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橋段不怕老

“哦,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西格妮·韋弗重新加入了拍攝,她穿着一套開司米羊絨大衣,裡面是羊絨高領毛衣,手上帶着羊絨手套,頭上還有一個白色的毛絨絨的頭箍。

說着這段臺詞的劇情,是她扮演的凱瑟琳回到了家裡,打開門後韋弗用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用一根加了白色皮撐的柺杖拄在腋下,踮起一隻腳,快步向前跳。

“哦,上帝啊……”凱瑟琳衝進了臥室去換衣服。

攝影機鏡頭還對着門口,梅蘭妮·格里菲思跟了進來,她纔是要喊上帝的那個人。

兩隻手分別拎着一隻路易威登的皮箱,身上挎了一隻小女士包,腋下在夾着一個公文包,那隻羅納德親自選定的大猩猩毛絨玩具就趴在她的背上。

“呼……”梅蘭妮·格里菲思硬撐着走了進來,把兩隻大包放下,然後把背上的大猩猩卸在了椅子上,自己就累得喘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

這是苔絲從公主變回灰姑娘的時刻,過了時間美麗的裝飾和衣服都變成了南瓜,現了原型。苔絲又換回了那套黑白豎條紋的毛線大衣,裡面還是廉價的黑色西裝和白色襯衫的搭配。

只有一頭金髮被好友辛剪成了短髮,還保留着她假扮經理身份時的樣子。

苔絲的老闆凱瑟琳是個很會用言語控制別人的人,她在車上的時候,就給男友傑克·特雷納打電話要他來家裡,並且半撒嬌地說不接受他說不。

對待苔絲,她也是一樣的手段,馬上就讓作爲職場女性還稚嫩的苔絲,變成了自己的私人女僕,以自己斷腿還沒好爲藉口,把她當苦力使喚,還要苔絲做這做那。

“噼裡啪啦”,凱瑟琳回家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她記起了自己在電腦的備忘錄軟件上,寫下來自己侵吞苔絲的方案,然後還記下了不能讓苔絲知道的字樣。

“你之前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巧看到這些?”凱瑟琳對操縱人心是很有技巧的,她等着苔絲坐下喘氣的時候,就馬上問對方是不是看過自己的電腦,來試探對方。這個時候一般人都沒有防備。

“那是什麼?”苔絲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果斷裝傻。

“你知道嗎?我當時正在把你的想法記下來,最後檢查一下,準備發給傑克·特雷納。不過現在看上去,我當時記下來的文字,讀上去好像是了我的想法。

問題是,傑克有過一次麻煩,他被指控偷竊了公司的想法,所以他之後對點子的來源,都非常謹慎。如果我告訴他,這個想法是一個同事想出來的,他根本不會考慮合作……更別提是一個秘書提出來的了。”

西格妮·韋弗很自然的一邊查看信件,一邊編瞎話。把一個碧池扮演的入木三分。

凱瑟琳以己度人,苔絲肯定看過了這個備忘,現在要做的就是用言語的藝術,矇騙這個無知的秘書,不要壞了自己的事。

“我在說什麼?如果你看到了,肯定會問我是怎麼回事的……信任!”

把事情用拙劣的謊言圓了一下,然後在敲打一下苔絲,凱瑟琳這樣的職場動物,就是這麼能給自己開脫。

西格妮·韋弗的臺詞功底,是三位主演裡最好的,她這段長長的臺詞一氣呵成,每句話結束的時候,不給對手回答的機會,馬上就接下一句。如果不是對她有戒備的心理,普通人很容易被帶到她的思路上去了。

然後西格妮·韋弗一個轉身,拄着柺杖就進了浴室,“哦,我換衣服洗澡的時候,需要幫助。”

下一個鏡頭,攝影機對着梅蘭妮·格里菲思,捕捉她對這段話的反應。

只見梅蘭妮的氣還沒有喘勻,她受不了上司的這種無恥做派,只好翻了個白眼,嗤地一聲。

“Cut!”

