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覈還在繼續。
但看樣子，好像是繼續不了多久了。
三趟來回，前後不到20分鐘，他弄上來三個。
跟水底下全是假人似的，找到地方，下去就是一個，下去就是一個。
旁邊的三隊和五隊，纔剛找到第一個假人，開始指揮直升機吊升。
全長四個小時的考覈，15個假人，現在20分鐘看到了三分之一。
於副局本來還怕這欲揚先抑，揚不起來，但現在，揚得也太快了。
部領導也咳了一聲：
“這個同志…能力很出衆啊。”
胡培洲想了想，拿起對講機道：“通知1號過來。”
這事不當着兩個領導面解釋一下，好像還有點弄巧成拙了。
而且今天領導提到了方淮的前程問題，他也有意讓方淮過來，表現一下。
此刻方淮正在岸邊置放假人，安排岸上人員像模像樣地給假人監聽心率，聽到對講機的呼喚，回頭看到胡培洲正對他招手，立馬正了正身子，跑步過去。
不過，穿着全套的蛙人和腳蹼跑步，怎麼看都有點滑稽。
“首長好！”
“首長好！”
方淮挨個敬禮，還好跟着二位領導來的人都在遠處等着，要不一大圈的首長，根本敬不完。
那些跟着來的，在這裡是隨從，拿到下面，恐怕都是能督查一方總隊的大人物。
方淮近距離看着兩位大領導，內心也是無比的激動。
前世，這都是在電視上才能見的大人物啊！臉上竟然也有鼻子有眼，有坑有痘的！
領導看到他的模樣，也笑吟吟對着他回了個禮。
於副局更是笑指了指他的頭頂。
“水草。”
方淮趕緊抹了抹頭頂，把剛纔在水底沾上的水草給扒拉下來。
此時，胡培洲才問道：
“怎麼這麼快找到三個？”
方淮這才笑着坦言道：
“領導也太小看我們了，搞開卷考試，我眼看着下去的，十五個假人在哪兒，我門兒清。
這BJ的人工湖，太乾淨了，下面泥沙都沒有，還是靜水，沒有流動水文，我到下面幾乎都能看到底，不怎麼考人。”
此話一出。
領導有些驚異道：“哦？十五個位置，你都能記得？”
“報告領導，不是十五個，是十三個！”方淮立馬回身指着一處道：
“船應該在那兒，船上有兩個假人，船下有一個，水裡有浮力，要是再給我20分鐘，我就能叫直升機把船慢慢拉到水面上來！”
這話說得，兩個領導有些將信將疑。
就算13個地方，他全能記得住？
胡培洲看到兩個領導的神情，立馬拿起對講機道：“二組，湖中間剛纔出水的潛水員是不是你們的？”
“是！”
“讓人從他剛纔出水的位置，向左平移…5米左右…”
方淮打斷：“7米。”
胡培洲立馬改口：“7米左右，潛下去，看看什麼情況，上來彙報。”
人很快過去岸邊通知了。
有一陣的功夫。
對講機傳來一聲興奮地彙報：“報告！發現船了！有三具假人！”
方淮笑了笑。
他除了記憶力超凡，眼睛也是相當好的，那船什麼情況，他剛纔在水底都看見了，能錯纔怪了。
隨後，指着水面幾處道：
“那，那，那，都有假人，還有剛纔4組潛下去一個，應該就在有假人的位置，他應該很快就能發現一個。”
話落沒一會兒，方淮最後指着的地方果然上來一個人，在對着岸上打手勢。
驚了，都驚了。
連胡培洲都被整得有點懵了，陷入了當初二中隊一幫人同樣的疑惑。
這都行？！他他他…還有啥特異功能？
到底是領導見多識廣，很快恢復了平靜，想到他剛纔的話，笑着問道：“小夥，金海湖不考人，那你倒是說說看，如果在湍急的水域，伱們能不能做到今天的搜救效果？”
方淮笑了。
這一切，他是算計到了的。
今天表現優異過了頭，大概率有個在領導面前說話的機會，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快，胡培洲就讓他上來了。
此時領導對他開口，方淮抓緊機會回答道：
“領導，今天的救援考覈，還無法體現出我們爲了更好應對災害所作出的努力。
真正的洪水災害，水流是複雜多變的。
除了今天的靜水域科目，我們還訓練了舟艇的O形行駛，舟艇翻覆，活餌救人，和迴流區應用，確保在急流水域，能夠儘量以最快的速度抵進被困人員。
當然，沒有展開的訓練更多，比如對水文的基礎認知，如何製作洪水斷面，創造營救空間等。
時間倉促，訓練深度也不夠。
但如果能按照領導的方案，在全國推行以重點中隊帶起輪訓的形式，我們能夠保證，在半年內，每個省能擁有一支能打硬仗的大區域支援中隊，一年半以內，每個中隊擁有一到兩名以上擁有豐富專業救援知識的幹部或戰士。
而且這些重點中隊如果能夠組建在每個省份的中間城市，那以後咱們消防擁有了救援直升機，就能夠在災害發生後一兩個小時以內，把最專業的隊伍快速送至災害地點，對於災害的初期控制，是有奇效的。”
眼前這兩位，一位劉領導，分管消防多年，一位於副局，以後是好幾年的於局，都是能影響消防多年的人物，今天他要不抓緊機會說兩句話，那以前這麼努力做的功夫，他就是做在豬身上了。
劉領導聽聞，看了一眼水中的救援，不由得似笑非笑道：
“這個想法，我聽你們於局說過了，看來在你們這個培訓班，已經開始推進思想了嘛，不過，還打算配救援直升機？”
於副局內心清楚得很，什麼推進思想，這還是個沒有簽字的計劃，他今天請劉領導來，就是爲了給這個計劃獲得支持。
這個想法本身就是很合他意的，加上目前在局裡還沒有分管工作，他把精力主要投入在了練兵這一塊，手上如果有了這麼一個部裡分管領導支持的試點計劃，有助於他找到下一步的工作思路，也能爲他在局裡的工作打開局面。
