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審

回到新宅,青璃被麥芽服侍着洗漱,又換了一套新襖子,她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自在,因爲太敏感的關係,總能聞見周圍的血腥氣。

“小姐,這件小襖怎麼處理?”

枚紅色錦緞小襖,是青璃最喜歡的,剛做出來,這還是第一次穿,就沾染上無數大大小小的血點子,扔掉有些可惜,麥芽猶豫了一下,這才問道。

“燒掉,不要了。”

沾上別人的血跡,太晦氣,到古代以後,青璃也被同化,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扔出去,我不想看到這件小襖。”

小襖做工精細,光是領口鎖邊就用了幾天,最難得是料子的顏色,枚紅色不好印染,所以出產甚少,麥芽感到可惜,見自家小姐情緒不好,沒有說什麼,帶着襖子轉身離開。

青璃心裡有火,不單單是因爲一件襖子。耶律楚仁就這麼進到平陽城,又讓這個變態鑽了空子,感覺他就像是一條泥鰍,滑的很,平陽佈置嚴密,也沒有攔住他。

“小姐,您還沒用早膳吧,前面廚房熬了點白粥。”

於嬤嬤提着一個食盒,見自家小姐沒反對,她把食盒打開,從裡面端出一碗白粥並幾碟小鹹菜。

“恩,於嬤嬤,你和麥芽下去歇息,過了晌午咱們在出門。”

時間還早,青璃打發了丫鬟婆子,把門緊閉,自己進了空間。

空間裡,一種蔬果的香氣,她做了幾個深呼吸,無比愜意,身體緊繃的弦也跟着放鬆,沒有那種血腥氣,情緒舒緩了很多。

小靈落在蘋果樹上,氣呼呼地,自從上次小白狐羽幽威脅它,搶跑了雞腿,這傻鳥就記了仇,平日裡也不搭理羽幽,自己在外面轉悠,見到青璃,立刻揮動着翅膀,在天空盤旋一圈,落在她的肩頭,“主人,您進來了!”

“是啊,幾天沒進來,看看莊家收了沒有。”

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青璃辨認了一下,不是她之前種下的水稻和小麥,多了一些白菜,土豆之物,看來是靈獸打理過了,現在還沒到成熟的時候。

緩坡上,放養了幾頭奶牛,旁邊放置幾個大桶,裡面都是牛奶。這牛奶可是純天然的,一點化學制劑沒加,青璃把桶移動到庫房,心裡盤算做點什麼吃食好。

“主人,空間裡多了海螃蟹,還有魚蝦,美味的很,都是在京都弄來的?”

小靈眨着烏雞眼,跟在青璃身後寸步不離,自己沒話找話。

“恩,是啊,小靈,你要是在空間無聊,就去沐陽看看,馬上過年了,也不曉得我三哥能不能回來。”

青璃轉過頭,對着小靈忽悠道,“作爲獎勵,送你一隻少將軍做的烤雞如何?”

“主人,您也太摳門了吧,怎麼也要兩隻!”

小靈撲扇撲扇翅膀,圍着青璃轉了一週,它都快想不起來烤雞的美味,主人在京都開的香滿樓做的烤雞不錯,它偷過一次,可是第二次就被發現了,安排了夥計在庫房看管,再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好吧。”

青璃假裝猶豫了一下,答應小靈的要求,她只說會給兩隻,可沒說什麼時候,馬上過年,她又不會在平陽久留,能不能見到淳于諳是個問題,先把小靈騙過去再說。

來到一樓庫房,有一個小箱子是從姜太后棺材裡面劫來之物,那顆夜明珠大小罕見,幾件精美的珠寶玉石,件件精品,不但是材料難得,更是前朝國手所制,寶石和金銀的鑲嵌處看不到一絲痕跡,美輪美奐,其中一個香薰的小球,鏤空雕琢,就是現代的工藝,也未必能做出這麼細膩。

“可惜上面都沾了毒,而且是劇毒。”