看着導演指示這一條戲過了,兩位美女演員都長出了一口氣,這種戲她們也不想多來了。梅蘭妮要搬這麼多箱子,西格妮要裝成瘸子跳着快走,都是很耗費體力的戲。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噗哧……”,抱在一起大笑起來。

演電影,不是說話,就是聽對手演員說話。演技就是看到對方的臺詞和動作表情之後的反應。如果兩個人的演技水平相差太大,就會有一個演員發出的信號,沒辦法被另一個演員拾取到的情況發生。

只有勢均力敵的兩個對手,才能演的過癮。一個人的表演,可以激發另一個,另一個的反應,反過來又能激發第一個演員。

梅蘭妮和西格妮的對手戲,就讓演員演的很過癮。一個是碧池老闆,一個心機下屬,兩個女人鬥心眼,讓兩人很開心。

“接下來要演西格妮的牀戲了,你們準備一下。我們等哈里森來了開始。”羅納德指揮燈光組開始爲下場戲布光。

“羅納德後來……你和他沒有什麼問題吧?”西格妮·韋弗和梅蘭妮在說悄悄話,她知道梅蘭妮差點被辭退的事情。

“羅納德是個好導演,過去的都過去了……”格里菲思不想說太多。

“確實很不錯,他是個演員的導演。很多時候都讓我們自己領悟,不會刻板地規定讓我們怎麼演……比如那個大猩猩,我看到你的那場戲,才弄清楚羅納德的想法。”

西格妮·韋弗覺得自己徹底明白了,大猩猩就是一個象徵,辦公室裡權力帶來的對下屬的恐嚇和侵佔的象徵。

英語裡有一個比喻,背上有隻猴子。這是比喻一個人碰到的問題,這個問題就像猴子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

苔絲背上的猴子,就是凱瑟琳對她時間的濫用,什麼事情都讓一個辦公室助理來幹,甚至不屬於她的部分,也用言語的藝術來脅迫。

大猩猩也是一種猴子,很強力的那種。

……

一邊討論羅納德“高超的引導技巧”,西格妮·韋弗一邊換衣服,她穿着高級的類似內衣,外面是一件低胸絲綢睡衣,準備好了以後,就聽到了哈里森·福特的聲音,於是她走了出去。

“你今天太美了,西格妮。”

“你也很帥,哈里森。”

兩位明星打過招呼,準備拍攝下一場,一個好萊塢傳統的鬧劇橋段。

凱瑟琳躺在牀上,給自己的胸前補粉,遮蓋着白人女性常有的雀斑。

她一邊支使苔絲不停地去拿遮瑕膏,香水,一邊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還炫耀性的告訴苔絲,那個合作伙伴傑克·特雷納馬上要來。

苔絲不想和傑克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藉口有醫生預約要走。

凱瑟琳還支使她去藥店買避孕藥,今天她要接着一場久別重逢,把傑克求婚的事情點穿,言語的藝術,是她最擅長的。她直接說醫生那裡可以晚點過去,遞過去五美元和一張處方。

這樣總是自以爲是,不把別人的時間當回事,是凱瑟琳的一貫作風。

梅蘭妮·格里菲思退場,哈里森·福特扮演的傑克進了房間。

西格妮·韋弗用各種方法制造浪漫,讓傑克聞聞自己的香水,讓他去冰箱裡拿香檳酒等等。

本來要和凱瑟琳分手的傑克·特雷納,面對這個女人還是有一種天生的少許害怕的。被凱瑟琳說自己要向她求婚,讓傑克徹底爆發了,怎麼會有這麼自以爲是的人?

“凱瑟琳,現在真不是聊天的時機。”哈里森·福特用了一副很誇張的笑容,來試圖脫身。

這時候,苔絲買回了藥片,在房間外面透過門縫偷看。她想知道,是不是傑克也是和凱瑟琳一樣,把她當傻瓜耍?

