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這種怪想法是從哪裡來的？”
羅納德問理查德，難道又是奧維茨在那裡傳播自己的謠言？
“我去打聽一下消息，我在CAA裡面，沒有聽到這個傳言，或許是其他渠道傳出來的？”理查德比較理智，這種事情未必是傳言造成的，克盧格是首富，他不會像一個好萊塢的從業者那樣關注各種謠言的。
理查德悶頭去查線索，把所有的關係都發動起來，拼命地給相熟的人打電話探聽消息，但是一時半會沒有頭緒。
羅納德沒有停下來，他一邊剪輯Ghost，一邊找來了大衛·西姆金斯，他推薦的勞倫斯·康納，終於把“上班女郎”的試播集的劇本，和整體的策劃案給拿了出來。
“看起來是電影故事結束以後，苔絲在投資公司，接下去的發展故事？”羅納德不聲不響地看完了劇本，半天沒說話，然後問了一句出來。
“事實上，這個故事的走向，和電影只是有類似的背景，整體故事可以說是一部新的電視劇了。”勞倫斯·康納長的五大三粗，一臉絡腮鬍子，要不是他的鼻子出賣了他，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猶太人編劇。
羅納德看了會議室裡面的大衛·西姆金斯一眼，自己的電影劇本，被改成了這樣，心裡總有點怪怪的。
故事從苔絲到了特斯克公司做一個出擊主管開始講起，苔絲的好朋友辛，還是那樣關心自己的化妝躲過工作，平時就以爲苔絲加油爲樂，好像把她看成了秘書的代言人。
男友傑克·特雷納還是扮演人生導師的角色，他經常出差，有時候和苔絲不得不靠電話訴衷腸。
苔絲的秘書則是個老油條，她告訴了苔絲，管苔絲業績的高級主管紐豪斯夫人，被公司的人稱爲女巫。苔絲雖然有老闆特斯克的推薦，但是也要提防。
苔絲每天還得回斯坦頓島的家裡，兩個很愛她的父母，見識所限，經常給她一些落伍老套的建議。
而苔絲的鄰居，是一個拉丁裔的藍領水管工羅梅羅，見到苔絲就拿出了拉丁裔男人的本事，死纏爛打地追求。
“羅納德，首先要考慮的，是電視臺更加嚴格的分級，很多電影版裡的情節，是不可能重現在電視臺的。這是公共電視臺，很多未成年的孩子也要看的……”
“這個有道理……”羅納德點頭，原版電影裡面，苔絲光着上身使用吸塵器，還有和扮演男友的哈里森·福特的牀戲，在電視劇裡肯定不能再現。
相比MPAA對電影的分級，電視臺的分級制度更加嚴格。語言，裸露和暴力的內容，普遍要比電影分級還要嚴格一個檔次。也就是說，類似PG分級的電視劇，實際上的尺度就和連幾歲的孩子都能看的G級差不多。
要是哪個公共電視臺，敢在電視劇裡放一些出位的內容來爭取收視率和廣告的話，家長，特別是家庭主婦的電話，就會接連不斷地打到“電視節目家長指導標準委員會”裡去。
這個機構就類似於好萊塢電影界的海斯委員會，是各大公共電視臺主動成立的一個機構，來主動迎合電視機遙控器的主要操縱者，家庭主婦的想法，否則她們投訴到主管的政府機構聯邦通信委員會（FCC）那裡，就會有吊銷執照的風險。
“但是，這個劇情也太……”，羅納德嘟囔了幾句，把劇本翻得嘩嘩響。他的內心很抗拒這樣的改編。
電視劇裡面的商戰，辦公室鬥爭，和職場裡的男女愛情，都變得很幼稚化。全然沒有電影版經過華爾街的專家審定的併購情節，並且找演員去真正的好萊塢銀行家身邊見習，和請銀行家給演員講課的嚴謹。
好像劇情突然從真正的華爾街，來到了高中生對華爾街的模擬賽場。羅納德對電影版“上班女郎”可是非常自豪的，裡面的劇情都能讓華爾街的從業人員，挑不出大毛病。
“我理解，你對電影版的喜愛。但是這是電視劇，要知道，電視劇最大的問題，就是全家人在一起看，太過真實而高深的商業內容，會讓父母，和孩子都看不下去，而那些中年人又不得不聽從他們的意見換臺。
這幾年，廣告價值最高的電視劇，就是這種什麼情節都有的閤家歡類型。父母可以看苔絲父母是怎麼溺愛孩子的，他們的孩子又在想些什麼。
藍領可以看羅密歐對一個在華爾街工作的美麗女郎的進攻。剛進職場的年輕人，而可以看到是真實的職場競爭，和各種八卦，這些觀衆本來就是擔任一些秘書性質的工作，他們也看不太懂太複雜的辦公室鬥爭。
更重要的，大家都要看到愛情，浪漫的愛情是符合所有年齡段觀衆的喜好的……”
勞倫斯·康納比較大膽，對羅納德發表了一通看法，他最後總結，“我也做過幾部電影的編劇，雖然票房沒有獲得過大成功，但是也明白電影和電視劇的差別。2小時的電影，觀衆都坐在一個黑屋子裡，他們除了看電影什麼事情都不能幹，所以投入的程度很高，你可以鋪陳一些複雜的情節。