青璃搖頭嘆氣,找了一個木盆,把幾樣寶貝泡到靈泉水裡,靈泉水立刻變得漆黑,上面飄着一些小蟲的屍體。

那些蟲子細小,用肉眼根本沒注意,青璃打了一個寒顫,這些劇毒見血封喉,碰到皮膚也會立刻吸乾表皮的水分,她猜測姜太后之所以成了乾屍,應該與此毒有關係,這麼多小蟲子,讓她想到南疆秘術,也是大哥控制鬼羅剎用的蠱術。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白狐羽幽出現在她身後,正在瞪着眼睛看靈泉水上飄着那些小蟲,它思考了一下,“主人,這些蟲子是被用毒餵養的,好像還沒有死。”

“什麼?”

青璃抖了抖,這密密麻麻地蟲子看着頭皮發麻,一聽說沒有死,頓時手腳無措,有時候女子再強悍,天不怕地不怕,殺人如麻,還是有弱點的,她就是怕這些黑漆漆帶着殼醜陋的小蟲,這麼一堆,用現代的話來說,密集恐懼症。

“好像不一般,主人,蟲子交給我吧,我研究研究。”

羽幽不怕,好奇的小眼珠緊緊地盯着,青璃臉色僵硬,強迫自己鎮定,“那個水盆你端到藥室,別讓蟲子亂爬。”

說完,青璃用瞬移直接上了二層的浴間,跳下溫泉池子,身上還是止不住的雞皮疙瘩。以前聽說有蠱蟲,她以爲都是民間以訛傳訛,做不得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要是用這樣的蟲子控制人,是不是蟲子會鑽到身體裡,她抱着胳膊,身上發毛。

泡了一會兒,青璃從溫泉裡出來,剛纔受了點驚嚇,睡不着,她在空間裡整理一下衣物和首飾,又到裝吃食的庫房轉了一圈。

角落裡,堆放着一個小布袋,青璃打開一看,頓時眼睛一亮,好久不到庫房裡轉悠,倒是把這茬忘記了,這是她在京都收上來的小玉米粒,就和現代製作美國玉米花的玉米一樣,農民們自家種的,誰知道收成不好,就長成了這副模樣,以爲賣不出去,青璃正好路過,全部買下來。

在現代,看電影,爆米花和可樂是必備之物,可樂她是無法做出來了,現在還有點懷念那個味道,爆米花是沒有沒問題的,只能採用土辦法,把玉米粒加奶油,放在烤箱裡,底下用大火爆,試驗了一下,很成功,有個別的沒有爆出來,剩下的爆出很大的花,吃一口,有濃重的奶香味道。

空間裡有各種水果,可以和奶油混合,做出任何口味的爆米花,青璃試驗了一種葡萄味和蘋果味,覺得不算很成功。冬日裡,整天沒事幹,吃着茶水和瓜子,爆米花是一個新吃食。

青璃用油紙做成一個錘子的筒狀,把爆米花倒進去一部分,一邊走一邊吃,爆米花脆甜,她滿足地眯了眯眼,果然有好吃的,心裡馬上得到安慰,現在想起那些蟲子,也不那麼害怕了。

