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晚一點多回中隊，小補一覺，8點起牀。
方淮卻起了個大早，起來就開始收拾，收拾完就開始搖人兒。
今天，真的有事兒。
他得去出攤兒。
前兩個星期，地震回來以後第一次拉着理髮工具去區公安局重新擺攤，就被大爺大媽們好一陣埋怨。
而且埋怨他的，還不止大爺大媽，還有交警支隊的，區公安局練攤宣傳的同志們。
從5月12到6月11，沒他的這一個月，大家的攤都快黃了。
從開始宣傳的略有成效，市公安局領導開會表揚以後，其他單位，甚至一些消防隊也開始學習，紛紛在市裡其他地方展開了一些便民宣傳點。
要不說，中國人的山寨能力就是強，連警察也不例外。
警察隊伍裡，有託尼啊。
剪髮這種方式搞宣傳，惠而不費，且能拖住大爺大媽們不少時間，讓他們乖乖看宣傳欄，於是首先效仿的，就是理髮。
市裡各地公安系統，選出了好幾個託尼，還有了名號，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一中隊這塊，雖然不是市中心，但地處省城中部，方淮就是中神通。
而且，方淮的剪髮技術，確實也是享有盛譽的，不僅理得好，還快。
但那段日子，沒了方Tony這個核心競爭力，交警和區公安局的同志都快守不住陣地了，好不容易選出來的一個託尼，也被大爺大媽們吐槽得掩面而歸。
不過，方淮跟大家解釋前段時間是去四川救援以後，不得了了，宣傳欄都沒人看了，隊也不插了，蹲在方淮攤前，邊排隊，邊聽故事。
不講也不行，大爺大媽要問，孜孜不倦。
而且問的問題，充滿了懷疑基調。
“那邊和新聞上報道的，一樣不？”
“聽說你們都進不去？那飛機咋還能進不去呢？”
“咱們居委會組織捐的衣服褲子，小孩的尿布，到災區了嗎？能不能被截了？”
大爺的，相信政府啊！你那尿布還是自己做的，真沒人感興趣！
方淮無奈地忙叨了一天，和大爺大媽掰頭觀點，真的差點把他頭掰下來了，只能說，下回再來。
大爺大媽：下次一定啊？
方淮：下次一定！
結果上週二，17號晚上，山火。
第二天方淮是能來的，但同志們頂不住啊！
開車，理髮，換水，支攤子，量血壓，都得有人不是？
方淮知道，有人一定會罵他鴿子怪的，馬上又要走了，不跟大爺大媽交代清楚，他的宣傳陣地，就要丟失了。
於是，大清早，方淮便帶領他的門徒王鵬，和三隻同年兵小弟，還有方淮派掌門人兼司機郝成斌，匆匆趕往區公安局。
車上。
“韓總，給你六百，以後每次來，在對面買一百塊包子！別偷懶，分幾次買，讓大爺大媽吃熱的！”
“好…伱要走六個周？”
“應該五個周！今天不得買？要是五個周我還沒回來，你就先墊着，回來還你！王鵬，我教你的手藝，今天能不能實操一把？”
“…我就給幾個班長剪過，他們覺得還行，老大爺的頭髮比較軟，我不知道行不行。”
“先上手吧，我給你指導，孩子，你必須得長大了，這個把月，可就靠你了。
“班長，宣傳標語可得經常換啊，接下來一個月，就以電動車安全充電爲主吧。
“貴陽的電踏板現在越來越多了，穿來穿去的，那街都容不下他們了，剛好交警的也在，可以針對電瓶車這個安全重災區宣傳宣傳。”
郝成斌抹着方向盤笑道：“要沒這些摩托電動車，咱們交通搶險任務要少一半，要是沒有酒後駕駛，車禍搶險恐怕一年都出不了幾回。”
“有啥辦法呢。”方淮嘆了口氣：
“交通便利也沒法阻止，一幫子勇猛騎士，肉包鐵騎着也不老實，非得耍雜技，這幾個月你說，多少回了？
充電爆炸的火災，摩托車車禍，那車上的鋼條插進肉裡都記不住，年輕的還喜歡炸個街，自己不珍惜生命，還在城市裡開，各種隧道就是重災區，動不動還要搞個一拖二，大爺的，地府金牌銷冠。”
後排的韓總呵呵一笑：“騎士！人家是在地獄邊緣尋找生還的可能！羅彤她爸還贊助了一個賽摩隊呢！她爸拿錢，他們玩命。”
方淮也呵呵一笑，甚是缺德道：“這個我懂！企業贊助嘛！萬一掛了，宣傳效果更好是吧？那我建議他們去山上比，那邊生還難度大點。”
宋林一聽，立馬搖頭道：“嘖嘖，不要講了，以前我們街舞隊有個喜歡去山上騎摩托，好幾回，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郝成斌擺擺手：“安順有個王二河賽道知道吧？中間有好幾座山！都是那種村村通的窄公路，但凡去那裡出警，都是尋屍，剎不住車的！青一塊紫一塊？都特麼東一塊西一塊了！媽的，家屬哭得又兇，還得撿回來給他拼好！”
“麥麥…”肖海山不住比着什麼手勢，嘴裡念念叨叨：
“無意調侃，鬼神莫怪啊…”
…區公安局。
方淮他們一來，熱騰騰的包子往桌上一擺，就有人在這兒排隊了。