但是電視劇放的時候，大家可以隨時站起來乾點其他事，要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還能接上情節。劇本必須簡單，要符合大衆的想象才行。”
“道理我都懂，但是就是彆扭……”，羅納德其實在理智上認同勞倫斯·康納的說法，但是自己的電影被改成這個樣子，總是有點生理上的不適。
“算了，我不管這個電視劇的處理了，你們把劇本再打磨一下，等大衛（西姆金斯）同意。我就簽字，撥款拍攝出試播集來，然後我們再去NBC和其他電視臺推銷。”
羅納德受不了自己的心血被人改成了肥皂劇，索性把劇本一關，丟在了抽屜裡，不再想它了。
“你們準備請誰來演梅蘭妮·格里菲絲的角色？哈里森·福特的角色呢？”不管劇情了，但是選角還是要管一管的。
“最好當然還是讓梅蘭妮·格里菲思……”
“不可能的，你讓梅蘭妮來演這個版本的苔絲，她寧願死給你看……”羅納德推己及人，知道演戲成癮的梅蘭妮·格里菲思，是絕不肯親手破壞自己最有代表性的角色的。
“那我們就推薦這位……”勞倫斯·康納和大衛·西姆金斯見狀，就推了一張女演員的照片過來。
“這是？”羅納德看照片，這個演員長的和梅蘭妮·格里菲思更年輕一些時候的照片非常相似，看來是有備而來的，“南希·麥基翁？”羅納德翻到了照片後面的簡歷。
“原來是個長大的童星。”簡歷上列出了南希·麥基翁的演出履歷，1980年到1988年，她都在一部長青電視劇“生命的真實”裡，演一個反叛而聰明的波蘭裔15歲高中生，一直演到她22歲。
她演的那個角色，最後是以最高榮譽“畢業生代表”從高中畢業的。這通常是一所高中裡成績最好，活動最佳，最後代表學生致辭的那個。
這和電影版裡苔絲的智商也很匹配，再加上南希·麥基翁十年的電視劇經驗，確實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至於帥哥人選，就更不是問題了，電視劇對男演員的要求要低得多，基本上能夠有一張帥氣的臉，記得住臺詞，其他的都可以通過特寫鏡頭和剪輯來處理。
電視劇和電影不一樣，最重要的角色是編劇。因爲通常拍攝的時候，每一集都可以由不同的導演並行拍攝，而整體的人物和劇情走向，則要編劇來把握。
羅納德這就算是通過了拍攝試播集的許可，兩位編劇主管就去開始行動了。
“史蒂夫，我沒想到拍攝電視劇會對我產生心理傷害，以後我再有什麼電影要改變成電視劇，我都要仔細考慮。”
羅納德沒人說這種劇情被人改成肥皂劇的鬱悶，他只能打電話給史蒂夫·班農。這個人負責了幾部電視劇的生產，立項，和推銷，比較能理解羅納德的心情。
“我都不看內容，這就是一件商品，管他是橘子味的，還是櫻桃味的，有人看就行了。”班農對有機會和羅納德聊這些，還是很高興的，全心全意地站在羅納德的立場上，來開導他，讓他開心起來。
“你說的對，但是我還是一個藝術家，哎……”羅納德倒了些苦水，他一開始答應立項了，就是再不滿意，也不可能取消，讓西姆金斯這樣的骨幹生出非常不開心的想法。
“就當是一次嘗試好了……”，羅納德吐完槽，心情好多了，他想起來那部宋飛傳，“宋飛拍攝起來怎麼樣？”“宋飛（這裡指的是演員本人傑瑞·宋飛）很有幹勁，雖然他對5集有點失望，但是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大項目。”班農對這個5集也不滿意，但是這已經是NBC看在羅納德的面子上，給的一個“可憐你的努力”的合約了。
“有沒有可能，在第一季以後，追加正常的22集的購買訂單？”班農對自己的處境也有更高的追求，在華爾街冒充一個好萊塢專家，只賣出去5集不算太好的成績。
“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電視臺看收視率……我最近才發現，電視劇和電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哎……”
羅納德又聊了起來，這種對自己作品的改編的吹毛求疵，實在是人之常情。
終於再次聊完了心情，班農看到羅納德的心情好了不少，猶豫再三，還是問了一個問題。
“羅納德，你最近有沒有主動和華爾街聯繫，做一些公司業務的說明推介？”
“爲什麼，沒有啊？”，羅納德覺得班農有話沒說出來。
“是這樣，華爾街的某家投行，做了一個對好萊塢的業態分析，他把你的白日夢，列到了不推薦投資的列表裡，我想你可能已經知道了……”
“他媽的我不知道啊，這是哪家乾的？爲什麼把我的公司列爲不推薦？”羅納德心想，首富克盧格的奇怪想法，難不成是這裡來的？怪不得他會對自己有想法。