空間山林裡的野獸暴漲,一路上,光是野豬就遇見了很多隻,聽小靈說,別的動物還好,躲在山裡不出來,就這些野豬最不本分,時常組團到莊稼地裡去踩踏,有一次還進入到藥園。

藥園裡面珍貴藥材多,那些可是羽幽的命根子,結果羽幽發怒,迷暈了十幾頭野豬,全部宰殺,青璃就說道庫房裡面看到掛起來的野豬肉,她還在心裡尋思什麼時候宰殺的。

在深山不遠處,有一片腹地,空間升級之後多出來的一片,到處是野草野花,低矮的灌木,這邊有鹿羣,羊羣,還有部分沒送出去的戰馬,戰馬繁殖很快,又多了一些小馬駒。

青璃一路走一路看,這些羊都不錯,身上的毛很厚實,似乎在草原上得到了變異,青璃靈機一動,尋了一把剪子,追着羊羣剪毛,想着綁成毛線,到時候織圍巾,手套和帽子都不錯。

羊羣見到同伴被折磨,瞬間一身毛被剃光了大半,頓時四散奔逃,青璃臉上帶着邪笑,嘿嘿,都得回來,讓她剪個過癮再說,全部變成禿子,以後誰也不用笑話誰。

青璃在空間裡自娛自樂,綁羊毛搓成毛線,用了精神力,粗細均勻,想到京都幾個姐妹,要是把這個羊毛做成的手套送給趙羊羊一套,她一準兒高興。

京都天氣沒有北地那麼冷,羊毛足夠,想到未來的婆婆文氏,青璃除了送屏風那種擺設之外,還沒送過多少親手做的,護國將軍府不缺銀子,要什麼都有,缺的是心意,她打定主意,做一套毛衣,上面鑲嵌染色的牡丹花,用來討好未來婆婆。

一晃就過了晌午,門外有了腳步聲,青璃這才戀戀不捨地從空間裡出來,裝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打開門,於嬤嬤和麥芽端着熱水,已經站在門口等待。

回到新宅,二人雖然做了噩夢,但是臉色好些,進門之後,麥芽透了一個棉布巾服侍自家小姐擦洗,“小姐,下晌咱們去哪裡,少將軍派人傳話,讓您天黑之後去城北大軍的牢房。”

“恩,去玉器鋪子,查看賬目,也好給夥計掌櫃們發福利。”

鋪子雖然沒開多久,好歹是自家在平陽的第一個生意,做的有聲有色,掌櫃富順是自己人,跟了自家多年,忠心度絕對沒問題,也想放手好好幹。她的鋪子裡面賣價要比普通銀樓貴上兩三成,仍舊吸引很多大戶人家,品質好是一方面,新穎,而且又掛着她的名頭,那些大戶人家時常上門採買,也是起着交好的心思。

整理完畢,馬車一路來到最繁華的街市。馬上到了大年,天雖然冷些,也有不懼嚴寒出門的,青璃觀察一下,布莊和胭脂水粉的鋪子人氣最旺,用那結伴的小姐妹,出門一起逛街。

“小姐,看到卿和堂,奴婢想起來了。”

麥芽指着前面不遠處的門面,稀稀拉拉站着幾個百姓,“雲少主,陳家公子和您湊了銀子,在城北每天都要施粥的。”

“恩,這我知道,還給破廟裡的乞丐們是捐了棉被。”

青璃點點頭,打開車窗,看了一眼天色,這冷風不停地吹,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這麼冷,光靠柴火也無法取暖,要是趕上大雪天,出門撿樹枝,非要凍出個好歹來。

破廟裡很多乞兒,都是沒有爹孃的棄兒,族裡也沒有人願意養着,小小年紀就圓滑的很,學會坑蒙拐騙,家裡的下人也曾經被偷過錢袋,青璃倒是能理解這羣孩子,若不想點歪門邪道,光靠乞討得來的糧食,根本吃不飽,有個病有個災,只能等死,這些乞兒專偷百姓,因爲他們衣着破爛,無法接近有錢人,遇見那些脾氣暴躁的,直接就是一頓打。

“平陽真冷啊。”

於嬤嬤坐在馬車裡,不住地搓手,好在車伕趕車很快,到了自家鋪子的門口。

玉器鋪裡沒有客人,掌櫃富順,賬房連帶着幾個夥計正在閒聊,自從有了定製服務之後,這些富戶們都要與衆不同,相互攀比,大堂裡這些首飾反倒是看不上了。

鋪子裡地下有煙道,暖和着,幾個人喝着熱茶,閒聊家裡過年的瑣事,青璃一進門,站在門口的馬姑娘第一個看到,驚喜道,“小姐,您來了!”

“小姐,您不是在鳳陽嗎?”

