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山東左協總兵官徐長青，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養心殿，東暖閣。
徐長青恭敬跪倒在了崇禎皇帝面前。
“呵呵，徐愛卿來了，平身吧。來人，賜座！”
“謝吾皇。”
看着徐長青規規整整的坐在了小太監搬來的小圓墩上，崇禎皇帝心中一時也有些複雜。
他早就知道徐長青今天會進京，但卻並沒有打算這麼早、而且這麼急的就召見徐長青，但忙完了政務，他仔細想了一下，忽然感覺，不見徐長青是絕不行的。
此時，諸多戰報雖是天花亂墜，極盡華美，各人都在修飾各人的功績，但卻始終繞不過一個核心點：
“徐長青被清軍主力包圍，而且，堅守住了！”
這是個什麼概念？
起碼到目前爲止，大明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再結合徐長青到山東左協練兵的時間，這絕對是有點驚人的。
“呵呵，徐卿，這些時日累壞了吧，怎麼樣，身體還能扛得住嗎？”
崇禎皇帝笑着看向徐長青，這笑意雖是有點假，但能看得出，他已經很盡力了。
徐長青忙笑道：“皇爺，還行吧。您也要多保重身體，身體纔是本錢那。”
兩人閒聊了幾句，氣氛逐漸柔和。
崇禎皇帝笑道：“徐卿，朕看戰報，清軍之前曾圍困過海城衛，但這方面的戰報卻並不詳細，你能爲朕詳細說說嗎？”
徐長青沒想到崇禎皇帝居然把話茬轉到了這裡，心中頓時一個機靈，但徐長青很快回過神來，笑着把海城守衛戰的事情對崇禎皇帝彙報一遍，當然，其中難度減輕了不少。
目前的事態，徐長青已經不想用海城之戰報功了，反正朝廷一時半會肯定拿不出這麼多銀子，都是要自己封賞麾下將士們，又何必在此時做這種出頭鳥，招衆人嫉恨？
崇禎皇帝聽完臉色也是凝重了不少，甚至開始跟徐長青討論一些戰術。
這讓徐長青很快明白，京師守衛戰的勝利，給了這位爺很大的信心。
“皇爺，清軍攻城其實也沒啥竅門，多是用咱們大明的百姓爲奴，先推平城池外的工事。以臣愚見，這個過程往往是最重要的！必須要阻止韃子接近城牆！因爲韃子一旦上來，以我大明將士的戰力，很多東西都要事倍功半。所以，很多時候爲了大局，必須要有所取捨！”
崇禎皇帝願意聽，徐長青也給他講了些乾貨，雖然按照歷史的軌跡來推算，他可能再也用不到了……
“哦？這個……”
崇禎皇帝眉頭緊蹙，也開始反思之前京師守衛戰的諸多細節，倘若他們早想開，不讓清軍推過來，那，清軍自然也不可能推上廣渠門的城頭，而以京師的積累，必定會在清軍之後的推進過程中，對他們造成更大殺傷。
兩人一聊就是一個多時辰，崇禎皇帝心情大悅，“徐卿，聽聞你現在還未婚，有親事了嗎？”
徐長青陡然一個機靈，臉上的笑意一時也凝滯住，片刻後纔是回神來，心道：這位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畢竟，他與李幼薇和吳三妹的事情，幾乎是天下皆知了。
但崇禎皇帝卻仿似沒看到徐長青的詫異，繼續笑吟吟看着徐長青道：“徐卿，你是我大明勳貴之後，又年少有爲，你的功績，忠心，朕都看在眼裡啊，說實話，怎麼賞你都不爲過。只是，徐卿，你得知道，朕也很難啊。”
“皇爺……”
崇禎皇帝這話徐長青根本沒法接，一時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是故作誠惶誠恐的看着他。
崇禎皇帝彷如盡在掌握，笑了笑又道：“徐卿，你想來知道吧，朕有一女，封爲坤興公主，她對你很是愛慕。”
“皇爺，這……”
徐長青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止不住翻涌出來，萬萬沒想到崇禎皇帝居然來了這麼一出！
無怪乎人人都想做皇帝啊，站在大義的制高點上，隨隨便便一個小伎倆，便是能讓底下人無所適從。
“呵呵。坤興名媺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朕並非自誇，她在朕的心中，就像是一朵花兒！徐卿，你願意娶朕的女兒嗎？”
崇禎皇帝繼續進逼，笑吟吟的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後心中已經一片溼漉漉，是真的摸不到崇禎皇帝的脈絡了。
但很快，徐長青也猛的回神來，朱媺娖，這，這他孃的不是傳說中的長平公主，九難師太嗎……
這位爺居然要……
這時，徐長青忽然看到，崇禎皇帝眼眸深處，一抹玩味一閃而逝，這讓徐長青一下子清明瞭許多，這是要欲擒故縱那！
“皇爺，您，您厚愛了，臣其實，其實已經有了親事……”
思量片刻，徐長青也想試試崇禎皇帝的深意。
“呵呵，這倒也是，徐卿如此優秀，天下人也不都是瞎子啊。這事情倒是朕唐突了。不過，徐卿，這事情，你難道不想考慮一下嗎？”
……
離開了皇宮，徐長青幾乎猶如被從水中剛撈出來，渾身都溼透了。
