣做作太冒險了。」小黑急忙的插話:「要是我們一走出儲物間就碰上他們怎麼辦。」

「難不成在這裡等死嗎?」建仔微怒的和小黑掀起爭執。

「別吵了,小聲一點。」我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

一會兒我忽然發現阿明一直沒有說話,於是我轉頭去關心他的情況,沒想到我的眼睛一望,竟看見阿明的脣色發紫,一副快要昏厥過去的樣子,他的身子正在抽搐,整個眼珠子往上翻白。

「阿明。」我急忙地的搖了搖阿明,他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阿明虛弱的望了我一眼,口齒不清的問我:「我、我們不會有事吧?」

「沒事,那些士兵走了。」我安撫着阿明。

阿明點了點頭,握住我的手腕說道:「不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拍了拍阿明的手背,希望他可以相信我。

阿明喘了一下,他勉強的坐直身子。

建仔看見阿明的情況不妙,轉頭向小黑說道:「阿明這樣子下去不行,我們一定要儘快離開這裡。」

「我們又沒辦法從大門離開,士兵可能還在外面守株待兔,何況我們對醫院的環境也不熟,要怎麼逃跑?」小黑也動氣了,他仍然不願意步出儲物間。

「剛剛我看了一下環境,還記得右廊上的最後一間病房嗎?」建仔詢問我們。

我們點了點頭,就是擺了八十幾張病牀的那一處。

「那裡怎麼了?」我向建仔問道。

「那一間病房有窗戶。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左廊的最後一間房間應該也是一樣的格局,那裡八成也會有窗戶,我們到時候可以爬窗戶離開,總之先離開醫院,再找地方藏起來,或者是找機會翻出營區的圍牆回到車上。」建仔說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那裡沒有窗戶呢?」小黑悲觀的說道。

「沒差,現在這種情勢之下,躲在那裡和躲在這裡有什麼差別?」建仔反問。他說的話其實有道理,我們躲在哪個房間都沒有差別,要是士兵一間間的找尋我們的下落,我們確實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好吧,試試。」我說。

建仔得到我的同意,他也不顧小黑的意見了,直接爬向了門邊,然後他讓我們把手電筒的燈光全關掉。確定室內是一片黑暗之後,他才輕輕的轉動門把,門扣發出喀的一聲輕響,讓我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房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建仔觀察着外頭的情況,一會兒時間,他才把房門整個拉開,對我們悄聲地的說道:「快出來,走這邊。」

持反對票的小黑第一個跟上,我則是扶着阿明,動作緩慢的尾隨而上。此時我們的視線已經習慣了黑暗,雖然無法自如的走動,可是多少能看見景物的輪廓,所以不至於走路撞上牆壁。

醫院恢復了死寂的寧靜,方纔我們聽見的腳步聲和看見的士兵亡魂都像是一場幻覺。

建仔帶着我們走到左廊的最後一間房間,他花了一會兒時間纔打開房門,看着他的動作變得的笨拙,我能感覺到他的心中其實也是充滿不安。

房間一開,我們眼前出現的卻不是另一間病房,而是一道延伸而下的樓梯。見狀,我們四人都傻眼了。

這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下方忽地灌上一陣風勢,帶着一股醫院獨有的消毒水氣息撲向我們的臉面。

「走吧,我們快點躲回儲物間。」小黑髮難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不要冒險。」

他的聲音一出口,四面八方赫然出現急促的腳步聲,是那一羣士兵聽見我們!我倒抽了一口氣,此時已經沒有讓我們後悔的餘地,我立刻踩下上樓梯,對着他們說道:「快一點。」

建仔和小黑也沒有猶豫,馬上跟着我進入這一處樓梯口,然後他們兩人默契極佳的迅速將房門關上,同時把我們四人關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這一瞬間,我竟覺得自己進入了幽冥地府,後悔的感覺不斷涌現。

房門不止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同時也把所有的聲音封閉在外頭,我們聽不見那些士兵的動靜,只能聽見四個人一樣急促的心跳。

小黑先打開了手電筒,他照了照我們幾個人,確定我們都在之後纔開口:「現在怎麼辦?」聽他的聲音像是在抱怨建仔。

「往下走吧,站在這裡也不好,士兵只要把門打開就會看見我們,至少我們先到地下室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怕建仔會和小黑吵起來,所以自作主張的提議。

建仔和小黑沒有意見,而阿明還是全身癱軟無力,必須要我扶着他纔不至於跌倒。

我們四人打開手電筒,照着巨蛇一般蜿蜒而下的樓梯,這一條樓梯特別的冗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我總覺得它特別的深邃。

越愈往下面走去,我們聞見的消毒水氣味越愈重,混和在消毒水氣味中的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腥騷味。

小黑打破沉默的說道:「這裡………該不會是醫院的停屍間。」

一句話,讓我們的腳步頓時打住。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如果下面真的是停屍間,等待我們的會不會是另一羣更加可怕的惡鬼?可是繼續待在這裡的話,難保那一羣鬼士兵不會追趕而至。

兩難之際,建仔說話了:「別想那麼多了,一直自己嚇自己的話,我們還沒被鬼抓到,就先心臟病發作了。」他說完就身先士卒地的往下繼續走。

我覺得建仔說的有道理,所以選擇跟隨建仔的腳步。

小黑一下子又追上我們,他也無法接受和我們三人分離,獨自一人面對恐懼。

這一條樓梯非常的長,我們走了幾分鐘才走到底,根據我的預估,目前的我們應該是站在地下三層樓的深度。

踩上了地下室的地面,我們先用手電筒打量了一眼周圍,這一照,我們才發現這一處地方的格局竟然和醫院的一樓一模一樣,幾乎是完全複製過來的,我們所站的地方仍然是左廊的最盡頭。