富順從櫃檯後面走出來,小夥計很有眼色,趕緊去端熱茶。馬車上有些冷,一進門,暖氣撲面而來,青璃坐到休息區的沙發,回道,“這不是要過年了,年前我最後一次來看看,也好給你們發大紅包!”

“小姐,最近咱們生意不錯。”

富順拿過來一本賬冊,上面清晰地記載最近的生意,他笑道,“咱們的畫師做的圖樣子很新穎,還有人高價來挖人呢!現在到了年關,這些小姐夫人們,都自己定製首飾,我們鋪子現成的,她們反倒是買的少了。”

記錄的訂單,有一些大額的,幾千兩銀子的都有,青璃指着其中一條,問道,“八千兩銀子,誰這麼大手筆?”

“這個啊,小的也疑惑呢,那個夫人眼生。”

富順摩擦下巴,也很是疑惑,當初接手玉器鋪,平陽所有富戶的資料他都有,但是印象中沒有這麼富貴的夫人,一出手就是八千里兩,問題是,銀子都沒有要求抹零,乾淨利落,剩下的二兩銀子沒要,說是當做打賞。

“小姐,這位夫人很是貴氣呢,是我接待的。”

一般女客都是馬姑娘接待,前幾天平陽下雪,也沒有生意,她正閒着。約莫快到午時前後,她剛想去後堂吃點糕點充飢,這位夫人就出現了,身邊只帶了一個婢女。

“哦,是嗎?”

青璃只不過隨便一問,只要賺銀子就行,她也沒想追究這個人的身份,但是馬姑娘的一句話卻讓她一愣。

“你是說,這位夫人帶着頭巾,在眉心有一顆紅痣?”

青璃瞪着眼睛,激動地抓着馬姑娘的手,再次確定,“這位夫人的年齡大概幾何?”

“看不出,從進來就沒有說話,都是那個婢女應答。”

馬姑娘用力點點頭,絕對不會看錯的,二人可是來了個臉對臉,那位夫人舉手投足透露着尊貴,一派大氣,因爲面生,又在沒生意的時候趕來,所以讓她印象深刻。

“小姐,不會是那個人吧!”

姜貴妃,沒錯,姜貴妃生得嫵媚,在眉心處有一顆紅痣最是明顯,她的臉上還有幾顆紅痣,聽懂面相的人說,這是一個北斗七星陣,有名的面部風水,一般有此陣的人,非富即貴,惹人憐愛,母儀天下之命。

青璃不能確定,再次形容了一下姜貴妃的眉眼,最後確定,此人就是耶律楚仁的生母姜貴妃!真是膽大包天,耶律楚仁不可能在平陽沒有爪牙,跑到自家店裡來消費,真是囂張,不就是挑釁,想告知她,他們在北地。

“小姐,這麼說……”

麥芽很是擔憂,姜貴妃在平陽,就證明那個三皇子也在,肯定要對少將軍不利。

“小姐,這是咋了,有啥不對嗎?”

富順和馬姑娘不明所以,平日接觸不到大人物,青璃怕說出來嚇壞二人,對着麥芽搖頭,淡淡道,“沒什麼,就是這個人可能是我的仇家,彼此有點齷齪罷了。”

“那和您有齷齪,咋到咱們鋪子,不能是爲了詆譭吧?”

富順想不通,以爲是生意上的惡性競爭,他心裡安慰自己,反正對方花了八千里兩銀子。這個時候可不興什麼退換貨,實打實的銀子到手纔是真的。

“無礙,就是下次再見到的話,報告給少將軍,把特徵說清楚。”

姜貴妃那麼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出現第二次,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通過地道,進入大秦逍遙,在平陽某個角落的可能性極小。

青璃搖搖頭,不再多想,把鋪子裡的賬本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總體來說生意不錯,她給富順包了一個一百兩銀子的大紅包,賬房,畫師,雕刻師傅,分別獎勵五十兩銀子,小夥計三十兩,衆人算是收穫頗豐,都喜滋滋地。

