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這兩個字，沒有聲音，但卻震耳欲聾。
鄭琦聽得尤其真切。
陳源，就是這樣說的。
當着自己的面，貼臉開大。
他應該憤怒，他也的確憤怒，但在這一刻他什麼都做不了。
老爹對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混到畢業。
現在跟何洪濤鬥狠，唯一能夠得到的，就是錄入檔案的記大過開除，到時候其它學校都不可能收自己。
陳源跟何洪濤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全校前百那麼多學生，何洪濤怎麼可能記得每一個優等生，他的關係絕對比自己還硬！
不然的話，他剛纔是怎麼精準碰瓷的？
這何洪濤就是他搖出來的！
你媽個【嗶】的，狗屎玩意，勞資絕對不會放過你……
攥着拳頭，咬牙切齒，鄭琦只能夠看着陳源跟周芙上何洪濤的車，然後漸漸遠去。
而那張打心底瞧不起自己的臉，從來沒有正面瞧過自己的雙眼，以及‘廢物’二字的嘲諷，在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輪響。
他那種優越感，就跟看畜生一樣，發自內心，油然而生。
鄭琦不爽的對着學校門口的路燈一腳踹上去，然後齜牙咧嘴的發出憤怒的喘息，最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而在開口時，語氣中的態度也漸漸變好：“大哥。”
…………
“不用擔心，鄭琦肯定滾蛋。他要是敢私下找你，我讓整個夏海沒有一所高中收留他，包括私立。”
“除非，他換個城市。”
何洪濤在開車的時候，心情相當平靜。說出這番安慰陳源的話，語氣也沒有什麼波瀾。因爲他不是在警告，更不是吹牛，而是簡單的闡述一個事實。
要在華夏入學，必定要看檔案。一般來說，這種事情都是跟隨一生的，所以只要沒有特別的情況，學生哪怕犯錯了，也會在檔案裡面有所保留，畢竟罪不至死的情況下，沒必要把一個孩子的未來毀掉。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手下留情。
鄭琦如果只是這樣，何洪濤可以放他一馬。但如果他再私下找陳源，何洪濤一句話的事情，就可以在他的檔案中列出十宗罪。
這樣做後，等同於直接給社會輸送混混。
鄭琦，將提前告別他的校園生活。
而在明天，他跟鄭琦家長要談的就是此事。
看在老韓的面子上，我可以給鄭琦弄成勸退。
但如果，
如果伱兒子再私下整點活，給自己一些驚喜，老韓也沒面子了。
“謝謝何校。”陳源表示理解，然後又不太好意思的承諾道，“今天也是看到他在廁所欺負學弟，所以忍不住舉報了。我以後，儘量避免跟這種扯上關係……”
“有正義感是好事。”
何洪濤知道陳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第一次去警局接他，不就是因爲他熱心腸的見義勇爲嗎？所以，他並不打算打壓他的熱心，相反還鼓勵道：“十一中的校風還是差了點，跟真正的名校有差距。以後你遇到什麼問題，不管對方是誰，都跟我微信反應。”
這一番話，說的太不維穩了。
在華夏式的校園中，這種事情都是和稀泥的。
換作老韓，或者說那種正常的領導，這個時候安撫完陳源後，都會各打五十大板的補上一句：你惹他幹嘛呢？你跟他能一樣？他以後就是社會的害蟲。
看吧，他明知道是害蟲，還允許害蟲吃莊稼。
不過這一次事情，的確是觸碰到了何洪濤的逆鱗——混混不自量力招惹優等生。
“嗯，好的。”陳源再次點頭，表明他的話自己聽進去了。
兩個人雖然沒有攤開說。
但彼此都十分明瞭。
鄭琦再惹我（你），老何（我）能擺平。
這兩個人的對話，讓周芙有一些沒實感。
因爲這倆人，看起來太熟絡了。
面對校長這樣的大人物，陳源甚至沒有任何拘束感。
所以剛纔發生的事情，全部在陳源預料之中？
怪不得他說自己能擺平……
是我多慮了。
而且，陳源真的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面對事情時處理的方法，是那麼的‘和平’。
“這個女同學，你叫什麼名字？”何洪濤問。
“何校長。我，我叫周芙，是新轉到十一中的。”周芙立馬禮貌的回答。
“那你還挺勇敢啊，面對那種不良學生，還是學長，一點都不怕？”何洪濤稱讚道。
“還是……有點怕的。”周芙低下頭，如是承認。
“哈哈，挺實誠。”
剛纔那女生勇敢的態度，一度讓他覺得陳源的早戀對象是這人，但兩個坐在後排，自然隔開的狀態，又讓他清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而想到剛纔的事情，心中壓抑稍微釋放的何洪濤，也忍不住跟這倆小孩傾訴說：“再等一年，等到那批借讀生畢業了，那我們學校就只剩下好孩子了。然後，再也不會有這種躲在廁所抽菸的小混蛋！”