不得不說，崇禎皇帝究竟是帝王，哪怕他很菜，但真要針對某一個人，還是根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一直回到吳府，徐長青這才稍稍回神來，這恐怕是崇禎皇帝的一個誘餌啊。
娶公主。
尤其是大名鼎鼎的長平公主，誰人不想？
但這天上怎可能會掉餡餅？
尤其是崇禎皇帝一閃而逝的那抹玩味，讓徐長青深以爲戒！
“姑爺回來啦，快讓後廚開火——”
這時，管家的一聲呼喊，安靜的吳府又熱鬧起來。
今晚的接風宴雖是被天子召見打斷了，但此時還不算太晚，自然是要再繼續。
很快，吳襄、吳三桂、吳三輔，包括徐長青的老岳母，也在吳三妹的攙扶下，都迎出來。
吳家之前已經準備了一頓酒宴，但徐長青此時何等身份，怎麼可能吃剩菜，自然是重新做。
還是老丈母孃疼女婿，知道徐長青到現在還沒吃飯，讓後廚先炒了幾個菜給徐長青墊墊肚子。
等徐長青吃完來到客堂坐下，吳襄親自給徐長青倒了一杯酒，笑道：“長青，你這聖眷，老夫都有點羨慕了。怎麼樣，事情還順利吧？”
吳三桂故作不經意，卻是十分緊張的看向了徐長青。
徐長青心中好笑，心道老吳要是知道了自己這次進宮的核心，怕是能噴出一口老血。
寒暄一會兒，徐長青輕巧的把事情撥弄過去，隨着酒菜流水線般被端上來，酒宴也正式開始。
此時徐長青和吳三妹雖是還沒有真正成親，但跟成親了也沒什麼兩樣，徐吳兩家，已經是一家人。
等徐長青規規整整的敬了吳襄酒，又敬了老丈母孃的酒之後，女人下去休息，話題也開始轉到了正題上。
吳襄也跟崇禎皇帝一樣，相當關心徐長青在海城守衛戰的經過，不過，戎馬一生的他，比崇禎皇帝無疑要老辣許多。
吳三輔顯然已經對他們說過一些，吳三桂也是把玩着酒杯，緊緊盯住了徐長青。
“……岳父，海城之戰，小婿雖是最終取勝，卻也只是慘勝。清軍的戰力，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小婿可以確定，若模範軍在野戰中遇到清軍主力，恐絕非是他們的對手！”
徐長青很詳細的對吳襄和吳三桂解釋了海城之戰的一些細節，最後，做出了比較公正的評價。
吳襄和吳三桂爺倆都是陷入了沉思，吳三輔卻有些不服：“大帥，話也不能這麼說，此次在馮家林山，我模範軍將士，不是也守住了嗎？清軍，真沒什麼了不起的！”
“閉嘴，聽長青怎麼說！”
吳襄老脾氣又犯了，懟着吳三輔便是吼了一嗓子。
“爹——”
吳三輔委屈的不成模樣，但最終還是含着淚低下了頭。
徐長青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就算同是嫡子，卻依然是同人不同命那。
但很快徐長青忽然回神，吳襄對吳三輔這態度，未嘗沒有討巧自己的意思啊……
一時間，徐長青又有些冒冷汗，跟吳襄這種老人精玩，真的無時無刻不是坑啊。
這是吳襄刻意把吳三輔的這個好人送給自己啊……
吳三桂這時道：“長青說的沒錯。若是先有陳家林，清軍銳氣未失，沒有顧慮，此戰的結果，就真不好說了。”
吳襄點頭道：“韃子就是野獸習性，欺軟怕硬。你只能把他們打到肉疼，他們就再也不敢亂來。不過，即便是這樣，能做到長青這種程度的，在我大明又還有誰呢？長伯，你要跟長青好好學啊。”
吳三桂笑道：“長青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真要玩命，天下恐怕無人能出其左右！”
一頓酒直喝到了大半夜，除了徐長青，吳家爺幾個都是銘嚀大醉，徐長青只能一個個的把他們送回房。
不到到吳三桂的時候，吳三桂卻是忽然清醒過來，直接跑到一邊的草叢裡，扣着嗓子便是哇哇大吐。
等他吐完，徐長青已經讓僕人給他端來了一碗清水。
吳三桂也不跟徐長青客套，‘咕咚咕咚’把水全喝乾淨，苦笑道：“我就知道，今晚肯定不是你小子的對手。”
徐長青一笑：“二哥，難得老泰山今晚這麼高興，多喝點就多喝點吧。等有空咱哥倆單獨聚。”
吳三桂讓人拿來兩袋煙，跟徐長青分別點上，坐在了花園裡吹風。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嘆息道：“長青，大哥的事情你知道吧？要是大哥在這，今晚就圓滿了啊。”
徐長青點頭。
吳三桂這話已經有些誅心了。
吳家老大吳三鳳早在數年前，便是投了韃子，吳襄嘴上雖是不說，心中又豈能不想念？
而此時，親眼見到了吳襄的狀態，徐長青心中一時也有些不是滋味。
吳家這種大明的既得利益階層，的確是非常的不乾淨，但是，身在局中，又能有什麼選擇呢？
又與吳三桂聊了小半個時辰，吳三桂笑着拍了拍徐長青的肩膀：“長青，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對了，後天晚上有空沒？”
“嗯？”
徐長青擡眼看向吳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