“呦！今天來得挺晚啊！我等你等得，頭髮都岔耳了！睡覺都睡不好！”
其實方淮收拾完東西就把人叫起來出發，已經挺早了，只是昨晚半夜纔回來，再早也只能這會兒了，奈何大爺大媽們就像等更的小說書友，就算6點鐘來，也不會嫌你早的。
大爺大媽們也沒有責怪，但手裡拿着上回發的消防宣傳小冊子搖搖晃晃，眼神好像在說話。
小夥子，你看這個宣傳冊，像不像你欠我們的更？
方淮只能嘿嘿一笑。
嗨，誰叫我技術好呢，大爺們喜歡！
幸福的煩惱。
手裡拿起撣布使勁打了打凳子。
“大爺，啥也別說了，請上座，最近我休息的時候學習了！學會了幾個新發型！你們頭髮蓄長了的，還可以選幾個精神的幹部頭！一邊倒的，還有背頭！咱們部隊，只有領導才能蓄那些頭髮呢！”
方淮說着，觀察着大家的反應。
果然，大爺們紛紛樂呵呵道：“行！”
方淮只好忍痛又花了兩點軍功值，兌換了部隊幹部頭型的剪法。
軍功值之前的58.3，期間出了一個街頭小火警，漲到了60.3，學了個榫卯，學了幾個髮型，又降到了48.3。
大爺的，這幾天就是腿瘸了，也得出警！當不了戰鬥員，老子當指揮員！
還好，軍功商店裡有個一等功壓倉，讓他有種“雖然我很窮，但關鍵時候也不是沒辦法”的安全感。
方淮想着，又看了看女士髮型。
有個不帶燙髮的簡單髮型組合，長短都有，看着還挺好看的，不土，而且價格比較便宜，5點。
咬了咬牙。
總共爲了宣傳事業付出八點軍功…也不貴！
但，女士髮型不能現在兌，去那個集訓營，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呢，萬一特別變態，48.3，還不知道夠不夠用。
想了想，隨後開始畫餅：“大爺大媽！你們常來啊！我跟你們說，我要回重慶去集訓了！
七月份，我徒弟會來給大爺們剪，說實話，他手藝比我差點！但是等我個把月，我去學幾種女士的新發型回來，就可以給大媽們剪頭髮了！修理也行！
但是啊！還得經常來的才能剪！
而且女士頭不好剪，插隊條件就要苛刻一點了！你們要是能跟家裡宣傳消防知識的，把家裡人帶來跟我們講知識，一個，我給你們插隊一次，五個以上，我給你們辦終生插隊卡！”
託尼的職業盡頭，還得走辦卡這條路。
這話一出，全場興奮了。
“哎呦呦，我就說這小夥子男士頭剪得這麼好，怎麼可能女士頭一點不會？他肯定是藏着手藝的！”
“行啊，小夥子！我回家就給我兒子女兒宣傳！等你回來，我讓他們都來！我兒媳女婿，孫子也來！孫子算吧？”
大爺大媽很開心，中隊的人表情卻很是奇怪。
西南大片區集訓…怎麼聽着像個理髮師培訓班？
…他們不教這個吧？！
方淮卻沒理會，嘿嘿繼續笑道：“算！必須算！只要你們幫我宣傳，我還能抽空給你們加班剪！對了，我聽說之後市公安局有個「最喜歡的便民理髮師投票」啊！投票多，市局能給我們單位發獎狀哩！你們投票，我也能加班！”
“好！”
“誒，我說小夥子，上次你講的，北川災區發現的那個女娃娃，真是你救的？上次回去，我兒子給我看那個電腦上的報道了，我看那人長得和你真有點像哩！”
方淮呵呵笑道：“那必須是我啊！最後一個倖存者，就是我親手救出來的！
主要還是那個母親，太偉大了！
這樣吧，你們要是不信，去給我宣傳十個人，到時候我們開放日，我請你們到中隊參觀，跟你們講那裡的故事，給你們看我的嘉獎令！等到十月份，我去BJ領獎，你們還能從電視上看我去領獎呢！”
坐在椅子上的大爺一聽方淮篤定的語氣，回頭又看了看他，有些開心道：
“那…今天我這個頭，還是個小英雄給我理的？好！好！那就給大伯理個「越戰突擊頭」！讓我也感受感受英雄氣！”
方淮這下愣了：“啥叫越戰突擊頭？”
“噫…”大爺笑了：“這都不知道？當年越戰突擊隊的，頭髮清一色剃光！防蝨子，腦袋頂打穿了，也好縫合！大伯當年也是解放軍哩！可惜了，當年我退役了，要不也能理上這個頭！”
方淮聽聞，哈哈大笑：“行！以後你們要來剃光頭的，就說「剃個英雄頭」就行！”
大爺們也開心了：“那我也剃個英雄頭！等你回來了，再給我來個幹部頭！咱這軍旅生涯，也算補齊了！”
“哈哈哈……”
這裡一熱鬧，大爺大媽越聚越多，越來越興奮。
旁邊的兩個交警和區公安局的便民點，也熱鬧起來。
宣傳幹警們熱淚盈眶。
講話又好聽，手上活兒還穩！一邊聊天，一邊把大爺大媽們逗得哈哈大笑！
上次咱們局裡的託尼，理髮的時候那是話都不敢說啊！事後還得被大爺大媽罵，說剪得不好看！
還去四川立了大功？要去BJ領獎？！
太牛B了。
還得是你啊！中神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