“就是一羣哈佛畢業的糊塗蛋，他們用了各種指標，做了一個KPI，列出了好萊塢值得投資的幾家中小型製片廠，和可以作爲基金標的的著名導演和明星。
你的白日夢，因爲在幾項打分上處於劣勢，所以沒有獲得他們的青睞……”
要說羅納德的白日夢，確實沒有什麼特別亮眼的成績。一部辣身舞名聲大噪以後，投資的都是一些非常小成本的製作。
特別讓人注意的，就是非常便宜的“髮膠”，和羅傑·科爾曼合拍的那部“希德姐妹幫”。總之就是以一兩百萬的小成本去博一個獨立電影節的獎項，或者是在一些小型院線裡面的上映，然後靠錄像帶發行賺錢。
而華爾街要投資的都是那些製片廠自己的財力不足以支撐拍攝，必須依靠融資來進行的項目。這樣子的話，華爾街才能在電影這個項目裡面賺取超額利潤。
因此在這個“可貸款性”的這個重要指標上，羅納德的白日夢就得了一個很低的分數。
所謂可貸款性，就是製片廠到底需要多大的資金缺口。風險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小。風險小的話，他們拿不到一個合適的回報率。太大的風險，他們又害怕出現血本無歸的情形。
“這羣混蛋，你把那個評估報告給我一份。”
“這是華爾街內部傳閱的……”
“你少廢話……”羅納德有點生氣。
“我正要說，所以我怕你沒有拷貝，就給你寄一份，羅納德。你注意不要外傳。”
……
過了兩天，羅納德還在剪輯室裡面和沃爾特·默奇一起剪那部電影“Ghost”。
“羅納德，你的電影剪輯起來真的有點無趣，所有的剪輯點你都預留了，電影的鏡頭也非常可以預測，要不是烏比·哥德堡的表演，我覺得你隨便找個剪輯師，帶兩個大學電影系的助理，也沒什麼不能剪的。”
沃爾特·默奇看着剪輯機上的小顯示屏說道。這是商業電影的普遍特點，羅納德導演的又特別的極致。除了烏比·哥德堡，她的每一條都不一樣，而且和其他擅長現場即興表演的演員不同，她的鏡頭只能一條就當一條用，不同條之間沒法混着剪。
“確實，和這樣的舞臺劇經驗豐富的演員，合作一部商業電影，真的有隔閡……”，羅納德爽快地承認，自己這就是爲了拍着賺錢的。
整部電影有一些特別好的表演場景，但是整體結構是非常可預測的。
“特效那邊的進度如何？”默奇也是個好奇心很強的技術專家，對電腦特效很想去看看怎麼做的。
“我給他們打個電話，你去‘指導’一下？”，羅納德知道默奇的好奇心又來了。電腦特效的進度非常緩慢，這是因爲這部電影的特效鏡頭有點多，大量的時間花在了逐幀地對齊帕特里克·施維茨和背景膠片裡的場景。
羅納德不是斯皮爾伯格和盧卡斯，沒有大規模僱傭特效人員的能力（因爲沒有後續的電影拍攝跟上，不可能僱一大批人，然後拍完了就解僱），所以只能靠時間慢慢磨了。
“羅納德，你的快遞。”助理萊克的腦袋冒了進來，給羅納德送來一個信封。
“哼，……”
羅納德拆開一看，就是班農說的投行報告。他翻看了一遍，裡面有白日夢的都被貼上了報事貼。
最後，報告裡還特別總結了一番，白日夢雖然是賣座導演羅納德·李的公司，但是和斯皮爾伯格不同，他的大製作，大多數都沒有放在白日夢下，而是和七大製片廠合作。
作爲投資對象，羅納德本人很有潛力，但是他的公司不是一個好的標的。
再加上最近羅納德對奧斯卡獎的期待過於沉重，他對於藝術性的要求日間增長，兩部參與的影片，據不願透露姓名的內部人士披露，都投入了重金和獵戶座影業合作（獵戶座不適合投資的分析請見XX頁），聯想到近年獵戶座衝擊奧斯卡獎項電影的票房中位數，對這兩部大製作的融資，也屬於不推薦……
“不投資就不投資，爲什麼要給我分類呢？”羅納德不太高興，他打電話獵戶座的邁克·麥達沃伊：
“你知道嗎？我們的電影被華爾街看空了……”
“什麼？你有內部消息？我最近確實遇到了不少銀行家，對與狼共舞的拍攝效率頗有微辭，他們還給這部電影起了個很不好的外號。”
“外號？叫什麼？”
“凱文之門（Kevin’s Gate）……”
“什麼？”，羅納德沒有聽懂。
“和天堂之門（Heaven’s Gate）押韻……”
“他媽的誰幹的？”羅納德氣得站了起來，外號這東西，很容易被當成八卦傳播的，這是要他好看啊……當年天堂之門，可是花了4000多萬，把聯藝直接坑破產了。
這是諷刺自己和邁克·麥達沃伊不會管理導演，讓凱文·科斯特納耍了？
不對，不算完全諷刺，邁克·麥達沃伊就是從聯藝出來的，這直接就是罵上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