進入了新的層面嘛，與以前在總隊工作不同，是要有新的思想的，這個計劃，點醒了他的一些思考。
而聽到這話，他心中也明瞭了，這個小戰士，就是胡培洲說的那個推行者。確實是人才啊。
於副局一番思考，笑着接上了話：
“救援直升機，是消防發展的一條必經之路，說不得以後還會有更加先進的東西，比如今天的救援場景，美國一家名叫Hydro的公司，早在1974年就研發並且大量生產了一臺名叫RCV-225型有纜無人水下運載器，能夠代替人類進行水下搜索。
以後，也許機器不僅能代替搜索，還有搜救。
消防，和咱們的奧運精神一樣，要走向更好，更快，更強，只要能降低救援人員危險，提高救援效率和響應速度的，我們都應該考慮。”
嘖嘖嘖。
方淮心裡聽得一陣舒暢。
看看，看看。
這就是頂層領導！胸襟，思維，眼界，就是和張某人那種小領導不一樣！
“不錯。”劉領導點頭道：
“今年我們正好在因爲奧運安保，討論要不要解除BJ上空的民航直升機禁飛令的問題，其間提到了直升機的多項優弊之處，直到前兩個月，BJ三環內首次放開了警用直升機的限制，就是因爲它的不可替代性。”
於領導微微點頭表示贊同，隨後看向方淮，道：“咱們的小戰士，能有這樣的見識，還能抓好訓練，看到你，就是看到了咱們消防基層部隊的強軍希望，你叫方…”
胡培洲立刻道：“方淮。”
“嗯…方淮同志，有沒有考慮過，留在部隊長期發展？”
於副局一句話，讓方淮有些愣神。
怎麼…聊到我個人了？
此刻，胡培洲用手拍了他一下，臉上笑吟吟的。
“把握機會，快講。”
聽到這話，方淮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今朝要發大財的感覺。
不會吧？不會吧？
太突然了吧？
方淮的眼神漸漸明亮，立正，大吼道：
“報告領導！我願意長留部隊，爲消防事業奮鬥一生！”
這下，兩位領導都笑了起來。
於副局，更是問出了一句他朝思暮想的話。
“願不願意提幹？”
方淮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相當過速。
前世五年，如今大半年，六年的夢想，忽然擺在面前，領導沒有向他提任何的條件，就給了他這樣一個選擇，簡直像個夢。
條件的門檻，就這樣被他一步步打破了。
“報告領導，願意！不過…今年的名額…”
於副局笑了笑。
今年8月，昆明消防指揮學院就是消防局的直屬單位了，這也能叫事？
擺擺手，道：
“劉領導都已經發話了，應該關心你這樣的優秀戰士的個人訴求，時間還不晚，以你的功勞和能力，可以破格入學，等到回去以後，準備今年的入學培訓吧。”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方淮很想問一句，領導，我還是個列兵啊！這成嗎？
但他不是傻逼。
這白襯衫的領導發句話，自己恐怕不去昆指專科，去廊坊本科都成！
怎麼能問出來，給領導說不行的空間呢？
但，方淮快速猶豫了兩秒，還是提了一個很有風險的問題。
“領導，我能不能…晚點去入學？”
這下，兩個領導都愣了一下神。
方淮趕緊道：“今年我第一次參加中隊比武的準備，我想代表中隊參加今年的全國大比武，爲中隊取得榮譽！”
晚去一月，是一月啊！
同期的提幹學員反正都是一起畢業，有那個時間在學校晃盪，留在中隊出兩個月警，多拿點軍功值，不比啥都強？
兩位領導聽到這個理由，面色又寬鬆了一些。
劉領導不禁笑道：“行啊，我看這個小戰士，很有衝勁嘛！全國大比武，爲中隊贏得榮譽，有信心沒有？”
方淮立正道：“有！”
於副局卻背起手，似笑非笑：“今年的全國大比武，可是藏龍臥虎哦。”
方淮毫不猶豫：“報告領導！竭盡全力！”
於副局看他銳氣難當，不由哈哈大笑：“好！胡培洲，一會把他的檔案資料放到我車上！”
胡培洲立馬道：“他的檔案跟車，我現在去給您拿！”
他心裡也虛啊。
方淮可還是個列兵，我趕緊拿給你看了，檔案脫手就是脫責，你到時候可別說我騙你。
胡培洲一頓小跑，親自去車上，把方淮的檔案拿來了。
這也不是方淮的原始檔案，是個人信息打印件，就薄薄一張紙。
於副局接過，就對着駕駛員招了招手，準備遞過去。
胡培洲趕緊按住了他的手，道：
“領導，您看一眼。”
於副局擡手，盯着檔案看了一眼。
嗯…
2007年入伍，列兵……
於副局的內心，輕微抽搐了一下。
但身居他的位置，是個什麼心理素質？已經說出口的話，怎麼能隨意更改？
擡眼，看了一眼方淮，甚是淡定道：
“嗯，小夥，比入伍的時候，瘦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說罷，把那張檔案紙重新拿給了駕駛員。
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心裡已經在盤算。
列兵提幹？人家不能懷疑這是我親戚吧？
這事上會的時候，得說清楚，這是劉領導提的！
但，這張紙還是風輕雲淡地遞了出去，也代表着方淮的軍官生涯，即將開始。
胡培洲大爲心寬，看着方淮年輕的面龐，不由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恭喜你，方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