西格妮·韋弗一聽之下,徹底誤解了,她靠近了哈里森·福特,然後把手往他的身下探去,“你說的對,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大傑克是不是可以出來透透氣了?凱蒂很孤獨……”

哈里森·福特臉色一變,這麼直接的演法?“不,不……”

“傑克,你怎麼回事?”凱瑟琳臉色一變,她總有這種讓別人覺得內疚的辦法。

哈里森·福特扮演的傑克,也有一種覺得好像自己理虧的表情,他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了那句話,“我有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西格妮·韋弗重複了一下,好像中學老師在訓斥她的學生。

“我是說,有另一個重要的人,客戶……和我約好了,不能耽誤,我以後再和你說,拜拜……”傑克親了一口凱瑟琳,然後趁着她腿腳不便,飛也似的逃了。

本來這時候是傑克,苔絲,和特斯克先生,和新城廣播開會商討併購方案的時間,傑克着急走了。

“哼……”在房門後面偷聽的苔絲一笑……她看到傑克出去,自己等了一會,裝作剛買好藥回來……“來了……”

“Cut!”

羅納德對調度的結果比較滿意,這中橋段,常見於老好萊塢的經典喜鬧劇。兩個女主角,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通過房門等場景設置,製造種種誤會和巧合,來推近劇情。

不過現代劇的“上班女郎”,不能用這種老橋段用的太過用力,羅納德只是在這裡用了一下,觀衆還沒想起那種“又是老橋段”的抱怨,就已經結束了。

“來了,這是你的藥……”,梅蘭妮·格里菲思從自己的廉價皮包裡,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一把找零的零錢,放在了桌子上。

“我得走了,醫生那裡要遲到了”,然後苔絲就像傑克一樣,不等凱瑟琳反應過來,就轉身跑了。

苔絲也趕緊去開會了。

凱瑟琳用手撐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今天的事情好怪,一個個都急衝衝地走。她內心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苔絲,你忘了你的筆記本?”凱瑟琳發現了苔絲着急走,把筆記本忘了,這時傳來了苔絲下樓關門的聲音,已經來不及了。

西格妮·韋弗臉上都是困惑的表情,她拿起了苔絲的筆記本……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就像苔絲當時一時好奇,偷看了凱瑟琳的電腦備忘錄一樣,這下輪到了凱瑟琳偷看苔絲的筆記了。

苔絲把和傑克·特雷納合作,去見了特斯克先生的時間安排,以及下週一去見媒體助理提出提案的計劃,寫在了自己的筆記本里。

凱瑟琳一頁頁的翻了過去,臉色頓時變了,“這個蕩婦,這個可惡的小秘書!”她跳下牀,一蹦一跳地衝進了浴室。

“Cut!”

這幾場戲拍的很好,肉眼可見,兩位女主演的對手戲,要比哈里森·福特演的精彩的多。

不過羅納德沒有提這件事情,他邀請兩位女主角和福特一起去品嚐一家高級日式壽司,食材和廚師都是東瀛空運過來的。

……

“昨晚的晚餐真的精彩……”

第二天,拍攝的是苔絲被揭穿身份的戲,拍攝的地點很古典,老式的圓桌,讓兩個併購團隊,買家特斯克企業,和賣家新城廣播的人都可以平等的坐下。

苔絲和傑克的服裝,都和昨天拍攝有繼承關係,他們在門廳裡見到了,開始交談。

“今天我來獨唱?”苔絲對自己越來越有自信。

“當然,沒問題”,傑克對搭檔的進步很滿意,“特斯克和阿姆斯特朗在那邊,我們等着看他們的煙囪了冒的是什麼顏色的煙?”

