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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回來,我嘗試過聯繫你,但是當天我出來的匆忙,沒有帶任何的通訊設備,等到回國,再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永遠都沒有人接聽。
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氣了,爲了我們那天爲要孩子的事情發生的爭執生氣,我想打電話給你解釋,告訴你我並不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我只是怕,怕自己的遺傳性的腎臟病帶給孩子,只是我們當天的情緒都太失控了,什麼都沒有來得及。
可是,祁邵珩你知道嗎?就在我們發生爭執後的不久,我回國後發現我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即便因爲我父親的去世感到難過,但是想到我們的孩子,我覺得心裡欣慰的同時,又害怕自己的身體沒有辦法承受她的到來。
國內聯繫不上你,我的父親去世的很倉促,我匆匆回來後也沒有看到他的最後一面,因爲車禍的緣故,他的葬禮推後,我帶着一身的疲憊,想見你,我想我們終歸是夫妻,哪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更何況,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我想你會喜歡她的。
但是,不論如何我都沒有想過當我再趕到溫哥華的時候,我趕了通宵的航班,但是加拿大管家告訴我,你是不會見我的。
我知道你生氣,好,你不見我,我總可以等你的。
那晚,溫哥華的雨很大,我在雨中等你,從國內返回加拿大航班是通宵的,我很累,疲憊不堪後,沒有想到自己會睡着。
醒來後,我知道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但是你不想見我,我又聯繫不到你,別無他法,我只能等,那是我在當時唯一能爲你做的事情。
我等了很久,就在溫哥華的住處外,一刻都不想走開,只怕有一刻的離開,你就會出現。
我不知道是在第幾天后,我明白自己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因爲我不僅是一個人,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那幾天,我終究沒有等到你,等到的不過是祁女士,我想不論是誰都好,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給了我當初我們曾經在結婚前擬定好的離婚協議書,我想我這次沒有來得及交代的離開,真的是讓你動了怒意,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想在離開前再見你一面,但是祁女士沒有允許。萬般無奈,我只好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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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裡,以濛沒有告訴祁邵珩,那天下着那麼大的雨,她在拿到祁女士遞給她的那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連手裡的傘都來不及拿。
以濛清楚祁邵珩的性格,如果他有一天做出決定,想要收回對某個人的好,一定會堅決而乾脆。
那時候在溫哥華,以濛堅持要見祁邵珩,祁女士走得絕決,大雨浸溼了全身,以濛從來都沒有那麼狼狽過,加拿大的管家在看她強勢要進來的時候,直接將她推在地上,拒之門外。
以濛害怕了,因爲她感覺到了疼痛,感覺到了在大雨裡有鮮血浸溼了她的下半身,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以濛忘了當天自己是如何在強烈的疼痛過後,艱難地離開的。在那次被人無意的推搡後,以濛曾以爲自己的孩子會像她的父親一樣,不肯原諒自己離她而去,但是在撐到路邊後,被交警送往加拿大的醫院裡,以濛有幸保住了這個孩子。
陌生的過渡,沒有親人,只有那個孩子強烈的存在感給她慰藉。
幾天後,以濛回國了,但是她沒有放棄過給祁邵珩打電話,每一次撥通後聽到的都是忙音,也不要就,她就那麼堅持着。
放佛只要不是他親口和她說得分開,她就永遠都不會相信。
和她從小的性格中的倔強一樣,那段時間以濛固執地欺騙自己,祁邵珩只是在生氣,有一天等他氣消了,他總會見她的。
她發了很多信息給他,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宛若石沉大海一樣,沒有絲毫的音訊。
再度回到國內,以濛連祁文斌的葬禮都錯過了,她匆匆去墓地裡看祁文斌的時候已經下葬了很多天,她去看祁文斌將自己無法言說的心事講給自己的父親聽。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因爲有了孩子的緣故,以濛在離開祁邵珩後,一直很愛哭,那段時間她總是不自覺地就落淚,她甚至懷疑也許自己這一輩子的眼淚,都在那段時間流完了。
……
錄音筆裡的女聲嗓音依舊淺淡,但是該說到她回國後的事情的時候,錄音筆裡有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很抱歉,祁邵珩,下面我所說的是我一直壓抑地不敢再你面前提及的。
回國後,我刺傷了一個人,刺到的地方又是很致命的地方,那個男人他因爲失血過多,他死了。
當然,在此之前我不得不說,也許是我在國內太不受歡迎了,回國後我父親去世,我不能住在祁家,在外面居住的時候,被一些不知道爲什麼故意和我起爭執的人盯上了,深巷,深夜,幾個男人和手無寸鐵的我,能反抗什麼呢?
