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大爆炸》裡，謝耳朵很喜歡火車。
因爲他是一個注重規則的人，他做什麼都喜歡嚴格按照時間表，包括噓噓，便便，甚至和Amy睡覺。
而且，他喜歡火車的乾淨、寬敞。
首先可以確定，他肯定沒坐過中國的火車。
總隊可不是西南培訓班，有後勤部，不可能越過後勤規定照顧這幫精英的心情去給他們買個機票。
有臥鋪，已經是恩賜。
帶隊的老張甚是雞賊，頭一天就自掏腰包買了個機票飛天津了，安排了個戰訓處的孫參謀和他們一起到天津。
這年頭的火車，真特麼髒。
不止是車髒地髒廁所髒，有的人心也有點髒。
“火車上亂得很，人心也雜，等回去的時候，安靜休息，別給自己找事。”
沒兩個起來的，要麼裝睡着，要麼哼哼唧唧。
方淮呵呵：“人民裡也有刁民嘛。”
天津消防培訓基地，在北辰京津塘高速公路旁邊，像個學校，正經還是個正師級單位，部裡直屬的，比貴州的那個正團培訓基地大不少，從前往後很多屆全國大比武，都在這兒。
這幫人被乘警從他們身邊帶去前面車廂的時候，一見他們，立馬喊着讓他們作證。
“哎喲，我蹲了兩個小時，腰痛慘了，解放軍小弟，能不能讓我坐坐？”
後來，那一大家子回來，在他們不遠處吵嚷，罵跟乘警動手的，害得他們也被罰了款，很快，親戚關係都有點分裂了，有人掏錢升坐去了，有人直接下車，親戚也不趕了，有人來找他們理論，戰士們也是一報還一報，閉着眼裝睡。
呼吸上沒有腳臭的空氣，大家心情纔好了不少，脾氣有點火爆的桂強，啪地就給了連序後腦勺一下。
“讓你狗日的讓座！”
好傢伙，讓他坐都不行了，他要躺。
“解放軍，你們身體好，我這個腰，實在坐不得啊！”
“解放軍是好人啊！”
這一哼哼，本來要坐起來的，也又斜躺下了，本着“別人佔了便宜我沒佔就等於虧了”的原則，也跟着說自己這不行那不行，那畫面，好像一幫身殘志堅的ICU病人，集體挺着絕症去趕親戚。
大家回去的時候看到個大型鳩佔鵲巢的現場，心裡其實已經開罵了，但這身軍裝，壓制着他們的血脈之力，只好又去外面站了兩三個小時，實在憋不住了，回到臥鋪，輕聲細語地拍他們，讓他們坐起來。
其他人也開始吐槽，連帶隊的孫參謀也開口了：
起因是一個老漢買了無座票，站在他們那排臥鋪邊上，連序看他站得挺累，年紀又大，便主動讓他坐下。
這一看，一溜全是穿軍裝的，人數還跟他們差不多，也就不搞內部鬥爭了，互相開始使眼色打配合。
連序委屈巴巴。
方淮則笑了笑：“爲人民服務嘛，有什麼錯。”
火車的臥鋪也不寬敞，一個人坐下，另一個就不能躺，一幫代表隊的，很快就站起來了，走到後面車門邊，站着小聲聊天。
這次，代表隊沒人說話。
代表隊的臥鋪都是挨着的，一幫人圍着三句兩句的，把躺着休息的全給架起來了，沒法，一人收容一個，方淮則直接站起來了，讓一個女的抱個孩子坐。
比武和考學不一樣，大家都是在外培訓的老人，來這裡，也是有三分防範的，那包裡各種辣椒不少，常明還給大家做了泡菜，就怕吃不慣，影響成績。
還得是乘務員牛B。
“爲人民服務？最狠的就是你！”
“我腿也蹲麻了！改放軍同志！”
證明也沒用了，他們已經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
結果這一站，那一大家子，索性就躺下了。
一大家子三姑六婆的去北方趕親戚，年齡普遍不大，也就四五十，大概是因爲一家子的票全是一個人買的，那人不想掏錢買這麼多人的坐票，便全買了站票。
折騰一路，下車出站臺時，已經是14號上午。
方淮直接把所有人趕到了前面兩個車廂去等着，自己去找了乘務員。
……
大家都挺心寒的。