這句話是教廷的典故,每次教宗換人的時候,梵蒂岡裡面開會決定人選,每天都會把選票焚燒,民衆可以看到煙囪裡的煙。

如果沒有選出人選就會放稻草一起燒,是黑煙。選出來了下任,就只燒選票,是白煙。最近一次用這種燒煙的方法接替教宗的,就是波蘭出身的保羅二世。

傑克用這個來來比喻買賣雙方的談話結果。

“我的同事有一個新的併購想法,你願意看看嗎?”在等待併購會議開始的時候,梅蘭妮·格里菲思問哈里森·福特。她還想確認一下,凱瑟琳說的是不是實話。

“當然,如果是你請我幫忙,我會的”傑克當然說沒問題。

“沒有道德上的顧慮嗎?比如,比如別人剽竊……”

“當然不會,我一直很小心的,從來沒有發生這種事情。”

“你怎麼了,爲什麼這麼問?”

“我只是有點緊張。”

“你會沒事的……”

兩人正在說話,那邊兩位重量級人物已經得出了結果。

大家坐下來開會,阿姆斯特朗宣佈以685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新城廣播給特斯克企業。

“砰……”

一聲巨響,凱瑟琳拄着雙柺跳了進來,“感謝上帝我趕到了,這個女人是個騙子,她剽竊了我的想法。”然後她把柺杖舉起來,指着苔絲說道:

“這個女人是我的秘書,她根本不是什麼經理,傑克,你被騙了。”

“你在說什麼?苔絲不可能是你的秘書。”傑克·特雷納是眼看這苔絲機智頑強的促成了特斯克對交易感興趣的,怎麼可能是什麼秘書。

“那你問她啊?她是不是我秘書?苔絲?”

“我可以解釋……這是我的想法。”苔絲被揭穿了身份以後,非常窘迫,只好小聲說話。

“天啊,你真的是她的秘書”,傑克·特雷納也發現了不對。

“這個女人,趁着我骨折的時候,剽竊了我的想法,冒充我的同事,這是我的主意,我的項目!”凱瑟琳勝券在握,大咧咧地坐下了。

“這是我的想法!”苔絲叫道,“我可以解釋,傑克,是她做說謊。”梅蘭妮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短時間內很難說清楚,尷尬和羞愧充滿了她的內心,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的苔絲站起來走了出去。

“好吧,這個遊戲的名字,就是我們把併購的細節敲定。”哈里森·福特臉上全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翻開了厚厚的併購合約,開始繼續工作。

“Cut!”

羅納德叫停了拍攝,帶領大家鼓掌。

這場戲拍完,就只剩下最後的結尾,和一些和主線沒關係的外景戲交給二組去補拍了。

“非常出色,我們今天去吃髪國大餐……”

……

幾位明星吃完晚餐,都去享受週末了。

羅納德還得繼續工作,看昨天的樣片,準備下週一開始的大結局拍攝。

他拿起電話和卡梅倫·克羅聊,“我覺得結尾還不夠有力,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你還要更加有力的結尾?”克羅在公寓裡,每天晚間和羅納德交流,修改下面的劇本,已經好幾個禮拜了,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

“前面的戲太精彩,幾位女演員的對手戲,會把觀衆的胃口吊的很高,我擔心那個原本的結尾壓不住。”

“這是個經典的好萊塢式的反轉,你怎麼還不滿意嗎?苔絲證明了自己纔是那個併購電臺廣播的方案的原創人,特斯克相信了她,凱瑟琳被開除,最後苔絲和傑克吻到了一起,經典好萊塢結尾。”

“我總覺得不行,我們在之前透露的信息已經夠多了,觀衆多多少少會猜出一點結局,我們得在這之外,在給他們一點沒有想到的……”

羅納德深深覺得,前面拍的太精彩,會造成劇本的結構失衡,後面得加戲壓住,才能讓觀衆走出電影院的時候,還在回想劇情,並且向朋友推薦。

“好吧,我想想辦法,這時候,你需要一個比利·懷爾德式的反轉結尾……”卡梅倫·克羅撓撓頭,要說誰最擅長這種強有力的結尾的話,還得是自己的偶像,五十年代的著名導演兼編劇,比利·懷爾德。

“唔,你有靈感嗎?這樣……明天劇組休息,我們面談吧,不對,那些編劇工會的督查還在監督我。我得想個好地方把他們甩掉,這樣,我安排好了給你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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