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是帶隊幹部，副中隊長，方淮，我還沒有短號，麻煩你們指揮中心把我的電話存在你們的幹部通訊錄裡，有什麼事，打我長號。”
“好的，我直接跟白隊長聯繫是吧？請把他長號告訴我一下。”
“嗯，直接唸吧。”
“好的。”
方淮放下電話，擡頭看了一眼。
身旁的孟強已經指了指不遠處的漫天濃煙。
“不用打了，到了。”
方淮仔細看了看那邊，思忖了一下，點點頭，拿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3號車，着火點火勢比較大，這一段路況較窄，你們車大，不好調頭，一會跟遠一點，我們到達現場以後給伱們找好位置，你們再過來。”
“收到。”
越近，越能看到那火勢之恐怖，大太陽天都能見到火光發紅。
沒兩分鐘，1號車順着濃煙方向走，進了一段六七米寬的爛路。
路應該是修過，從外面筆直的公路就能看出來，但這一條道兩邊都是工廠，每天貨車進出，把路給軋爛了。
裡面一排車，大的小的都有，還好，有公安和消防的在警戒，所有車全部在路邊碼成了一溜，能容下一個車經過。
1號車比較小，順着路插了進去。
路邊，到處都是人，沒幾米就有一撥，揹着手仰着頭往裡面看。
方淮很想吼幾句，但也知道，這就是浪費時間，吼完他們一走，人就會重新聚起來。
前面，兩個被戴着手銬，警察押着的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們出這麼多次火警，人爲產生的火警不少，但現場抓人的，還真是沒怎麼見過。
還有個脫了半邊衣服露出個膀子呲牙咧嘴的，手上好像是燒傷還是燙傷了，一旁正有人拿着醬油往他手上倒。
見這個情況，方淮終於打開了車窗，指着那幾人大喊了一聲：
“接觸日化品燙傷，用清水洗！別搞那些歪門邪道，只會改變創口，進一步損害創面！用大量流水清洗20分鐘！然後趕緊去醫院！”
老有人搞這些民間偏方，燒傷燙傷以後塗什麼醬油，肥皂，牙膏，都是瞎折騰自己。
“小方，進不去了。”
方洪亮開口，指了指前面。
車已到達燃燒的廠區門口，被幾輛消防車堵住了去路，裡面火勢正雄。
方淮拿着對講機喊道：“肖海山，韓勇，拿警戒錐，警戒帶！順着路口出去，把人往出趕！車也不準進了！”
說着，下了車。
磚制的兩米圍牆，走幾步進了門，只見廠區裡一片混亂，幾個車拉出的幹線設了兩個水槍陣地，四五支槍正在往裡面打水。
大火，鋪天蓋地。
十多米高，三層的廠房已經整個燃燒起來，濃滾滾的黑煙一團一團的往上涌。
旁邊很近的四層小樓也被火燎得黢黑，火勢明顯已經蔓延，小樓邊緣的兩家窗戶可見火光。
但這裡的滅火力量明顯不夠，這是個工廠與居民的混合區域，周邊大片大片的筒子居民樓，捱得特別近，根本無暇他顧。
見狀，方淮估測了一下週圍的情況，趕緊走向一個站在廠區中間高喊的紅色指揮帽子，拍了拍他。
“是白隊長嗎？”
那人一回頭，看着臉上都有點燻黑了，應該是進過火場，見到他，臉上露出喜色。
“是！你們是特二的？曹指導來了嗎？”
方淮搖頭：“我帶隊！我是副中隊長，方淮！你們門口的車，能不能先往裡挪一挪？我們車過不去，全卡外面了！”
“哦，好！”白隊長轉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情況，立馬招呼旁邊的人。
“杜斌，水槍陣地往前推一點，劉安！去叫他們挪車，讓二中隊的也往廠區裡面挪，特二的來了！”
方淮順着他的話音回頭看。
這廠區裡面的空地確實很小，也就能停個十來輛小車，幾個大車展開得非常勉強，不得不把門口的道路利用上了，現在要全挪進來，還要進特勤的車，簡直是在指甲蓋上繡花。
這麼一搞，火勢萬一擴大，根本沒得撤。
什麼安全展開，在這種情況下，都是扯淡。
方淮皺眉道：“水位不夠的車先出去吧！我讓我們的十三噸進來！我們供水車載了一噸半泡沫！”
“好好好！”白隊長道：“裡面有大量的指甲油，洗甲水，香水，乙醇含量非常高，沒有泡沫很難滅！我們已經在這裡搞了一個多小時了，現在周圍人員已經全部疏散完畢了，但還有兩個人沒出來，裡面火勢也控制不下來！戰鬥員已經累得不行了！你們進來，換換我們！”
方淮臉色一沉。
“有兩個人沒出來，怎麼沒組織攻堅組進去救？”
白隊長眼睛閉了閉，搖頭，道：“進不去，裡面溫度太恐怖了，這不是一般的火災，裡面全是易燃物，事發是兩個工人打賭，點燃了一個標註易燃的日化品口袋，裡面的液體流出，形成了流淌火，到處堆放着可燃物，很快就把一樓整個燒了！
我們進去救出了八個人，中隊也有兩人受傷！
廠區負責人報告還有兩個人的時候，火已經燒了40分鐘，我們穿避火服都進不去了，裡面要有人，必死無疑。”