聽得出來，何洪濤很不滿，不滿這老韓給他的遺留問題。
他是一個上進的男人，擁有鐵血的手腕，他追求升學率，試圖將這樣一所二流名校發展成外校、二中那種實力的次頂級高中。
他說的不僅僅是借讀生滾蛋。
老韓不出意外，明年也要退休了。
這十一中，頭頂上只能有一片天。
“等鄭琦被開除了，高三也會安分一點。”陳源說。
“那可做不到。”
老何覺得陳源想的有些天真了，所以跟他解釋道：“那批借讀生，帶壞了不少正經學生，現在高三尾巴的班級裡，每個班都有一個‘老大’。鄭琦被開除，下一個扛把子校霸，還是會出現的。真沒辦法，只能夠等畢業。”
“哦，這樣啊……那好像沒辦法。”
雖然陳源口頭上這樣說了，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天真。
鄭琦走了，的確會有下一個校霸。
但如果這個校霸，並不在高三之中，也不是一個破壞性十足的小混蛋呢？
嗯，他有一個想法。
十一中的黑色地帶，自己也並非不能夠涉足。
老何如果實在棘手，我來幫你擺平心頭大患。
畢竟以鄭琦這種人的性格，此事並不會就此完結。
未來視，進度條，天氣之爺，透視，心聲。
陳源有預感，這些力量都可以運用於打架。
當然，前提是對方先惹自己。
“對了，這次數學競賽大家都說挺難，一試的題目都做不完，你覺得咋樣？”何洪濤好奇的提起道。
徐逸成老師說了，這次一班能拿到省獎的學生不少，但打進國賽的人數，可能不超過兩個。
甚至說因爲分數線的不確定，有可能就一個。
畢竟難度提升，是利好四中，一中那些頂級名校的。
而陳源，上一次提前交卷也能拿到106，實力是有的，所以他的分數，可能相當不錯。
雖說沒有報二試，參加不了國賽，但分數能夠檢驗水平。
作爲狀元苗子，想要衝刺狀元，數學跟物理都需要滿分，每科頂多丟一兩分，甚至兩分都多了。
對於這個問題，陳源回答道：“這次考試啊？難倒不怎麼難……”
“不難嗎？”
何洪濤感覺有些意外，畢竟所有人都說難，甚至連老師做完後也直搖頭。
“有些地方太繁複了，導致做題的時間比較長，如果再有個八到十分鐘……我應該能做完。”
陳源的語氣十分誠懇，顯得一點兒都不裝。
但實際上，他裝麻了。
我都已經看到了我的進度條爲百分百，妥妥的高分，怎麼就不能開香檳，怎麼就不能裝B了？
“那你還剩幾分沒做啊？”何洪濤好奇的問。
“五分，最後一題的最後一個步驟。”
“其它的都做對了？”
何洪濤語氣越來越驚訝，也覺得陳源這個學生越來越離譜。
不是，你小子兩三個月前還是504分，數學一百多的差生，怎麼現在數學競賽對你而言，也只是土雞瓦狗。
合着你之前……
是一點沒學啊？
“這個嘛……不是很確定。”
“畢竟時間有點緊。”何洪濤笑着安慰。
“但跟莫老師對了答案之後，應該是全對。”
“……”
何洪濤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紅燈，他的心也緊了一下。
都跟莫老師對過了……那肯定沒問題啊！
也就是說，這種題目，只要給他時間，他是能夠拿滿分的。數競都這個水平，那高考的數學對他而言，豈不是玩具一樣？
有冠軍……狀元相！
何洪濤看出來了，陳源比自己一班的每一個學生，都更加具備潛質。
理科狀元的共同性，那就是理綜跟數學極強。
當然，這是狀元們的共性。
而成爲狀元，則是需要語文來拔高上限。
但語文這種東西，說是比較依賴感性，但實際上並沒有數學跟其它理科吃天賦。哪怕是文學素養差的人，都能夠在語文這一科目上拿下高分。
語文，從來都不是選拔文豪。
時間還很長，陳源的下限如果達到了極致，那他的競爭力就會誇張的強。
讓我看看吧。
先前完全一點兒都不學的你，認真起來，能夠達到什麼水平。
七校聯考的題目，比這次月考重點得多，更具備檢驗能力。
紅燈結束，綠燈亮了。
“那沒參加二試，很可惜啊。”
“奧賽題我完全沒做過，臨時抱佛腳的參加二試，說不定均分還會拉低。”
“沒事，加分拿到就行。”
“嗯嗯。”汽車還在往前開這時陳源開口道，“何校，你把我們都放在學府路這裡吧。”
“你們家在這裡嗎？”何洪濤問。
“我家在這裡。”周芙小聲答。
“我……我等會兒人。”陳源說。
“哈哈，行行，那我就不送到家了。”
就這樣，何洪濤把這倆人在一個路口放了下來。
而周芙下車後，看着陳源，一臉驚訝的說：“我嚴重懷疑你戴眼鏡，就是爲了迷惑何校長。”
“哎哎哎！什麼意思？”
這不能亂嗑的啊！
“我是說，你在何校長面前裝老實優等生樣子的時候，真的看起來……有點茶。”
周芙那個時候都傻眼了，爲什麼這個男人如此會，看着就讓人產生保護欲。
“這樣不好嘛，讓何洪濤來解決鄭琦，也避免了我們挨校霸的拳頭。”
“我覺得挺好，而且有一點……”周芙比出指間宇宙的動作，說道，“小爽。”
“那肯定，借勢打臉，教科書般的爽點。”
這跟陳源想象的沒有出入，基本上都是計劃之內。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何洪濤如此強硬，直接就把這鄭琦開除了，一點兒都不顧及老韓的面子。