從新宅庫房調動了米麪,糧油和一些豬肉,魚,給衆人分發,作爲過年的福利,讓他們來年好好幹,過年也不能鬆懈,要安排人值夜,看守庫房,她已經委託城北大營的士兵,每日晚間巡邏都會路過此處。

又坐了一會兒,到了下晌,天色漸暗,青璃帶着於嬤嬤和麥芽坐馬車回到新宅,用了晚膳,做簡單的整理。她寫了一封信給媚娘,吩咐家裡的下人送過去,又把近幾天的事,做了一個安排。

天已經擦黑,屋子裡點燃了火燭,青璃估摸時辰差不多,又折騰到城北大營,這次爲了怕麥芽和於嬤嬤害怕,她自己一個人前往,把二人留在新宅。

路上碰到幾十人的巡邏士兵,青璃拉開車窗,和衆人打招呼,馬車裡已經沒有多少點心,她從空間庫房取出一些烤雞腿,用油紙包包好,放到食盒,又裝了一些糕餅點心,遞給衆人,笑道,“吃的時候小心點,當心被人發現你們開小竈!”

“少夫人,能遇見您真是太好了!以前他們就說遇見您有肉吃。”

“是啊,聽說您回鳳陽了,咱們巡邏都沒有以前精神呢。”

青璃平易近人,士兵們也不像怕淳于諳那麼怕她,都能打趣說上幾句,“這次您回來,晚上巡邏的隊伍人都要多了!”

“行了,吃完好好巡邏,酒少喝!”

青璃囑咐了幾句,心裡爲士兵們擔憂,這樣的天,在馬車裡燃着紅泥小火爐,她都冷的很,怕弄髒淳于諳送的雪貂大衣,沒有穿,只披着一個薄薄的兔毛披風。

時間還來得及,青璃讓車伕去上次的麪館,那處小巷子。已經過了飯點,人不太多,老闆娘見到青璃很是高興,趕忙迎出來。

“我來這裡,不吃飯,就是談個生意。”

這些士兵們真的很難,要晝夜巡邏,晚上也沒有飯吃,前段還有人凍死,還是很悽慘的。青璃看到這些士兵見到她,很是渴望的眼神,猜測他們一直餓肚子。

冬日嚴寒,有時候要頂着風雪,那點吃食消化太快,根本不頂事。這片的小隊有二十來人,一共有幾個小隊伍,青璃想和老闆娘談個生意,讓他們多請幾個人,晝夜營業,給士兵們加餐,那些吃食,米麪的銀子就算在她身上。

“莫小姐,您真是個好人。”

老闆娘很動容,這年頭一心一意支援士兵們的人不多了,難怪在軍營呼聲這麼高,莫家小姐的做法不是爲了討好少將軍,而是真的用心的,在每個細節上都照顧得無微不至。

“好人也要有銀子才行,不然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青璃笑笑,和老闆娘講好了條件,只是一個小小的善舉而已,周圍很多窮苦的百姓,吃飯也困難着,就讓他們過來幫工,用自己的苦力換銀子,也能給北地士兵多些溫暖。

再次上馬車,直奔城北大營的牢房。門口處站着幾十個士兵,手裡舉着長矛,衆人見到馬車停下,整齊劃一地行禮道,“少夫人!”

青璃被這喊叫聲嚇了一跳,她揉揉額角,披好兔毛披風,這才從馬車上跳下,對着衆人道,“少將軍來了嗎?”

天已經完全的黑下來,平陽城的臘月初九沒有月亮,天幕中一片漆黑,只有牢房附近有幾個微弱的燈籠,在士兵們旁邊放着火爐,衆人輪流過來烤火,其餘人仍舊筆直地站着。

“少將軍還沒有到,不過方侍衛來了。”

爲首的小頭頭回道,“少夫人,您還是進去吧,牢房裡比外頭暖和,天寒,您要多注意身子。”

“好。”