但是,那個時候,我沒有懼怕,也沒有畏懼,更沒有讓那些人佔到一絲的便宜,就像我上面所說的我殺了其中的一個人。所以,他們纔沒有得逞。
……
具體的現狀,以濛沒有向祁邵珩描述,努力說得簡單一些,她怕他聽了會覺得難過。
可是那天晚上哪有那麼簡單呢?
那些人沒有佔到便宜,但是那時候即便出於自我保護的防衛,殺人還是絕對的挑戰了她的心理極限,她只記得當時有人過來撕扯她的衣服,而她避之不及,在深深的絕望中將一柄剛剛買來的水果刀刺向了那個人。
像是第一刺就直接刺到了那人的大動脈處,鮮血噴涌的一剎那,她臉上都是鮮血,鮮血濺到他嘴裡,讓她忍不住嘔吐出來。
原本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樣的幾個看似插科打諢的醉酒富家子弟,完全被這樣狠厲的女孩子和狠厲的手法給嚇到了。
本想着只想和這個漂亮的女孩兒玩玩兒,卻沒有想到這個纖細的女孩子倔強到如此,在抵死不從的情況下竟然一刀刺死了一個人。
……
錄音裡說道這裡,祁邵珩開始抑制不住地咳嗽,而一旁的祁女士早已經淚流滿面。她不知道,她絕對不知道這個孩子遭受了這麼多,如果不是她當初對她的排斥,就完全不會有後來的這些。
祁邵珩不停地咳嗽着,眼眶泛紅,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將五臟六腑都痛苦地咳出來。
以濛的錄音,對以濛來說是噩夢,那麼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可錄音還沒有聽完,裡面的人還在說話。
……
殺人償命,即便當時我是完全處於防禦,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沒有人聽我的陳述詞,我就那麼被警局帶走了,就在我父親去世後的一個星期裡,我竟然成了a市女子監獄裡的罪犯。
在牢獄裡的那段時間,我並不覺得絕望,因爲我知道相比在裡面關着,其實在外面的世界纔是真的可怕。
但是唯獨,我不甘心的是,到最後我都沒有見到你一面,也沒能來得及告訴你我們有了一個孩子,雖然還看不出性別。
當然,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牢獄裡的平靜生活只有短短的幾天,此後,我被關進了女子一個混合監獄,在哪個陰暗潮溼的空間裡,所有的人都是瘋狂的,在他們所剩無幾的時日裡,人的劣根性就會極致地爆發,我儘量沉默,這樣就不會被獄警莫名地教訓,免受皮肉之苦,也不會突然就陷入女人之間惡劣的廝打。
可這一切避之不及的,即便受到柔體上的一些摧殘,但是我儘量地保護我們的孩子。
就那麼一天一天地過着,在陰暗潮溼的牢獄中,我有時候甚至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
每天的廝打,混亂,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可我們的孩子是那麼堅強,她一直陪着我,賠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在牢獄中生下了她。
她是個女孩兒,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那麼那麼的小,本就因爲身體不好,我知道她也許陪不了我多久。我身體很差,沒有奶水,只能咬破自己的手腕,用鮮血來喂她。
說到這兒,像是再也說不下去了,錄音裡的人嗓音有些哽咽。
祁邵珩你知道嗎,再後來我的每次看到你,我就會想到我們的那個孩子,我盼着她長大,我盼着你看到她那時候的樣子,我盼着她是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可是,她死了,就那麼死在了我的懷裡。
她很堅強,陪我撐過了4天,然後第五天的早上我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也感覺不到她的溫度。
她死了,是我害死她的,我沒能保護好他,我不配做她的母親。
以至於後來,我執意要和你分開是因爲,每次見到你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她,想到那個大雨漫天的早上,想到滿地的鮮血。
懦弱了,自從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孩子死在我的懷裡後,我不敢,也沒有勇氣再面對你。
祁邵珩,你有過那種深深的絕望嗎?明明那個孩子就在我的懷裡,我卻無力讓她存活,竟然就那麼看着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