這就是年輕校長的魄力啊。
這何洪濤，感覺真的跟張建軍有點像了。
說不定已經有18，19指張建軍的程度。
當然，張建軍還是目前絕對的王者，他那個氣場過於強盛了。
他能夠把校霸這玩意在四中剷除，而且還強勢到了，整個四中周圍，都不允許有校霸。
但凡有四中學生跟混混接觸，僅僅只是‘交朋友’，都是輕則停課重則開除。而且，還會給別的學校施壓，讓他們管好自己學校的學生，不然直接讓警局介入，愉悅的把這些狗崽子送走。
只能說，何洪濤跟張建軍這種人雖然會讓校風壓抑，但確實是對本校學生，起到了一些保護的作用。
“希望這事就這樣告一段落，別再跟校霸扯上關係了。”周芙說完之後，也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後承諾道，“我以後，也不會給你添麻煩。”
“你給我添啥麻煩了？”陳源不解的問。
“要不是我被人加qq，你也不會跟他有矛盾……”
“那你咋解決？”陳源又問。
周芙想了想後，自我檢討的說：“以後我再也不發任何關於自己的照片了。”
“行，那我們以後出去玩拍照不帶你。”
“啊？”周芙聽到如此霸凌的話從陳源嘴巴里說出來，心都寒了一下，“真的啊？”
“假的。”
“……但我還是覺得，這樣好給你添麻煩，我得做點改變。”周芙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男生就要追自己。
這讓她，很苦惱。
“啥都不用改，這樣就好了。”
看着周芙，陳源笑着說：“有何洪濤撐腰我就是校霸。你給的朋友費，裡面已經包括了保護費。”
“……”這番話，讓周芙心裡一暖，甜甜的笑了，“謝謝你哦。”
被霸凌過的她，第一次如此有安全感。
我雖然又菜又弱，但我同桌厲害呀。
“我去接心語了。”
“那我回家了，拜拜。”
“嗯，拜拜。”
在這裡，陳源跟周芙分開了。然後，他給夏心語發完消息後，就找了過去，二人在車站碰頭，等下一站737。
“你怎麼戴眼鏡了啊？”見到陳源戴了眼鏡，夏心語有些在意的問道。
“怎麼樣，看起來像不像學霸？”陳源打趣的問。
“……”夏心語並沒有像其她人那樣誇他戴上眼鏡更秀氣，挺好看之類的，而是認真的說道，“是不是最近學的太晚才近視的啊？”
“啊……應該是吧，看黑板有點模糊，所以我中午就去配了個眼鏡。”陳源解釋。
“還是姿勢的問題，我學習時間比你短不了多少也沒近視。”夏心語從後面拍了拍陳源的背，嚴肅的提醒說，“寫題的時候，要坐正啊。”
“我知道了。”
“還有，不要關燈玩手機，那樣度數更容易加深。”夏心語總感覺跟陳源睡覺之前刷抖音有關。
因爲好幾次，自己都看到很晚的時候，陳源給自己發給他的抖音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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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陳源明明說去睡覺了，卻還在玩手機。
而且，肯定是關着燈玩。
“好啦，我知道了心語媽媽。”陳源就像是應付老媽子的嘮叨一樣迴應。
“嫌我囉嗦……那我就不說了。”
“哎別，多說一點。”
關心的話語，聽多少都不嫌煩。
而且心語果真是自己的親人，見自己配眼鏡，第一想法都是度數不能加深。
周芙跟李優幽她們，都是誇自己戴眼鏡挺好看。
當然，她們纔是正常反應。
像心語這種，纔是罕見。
沒辦法，心語太罕見了。
“你今天在學校有沒有……”
夏心語剛準備跟自己搭話的時候，陳源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陌生號碼，但是是夏海號。
於是，他接通了。
電話那邊，是一個聽起來比較年輕，聲音有些冷的男人。
“陳源。”
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陳源便嘴角露出笑容，迴應了兩聲‘嗯嗯’，接着給夏心語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要稍微迴避一下。
夏心語也沒有多問，就那樣站在原地，看着陳源背過身去，跟別人講電話。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他是笑着的，應該沒啥事。
夏心語是這樣想的。
但情況，並非如此。
“我是鄭琦的哥哥，能跟你聊一下嗎？”那邊問。
“你覺得呢？”陳源平和的反問。
然後，那邊稍作停頓後，開口道：“你女朋友，是四中的吧？”
這一句話，讓陳源臉上的笑容不再。
但很快，笑意又重振。
爲了不讓夏心語擔心。
但有些人，看樣子是很想讓自己擔心。
“好，那聊聊吧。”
不管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