阿明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怎麼會一模一樣?」

「這裡應該是地下醫院,地面上的建築是用欺瞞敵軍的,爲的是預防戰爭的時候,樓上的醫院如果被轟炸了,那麼傷員和醫生就能躲進這裡避一避。」建仔說道。

其實我們並不在意這一處地方的用途,只是希望能夠儘快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們躲藏的地方。

我們四人往前走了過去,直覺想要躲在最後一間病房,因爲人的直覺總是認爲距離樓梯越愈遠,被找到的機會就越愈微小。

建仔走在最前面,他的腳步漸急,我們也跟着他加快了腳步,十幾秒的時間已經來到盡頭的病房前面。

只要躲進去,待到了天亮就會沒事了。我在心底這麼說服自己。

站在病房前面,建仔和小黑急忙的地推開了房門,霎時,濃厚的消毒水味道立刻溢了出來,我們先前所嗅到見的氣味原來是來自於這一間病房。

「咳咳。」阿明受不了這股味道,咳嗽連連的轉過了頭。

我們四人下意識地的走進了病房,一心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一走進去才發現氛圍不太對勁。我把手電筒朝着病牀的方向照去,這一看,不禁讓我頭皮發麻,整個人像是被放幹了血液,導致我全身冰涼。

這是一間停屍房,可是屍體卻不是平放在病牀上面,而是像吊豬肉似的一具具的懸在半空,這些屍體全身,細長的脖子處被一條麻繩綁住,然後系在天花板上面。

屍體有男、有女,沒有區別地的吊掛在這一間停屍房裡頭,個個臉面下垂,所以看不清楚五官長相,卻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軀幹白晰完整的皮膚,與恐怖的畫面產生一種突兀的矛盾感。

「啊、啊!」小黑叫了出來,腳步不覺地的往後踉蹌了數步,卻不經意的撞上身後的屍體,屍體像是鐘擺的晃了幾下,宛如還活着似的。小黑受到了更大的驚嚇,雙手不受控制的胡亂揮舞:「走開、走開!」

「小黑!」我喊着他,希望他可以冷靜一點。

阿明失去我的支撐,整個人跪了下來,他雙目無神地的望着頭頂上的震撼畫面,像是呆了、傻了,腦子完全空白了。

片刻時間,小黑才逐漸回覆理智,他大口的喘着粗氣,表情仍是難看。

建仔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說道:「太邪門了。」

「別管這個了,我們離開這裡吧。」我跟他們三人說道。

他們沒有異議,建仔和小黑立刻退出了房間,只剩下阿明還跪在地上,而他似乎沒有聽見我剛纔所說的話。

我憂心走向阿明,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扶起來,「阿明,走。」

「啊…阿明轉頭看向我,兩行淚水忽然滑了下來,「救、救我。」

「沒事了,快走,我們快點離開這裡。」我摻扶着他,急忙的走出了這一間病房。

建仔和小黑在我們步出病房的同時,立刻把房門緊緊的關上,他們兩人握着門把不敢鬆手,就怕裡面的屍體忽然奪門而出,過了好一會兒時間,我們四人才頹然的倚在牆壁喘息,仍然感到心有餘悸。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小黑壓低聲音說道:「不對勁。」

我看向小黑,沒有問他任何話。

一會兒,小黑接着又說:「裡面的屍體爲什麼還保存得的這麼好?這裡已經廢棄了這麼久,而且剛剛的房裡也沒有冷凍設備,所以屍體照理而言會腐爛在房內纔對。」

被小黑這麼一說,我才赫然醒悟,那些屍體太詭異了,這裡沒水沒電,那些屍體是用什麼方法保存得的如此完善?我的背脊一毛,立刻站離了牆壁,因爲這堵牆的後方正是那些不可思議的屍體。

小黑、建仔和阿明也站離了牆壁,建仔嚥了一口口水,喉嚨發出咕碌的一聲怪響,他向我們說道:「走吧,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去哪?樓上有鬼士兵,我們沒路可以走。」小黑說道。

「不對,今晚的一天都太奇怪了,首先我們在操場看見鬼士兵,後來又在地下室發現屍體,我懷疑這些屍體和那些士兵一樣,都是不存在的、都是靈異與現實錯亂所產生的幻象。」建仔說得的含蓄,可是我能聽懂他的意思。

他是指這些屍體也是亡靈,是那一些死在地下室裡面的冤魂,只是他們忘了去投胎、忘了要離開這一處地下室,又或者他們已成了地縛靈,無法從這裡超脫。

如果樓上和地下室都一樣有鬼,那麼我們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我同意建仔的看法,於是附和道:「走,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說罷,我們四人急步的走回左側的盡頭,通往一樓的樓梯就在那裡。

一會兒時間,我們便來到了大廳的位置,只要再前往走就行了,可是站在大廳的中央,我們四人不禁愣在原處,一時之間全部傻眼了。

站在這一處,我們赫然驚覺,地下室的模樣竟然改變了!從一開始的單行道,突然之間變成了十字路口。有一條長型的走道橫切過大廳,與原先的長廊恰好在大廳的位置交叉成一個十字型,可是這一條橫切出現的走廊,一開始並不存在於地下室!

我們站在大廳,身後的長廊是原先的右側長廊,眼前的是左側長廊,現在憑空又多出了右方和左方的兩條路徑,頓時讓我們暈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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