怪不得，直接抓人了。
拿易燃品打賭，這就是故意縱火！
“廠房各個樓層是個什麼樣子？”
“三樓是一片開闊的生產車間，二樓是辦公室，有兩個樓梯，一樓就是這兒！堆放了很多易燃品！但差不多在燃燒了！”
“廠裡有消防設施嗎？”
“沒有！只有滅火器！”
“消防栓呢？”
“沒有！半個多小時，我們一個車已經快打見底了，只有這條路外面大道，往前走300米纔有個消防栓！”
“呼……”
聽到這消息，方淮長嘆一口氣，沒有時間惋惜，也沒時間生氣，再次看了看周圍。
這個環境，必須有高噴車從高處噴淋蓋頂，防止大火擴散，否則再燃一會，周圍遠一些的居民樓都可能被高溫引燃。
高處，必須要從高處控制，否則漫天的火光，會散發大量高溫。
裝備招標之後，二中隊是進了一輛高噴的，留守中隊的陳鄭海會開。
想定，方淮趕緊拿起對講機立即安排道：
“郝班長，趕緊叫陳鄭海把高噴車開過來。 三號車，下車一個人，叫上外面的民警，讓他們一起配合，叫外面的車全部挪走！
烏當大隊的車馬上會出去一個，讓三號車進來！
一號車跟着他們往前開，讓三號車先進廠區！
等三號車進廠之後，一號車倒回去，到廠區旁邊那棟着火小樓展開，先撲滅樓裡的火，然後從樓裡找制高點，從高處往廠房覆蓋泡沫！”
“收到。”
外面，很快響起了三號車的警報聲和“叭叭”鳴笛聲，郝成斌也在一路拿着車載喇叭喊：
“貴A，35568，誰的車，挪走！”
“路上的車，全部調頭出去，快！”
三號車的“叭叭”聲，很快到了門口。
“來來來，往裡進！”
烏當一中隊的白隊長和二中隊的指揮員都在命令大家趕緊騰位置。
“一中隊，一號車的水帶，先收了！”
“二中隊，分水器往旁邊挪點！”
方淮立馬大喊：“別慌，一中隊陣地不收！更換供水車就行了！槍你們先撤了，我們更換泡沫管槍！”
話剛說完。
“恐，恐。”
“哐！！”
“快撤！！”
“砰。”
一片大瓦棚從樓上滑落下來，瓦棚邊緣處，瞬間命中了前面靠近廠房的幾名消防員。
大家都驚呆了。
但，那幾個消防員，還站在原地。
瓦棚好像是已經燒脆了，直接從他們身上拍了過去，留下幾個洞，然後拍到地上。
幾人在頭盔的保護下，被這麼拍了一下，好像並無大礙。
但都有點集體發懵。
隨後，統一的動作，就是擡手摸了摸頭盔，發現自己沒死，然後在地上到處薅，拖出被瓦棚蓋住的水帶。
竟沒有一個人退。
方淮都服了。
這特麼心理素質也是絕了，腦袋頂剛被幹了一下，還在原地找水槍水帶。
“快把人拉回來！”
“石恢！幹什麼呢！快出來！”
“來了！”
“頭沒事吧？”
“沒事！就是感覺腦袋頂被誰猛拍了一下！我剛還在想，是不是什麼地方搞錯了，隊長怎麼又拿水槍打我頭盔？”
“哈哈哈哈…操！”
一個懵B戰士的發言，給大家全體整笑了。
方淮卻是罵罵咧咧。
這些戰士們，都是因爲要挪車，展開空間不夠，纔不得不把水槍陣地靠前。
馬勒戈壁，路爛，空間小，沒消火栓，這種規劃，還是個易燃品廠子，居然能讓他開下去，防火處應該全部拉到這裡俯臥撐趴三天！
“三號車，把烏當一中隊的供水水帶連上，10比1發泡！站遠一點，從廠房三樓往下灌！”
10比1發泡，不得了了。
一般泡沫比例也就3%，6%，9%，這是要照着一車水把泡沫打完的架勢。
對講機裡都傳來了孫敬五的聲音：“省着點！泡沫貴！”
方淮拿着對講機道：
“放心吧，泡沫錢有人出！今天這廠，肯定是頂格罰款！
周邊全是居民樓，現在必須儘快控制火勢！至少也要做到壓制，堅持到高噴車過來！
外面的車，挪開沒有？高噴進來，需要橫向展開，院牆外面的車，必須全部挪走！”
“在挪！正在聯繫司機！”
“好，一號車，可以退回廠區門口了，車上人員先展開，上旁邊居民樓，找制高點出泡，利用好車上的水，儘量在短時間內，壓制火勢！
孟強，從外面一路錄像進來，所有的車牌全部錄好，交給大隊。”
“好！”
兩分鐘後，泡沫管槍裡的白色水泡，往廠房三樓已經燒塌的衝進。
方淮跟烏當二中隊的指揮官商量了一下，水往一處噴，擴大泡沫液流的衝擊力，讓泡沫覆蓋進廠房深處。
這一下，幾股水流和泡沫液流在三樓匯成一處，打進燒爛的窗戶，形成一片巨大的水流，往周圍蔓延。
泡沫的最好作用，不是打熄火災，而是覆蓋，要通過這個高層窗口，覆蓋進更多的地方，才能形成有效壓制。
這種情況下，方淮放棄了應有的省水打法，不斷喊着：
“加壓，加壓！”
“高噴還有多遠？來了沒有！”
“樓上的水槍陣地，架好沒有？趕緊出水策應，往廠房東側降溫！那邊有個居民樓，都被烤出煙了！”
聲音焦灼而瘋狂。
正如烈火。
方淮第一次，一個人面對如此龐大的火災，三個中隊聽他調遣，卻無法短時間壓制。
想再叫增援，可有增援也進不來了。
第一次，體會到指揮員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