他來時還想過，要是老張因爲什麼事沒來，那搞不好就是命運的齒輪在作祟，非要拿他衝業績，他經過北川那個菜場倖存者的事，算是感受到了什麼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這樣，自己就是拼着不比武了，也得與天鬥一把。
一幫親戚正在一個角落蹲着窩久了，開始抱怨買票的人摳門，但路也遠，升坐貴，又不願意自己掏錢，一聽居然有人主動讓座，還是臥鋪，烏泱泱爭先恐後就過來了，都想趕上有人讓的座。
這下，大家都笑了。
得知情況，立馬喊了乘警去臥鋪驗票，沒一會兒，臥鋪那邊就吵起來了，那幫人大喊着是解放軍讓他們睡的，到處找他們，找不到，又吵吵嚷嚷，有一個還跟乘警推搡了兩下，很快，來了一幫乘警，把人全部帶去警告罰款了，吵架的兩百，動手的五百。
老張今天在這兒，算是續上命了。
老漢也不想坐，因爲很快到站了，但倆人推讓了兩下，很快就引來了一幫想坐的。
到了約定集合的教學樓邊，看到舅舅的身影，方淮頓時鬆了口大氣。
南京士官學校，則是另一個全國級比武考覈查缺補漏的地兒，前世考軍校他去過，比這兒就破多了，而且那兒食堂沒辣椒，全是甜口，他們考學班的都被齁瘋了，集體拿着筷子敲碗要吃辣椒。
老張這個撿了條命的倒顯得神色輕鬆，穿着一身便裝，腳上還蹬着一雙買二送一的旅遊鞋，明顯是沒帶便鞋，隨便買了一雙，頂上還戴着個鴨舌帽，甚是休閒，搞不好早來的這兩天，把景點都逛完了。
“支隊長好！”
大家大聲打着招呼。
老張過來就對大家揮了揮手。
“走走走，這裡食堂太難吃了，我請你們出去吃。”
方淮早有心理準備，趕緊一擡手。
“算了吧，支隊長！還得吃好幾天，我看還是早點習慣比較好，比武期間也不可能出去吃，一會隨便吃點，還得去報道，到裡面熟悉場地。
你把我們丟火車上擠20個小時，自己坐飛機過來，你要是有良心，就給我們買幾籠狗不理包子吧。”
老張一聽，一臉惡臭。
“什麼狗不理包子，我幫你們嘗過了，又貴又不好吃，一會我給你們買煎餅餜子和卷圈。”
方淮嘴抽了抽。
摳就摳吧，還替我們嘗過了，666。
幾十塊一屜的狗不理包子，吃了能長腦子，懂不懂？伱看，你不是就長了嗎？
張中庭也懶得很方淮鬥嘴，而是看向了其他戰士，露出一絲親民的笑意。
“小何，練得怎麼樣？這次個人項目以體能爲主了，和前年可不一樣了，沒了你擅長的百米障礙和掛鉤梯上四樓，準備拿第幾？” 何志軍可沒有方淮這麼隨意，立正大聲道：
“報告支隊長！勇爭第一！”
張中庭笑了笑。
“小桂呢？負重登樓可是你的強項，我記得前年，拿過大比武單項第四吧？”
桂強也昂首，但是笑着：“何志軍第一，我就第二吧！”
“小陶，小劉，你們實力比較中和，其實我最看好你們兩個，拿名次，有信心沒有？”
張中庭對自己手裡有幾張牌，如數家珍。
陶東東劉壽林大聲回答：“永爭第一！”
張中庭點點頭，又看向黃重九。
“小黃，對你，我有要求，幹部隊伍，你必須拿到前三！”
“是！”
方淮
好傢伙，一個小小的總隊代表隊，五個人包攬名次。
怎麼，領獎臺上你們擠着站？
我站哪？
不過，他還是挺佩服舅舅，在他那個位置，能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就不錯了，看樣子，這些人擅長的領域他都曉得，不愧是要幹參謀長的人。
“嗯，不錯！有夢想是好事！不過，戰略上可以藐視對手，戰術上，一定要重視！走吧，那就去食堂！”
張中庭公式化一句，對着方淮招了招手。
“你跟我來。”
方淮跟上了張中庭，其他人，則自覺遠了幾步。
“不用去BJ了。”
張中庭開口第一句，把方淮整得心裡緊張。
“怎麼的？啥情況？”
比武15號開始，17號結束，他是真怕舅舅又跟來時一樣，提前坐飛機趕回去。
那特麼可就白玩了！
張中庭看他一臉緊張，心想着這小子一天腦子裡就是投機倒把，指了指裡面，道：