青璃嘴角抽了抽,雖然這是一句關心的話,但是怎麼聽都有點彆扭,讓她進到牢房裡去取暖,估計在北地是頭一份。

牢房是一所地牢,青璃走入暗道,兩旁的牆壁上掛着油燈,忽明忽暗,一直向下,拐了個彎。城北大牢建造的很是堅固,下面有青磚鋪地,並不潮溼,還算乾燥。

在左手邊第一間房就是刑訊室,雪白的牆壁,牆上掛滿帶着血的刑具,有些已經上鏽,有些刑具上面是暗紅色的,應該是常年累月沾染人血,血跡沖洗不掉形成。

方侍衛坐在刑訊室正淡定地喝茶,身後不遠處站着幾個士兵,衆人見到青璃,趕忙招呼,“少夫人。”

“少夫人,少主還沒有到,您坐,您坐。”

方侍衛滿臉笑容,給青璃騰地方,一會兒自家少主進門,看到他老神在在地坐着,少夫人站着,一定會背地裡找他算賬,讓他有苦說不出。

青璃沒有客氣,坐在椅子上,問方侍衛,“老衛的棺材板買了嗎?我聽說他是京都人士,要在哪裡安葬呢?”

一提起老衛,方侍衛變了臉色,眼裡閃過傷痛,沉默片刻,這才低聲道,“以前老衛說過,若是不幸遭到不測去了,就把他火化,骨灰放在罈子裡,帶給他的家人,入土爲安。”

京都在經歷過地龍翻身和時疫之後,百姓們對火化安葬,沒有以前那麼排斥,老衛應該是覺得運送屍身回京不方便吧。

“那就買個好瓷壇。”

人故去,用金銀之物也無法彌補,青璃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怕想的不周到,讓方侍衛全權處理此事,務必辦好,缺什麼找她要就是。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又響起腳步聲,這聲音青璃很熟悉,她站起身,走到門外,果然看到淳于諳高大的身影。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夾襖,身後披着一個暗紅色長披風,一進門就帶來一股冷風。

“把人提上來。”

淳于諳面容冷峻,一身冰寒之氣,眸色幽深,轉過頭對着方侍衛道,“你去大營裡看着,有什麼情況立刻回稟。”

“那個……”

似乎是出了什麼狀況,青璃猶豫了一下沒有問,趁着士兵們去提人之時,把姜貴妃出現在玉器鋪的事說了一遍。

“不單單是姜貴妃,耶律楚仁也出現了,而且是卿和堂。”

淳于諳壓住心裡那點不快,都是從小一起長大,耶律楚仁是什麼人他很清楚,來到平陽絕對不簡單,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在此之前,多次露臉,就算給衆人一個挑釁,知道他在北地,又無可奈何,這種心情很不爽。

“是老雲說的?他應該還在北地吧?”

上次分開之後,青璃就回到了鳳陽,雲隆豐說要等過一段時間在走,平陽今年很冷,他想留下一段日子,和陳公子一起佈施。

“對,耶律楚仁趁着他不在,親自去了卿和堂,而且還搶走了一根百年的人蔘。”

卿和堂的掌櫃報官,官差一直在尋找搶劫者,掌櫃做了描述,畫師畫出來的肖像竟然和城門貼上的通緝犯一模一樣,最後掌櫃確認,就是耶律楚仁,這變態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出現。

姜貴妃在自家消費了八千兩銀子,還好不是搶,此刻青璃竟然產生了一點慶幸的心裡,“他出現在北地,這個年又過不好了。”

“安心,不過是喪家之犬,他就算有動作,也沒這麼快。”

淳于諳拍了拍青璃的後背,眸色溫暖了些許,揉了揉她的頭髮道,“原本是想,大年初一去看你的,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暫時離不開平陽,以前說好一起過每個節日,我又沒做到。”

“你不去看我,我就來看你。”

青璃一激動,立刻說出口,說完她心裡頓時後悔,大過年要趕到平陽,這麼冷,嗚嗚,她還是想趴在家裡的熱炕頭打滾啊。

“好。”

二人閒聊幾句,士兵們已經帶上來那個女子,此刻還沒有清醒,被綁着繩子,青璃把解藥晃了一下,捏着她的下巴,仔細看了一下嘴裡,沒有藏匿毒藥。

“恩……”

女子醒來,睜開眼,脖子轉動,看了一眼四周,頓時明白自己是在哪裡,她苦笑一下,對着淳于諳道,“我知道你們想在我嘴裡聽到什麼,抱歉,無可奉告。”

“你倒是硬氣,姜太后那個老妖婆給了你什麼好處,還是耶律楚仁?”

青璃抱着胳膊,眯了眯眼,這女子內心堅定,是個有主意的,一般這樣的人有骨氣,青璃在她眼裡看出必死的決心,一旦抓住機會,必會自絕而亡。

女子翻了翻眼皮,冷笑道,“莫青璃,你不過就是個野丫頭,攀上了淳于諳,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除了容貌,你還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地方嗎?”

“膽敢侮辱我們少夫人!”

青璃還沒怎麼樣,士兵們聽不下去了,一個個氣得面紅耳赤,少夫人是仙女一般的存在,人好心地好,武藝高強,拿他們當親人看待,除她再沒有人能配的上少將軍了,這個不要臉的八婆竟然侮辱他們心中的仙女!

“你不過就是想激怒我,然後來個痛快,是吧。”

這點小伎倆,青璃根本不放在眼裡,這種話對她來說也不起什麼作用,聽到的多了,臉皮自然就厚實,京都流言不少,她有必要理會嗎?重要的是,淳于魔頭在她手心裡,蹦躂不出去,她莫青璃只要和他成親,生幾個可愛的包子,就算圓滿了,絕對是個人生贏家,不必理會階下囚的話,說白了就是嫉妒。

“不明白你說什麼,反正不用從我嘴裡套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女子眸色閃了閃,有些心虛,京都流傳說莫青璃是個沒腦子的,這傳言不太確切,馬上就識破了她的計策。她剛纔一直試圖咬牙自盡,卻使不上力氣,落在敵方手裡,她早就做好赴死的準備,可憐了太后娘娘,屍身也不知道給這羣歹人弄到哪裡去了。

棺槨裡面都是毒蟲,只要沾染上,必死,女子眼眸中飛快閃過一抹自得,然後扭過頭,無論士兵怎麼詢問都不再言語。

“你確定你不說?”

青璃手裡有藥粉,但是那東西並不能讓對方說實話,而是說出目前心裡的想法,這個女子肯定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你不想得知太后的屍身在哪裡,是怎麼處理的?”

面對青璃的詢問,女子鐵了心思,她趴到地上,什麼也不說,就和沒有聽到一樣。

士兵們見此人太狂妄,完全忽視少將軍和少夫人,很是氣憤,進言道,“少夫人,不如抽上幾十鞭子!”

“不用。”

青璃擺擺手,坐下喝茶,嘖嘖了幾聲,“這細皮嫩肉的,你們力氣大,幾十鞭子下去抽死了怎麼辦?”

“隨意,想怎麼折磨,隨你們!”

女子在聲音微弱,卻也堅定,青璃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笑道,“你這般是爲誰呢,爲了姜太后,還是爲了耶律楚仁,要知道他不喜歡女子,你這心意,可是白搭了。”

“關你屁事?三皇子殿下以後就是整個天下的王者,什麼城北大軍算什麼?給三殿下提鞋都不配!”

一說耶律楚仁的不是,女子就很激動,似乎要從地上爬起,可惜她沒有力氣,用眼睛死命地凌遲青璃,咬牙切齒道,“你們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不過是喪家之犬,你激動什麼?你不說,我也不勉強,左右也套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

青璃低着頭,看着手上着金剛石戒指,漫不經心地道,“是我高估你了,你不過是棄子,也不重要,肯定不會得知耶律楚仁的絕密計劃。”

“纔不是!”