“領導就在裡面，這次比武，他主持工作，我已經見過了，我說等比武工作結束，請領導一起吃個飯，他答應了，但是胡參謀長也在，讓我把你帶上。
只是這次比武閉幕有部領導來，17號他不一定有空，你在天津多待一天，18號中午吃完飯，和我一起回去。”
方淮心裡一鬆，隨後又皺眉問道：
“領導把我和胡參謀長也叫上？這是打算談公事，不打算和你單獨談了？”
“胡亂揣測。”張中庭輕笑了一聲：“領導說了，吃飯他來安排，這次比武拿到前三，就算請你吃飯，給你慶功，拿不到，你還想吃飯？準備站着挨訓吧。”
喲喲喲！
領導這麼親近的口吻，還找了個由頭請吃飯，看來是談過了，而且談得不錯啊！
老張以後就算是跟領導勾搭…不，接洽上了？
他這麼早來，恐怕是早打聽好了領導主持大比武，特意提前來見。
方淮不禁扭了扭脖子。
“領導要這麼說，那我得努努力，拿個第一，爭取站在桌子上吃飯。”
張中庭失笑，但想起這個小子在總隊賽場上的表現，還真有點勇冠三軍的樣子，要是能在今年拿個第一第二，也算給總隊大大爭了口氣，不禁鼓勵道：
“不要輕敵，好好拼一把！你比舅舅我強！”
“喲？”方淮驚訝轉頭：“終於肯承認我比你強了？”
張中庭無所謂地點點頭，又拍了拍他肩膀。
“要是讀書也能趕上我就好了，當年你媽退學供我讀書，我沒有書包，把書裝到背篼裡，一邊打豬草，一邊去上學，就這個條件，高考還考了個全鎮第一，超過重點線40分，哪像你？這麼好的學習條件，連個大學都考不上，等到比武完了，回去好好看看書。”
方淮臉黑了。
我就曉得！
這老張，知道在我面前炫耀不起體能了，開始換賽道了！
“呵呵呵，舅，其他不說，嘴硬這一塊，我拍馬也追不上你。”
……
食堂的飯不僅不好吃，還特麼不給吃。
12點才準時開飯，現在才11點。
五個大盆裡的菜看着就清湯寡水，而且一小時後的菜，現在就炒好了，拿個塑料透明大蓋子蓋着，放在打飯口。
油湯菜，這麼一堆水汽的悶一個小時，能好吃就見鬼了。
只是瞄了一圈，衆人便紛紛表示，一會吃方便麪。
老張只好安排孫參謀帶着他們去宿舍樓報道，自己則出去給大家弄吃的去了。
管他什麼煎餅餜子還是油卷圈兒，這麼大個領導親自去給他們買吃的，大家心裡都挺滿足了，各自也知道，這不是他們的待遇，而是方淮這個親外甥的待遇。
見過張支的都知道，他平時可沒有這麼和風細雨，那可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搞下面幹部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
在宿舍樓報道，管理幹部領着他們進了裡面，樓挺大，處處貼着近年首長對部隊的要求標語，樸素無華的走廊，整齊列隊，急匆匆來去的精悍面孔，充斥着部隊的氣息。
這棟樓裡已經報道的兩百來個精英，乃是十幾萬消防部隊裡的絕對精華。
來到這裡，榮譽感油然而生。
方淮對這裡，前世今生都很陌生，他還是第一次拿到這條消防高速賽道的通行卡，再是城市道路的老司機，也有點緊張。
上站了。
不過，有人並不陌生。
管理幹部一邊介紹基地各個地方的位置，一邊帶他們上四樓，便有人聽到話聲，從樓梯探出腦袋看了他們一眼。
走廊裡傳出聲音：“是湖南總隊的嗎？”
探出腦袋那人又看了他們一眼，轉頭道：“不是！我沒看到胡宗彰！”
最後面的何志軍聽到這聲音，快步上來，朝那人看了一眼，敲了敲腦袋，努力回憶一陣，指着那人笑道：
“江…江廣文！”
“喲！”那人眼睛也是一亮。
“何志軍！我剛纔還沒看你們總隊的名單呢！你今年也來參賽了？去年怎麼沒來？”
何志軍點頭：“嗯，去年休息一年，搞太猛了，腰閃到了。”
“嘿，你都來了，看來今年貴州總隊，也要有「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