女子想要反駁,立刻覺得自己失言,在城門口就是被青璃激怒,不小心說了錯話,此刻又承認了她自己得知消息,見到青璃的笑臉,她覺得刺眼的很,哼了哼,“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是嗎,就要看看道高,還是魔高。”

青璃吩咐士兵們下去找一個水盆,把油燈熄滅只有一盞,淳于諳一直不動聲色,他知道,自家小丫頭肯定有辦法,要折磨這個不識時務的三皇子黨羽。

“你想幹什麼?”

女子有些慌張,見到接近的士兵,哭泣道,“若是破壞我的貞潔,做鬼我都不放過你們!”

“放心吧,就你這姿色,兄弟們也看不上。”

士兵們撇撇嘴,心裡尋思這女子真是自作多情,他們又不是三皇子那羣人,喜歡用女子的貞潔做威脅,那是禽獸作爲。

“定是成全你對耶律楚仁的一片真心。”

青璃讓人搬來一張小榻,讓女子躺在榻上,用匕首在她的手腕處劃了一處口子,用盆接着,又熄滅了油燈。

頓時,刑訊室裡一片黑暗。人不怕死,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那種恐懼,感覺自己的血正在流失,滴答滴答的聲音,這種滋味是最難煎熬的,就是死士也挺不過去最後一關,何況是一個女子。

青璃留下一個士兵看守,陪着淳于諳走出去,二人沒有在牢房裡停留,而是一起坐到青璃的馬車上,剛上車,淳于諳就把青璃摟進披風裡。

車上的火燭被熄滅,車內一片黑暗,青璃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感受到他的體溫,兩個人抱得很緊,都有些動情,青璃閉上眼睛,一片冰涼的脣正貼在她的柔軟上,不斷地索取。

馬車外,車伕搓着手,心裡尋思,少將軍和自家小姐上了馬車,爲啥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也聽不到說話聲,這麼冷的天,在馬車上睡覺,會感染上風寒的。

“你說,她要多久才能交待?”

兩個人貼合的太緊,青璃覺得自己也有點忍受不住,空間把身體改造的太過敏感,就這麼一會兒,臉紅氣喘,她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應該還要等一會兒,我們繼續。”

淳于諳沙啞着嗓子,找準位置,脣舌又貼了上去,他現在最期盼天下大定的日子,二人早日成親,不然一直做和尚,非要憋出問題來。

二人脣齒相接,相擁在一起,最近越發如膠似漆,離開之後也會想念對方,青璃暗自提醒自己,不能這麼快就進入狀態,輕易得到的,男子不會珍惜的,她也不能很肯定淳于諳是個例外。

“這女子是耶律變態的愛慕者嗎,堅持很久。”

快要半個時辰,再不交待,血都要流乾了,青璃現在還是懷疑,難道愛有神奇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這女子可能不會交待,青璃正準備下車,給人止血。

好不容易留下爲首的作爲活口,不能這麼輕易的弄死,此路不通,換個折磨方式就是,她摸黑拉開車門,正準備下車,突然裡面傳來奔跑聲,看守的士兵道,“少將軍,少夫人,那女子要交待了!”

青璃快速下車,和淳于諳一起來到刑訊室,還是一片黑暗,她道,“你說吧。”

“我有要求。”

女子的聲音微弱,帶着顫抖,她繼續道,“你答應,我才說。”

“可笑,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和我提條件?不說你就這樣等死吧,放心,不會讓你死的,調養一段時日,再讓你體會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有意思?”

青璃儘量把話說的狠點,她已經察覺女子的心裡那點堅持已經被擊得粉碎。以耶律楚仁的脾氣,絕對不會讓此人得知太多的機密,充其量就是問問姜太后怎麼從皇陵被弄出來,黨羽從京都到平陽的路線,一路風餐露宿的地點,沒準就是三皇子黨羽的暗樁,這些都要仔細盤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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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們,週末愉快!啦啦啦

小蓮對不起大家,上月好人榜拖拉着,才更新一半,但是心裡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研究下,月底繼續加更,謝謝妹紙們票票和打賞以及一如既往默默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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