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不斷有什麼東西從喉嚨涌出來，吐到垃圾桶裡。他看清楚了那是奶黃色一般的糊狀體，還散發着一陣陣難聞的味道。手在牆壁上撐着，藍言嵐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冷纔會感覺到有勁冷的空調之下都感覺牆壁是暖和的。
直到不再有什麼東西往上涌時，藍言嵐才鬆了一口氣，口腔裡黏糊糊的感覺和那股略感噁心的味道讓他自己都有些厭惡。
“給，拿水漱漱口，紙巾擦下嘴。”旁邊遞過來一瓶水和一包紙巾。少年擡起頭，看見了一臉認真的宋依一，一時間愣住了。
“嘿，拿着啊。”看見自己呆愣着，面前的人乾脆直接把東西塞到自己手裡。
湊上前仔細地看着對方的眼睛，少年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沒有嫌棄，沒有嘲諷，只有擔憂。
是應該這樣……的嗎？心裡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裡面。因爲他分明記得那害怕中帶着嫌棄的目光，太過深刻。
“喂，怎麼了？吐傻了啊？”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宋依一一臉鬱悶，這人怎麼就吐傻了咧？
“沒有……”回過神來，藍言嵐揭開瓶蓋漱了將近四次才勉強將口中那股難聞的味道給清掉。
“你早就不該來的，明知道這麼遠還跟來，這不是折磨自己麼。回去可是還有一趟的啊……真不知道你爸媽是怎麼同意的。”某人又開始口是心非。
藍言嵐乾笑了兩聲，一副彆扭的表情在他那煞白的臉上倒也是蠻配的：“啊哈哈……我這不是聽你爸媽說你要跟那人去嘛，所以就有點好奇然後不就嗯……你懂的。”
“不懂。麻煩說人話。”宋依一撇着嘴別過頭。
“哎呀就是想來美國玩啊！剛好有那麼個機會！”
“是嗎？”宋依一狐疑地看着他，“我可是記得以前哪怕是約你出城玩都大喊不願意的，突然就想去美國玩？當你是傻的我也跟你一樣傻啊？”
藍言嵐張開口卻發現語塞了，畢竟對方說的都是實話。
所以，一個大男人那麼矯情地把心裡的話給說出來？
雖說，骨鯁在喉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哎，其實就是……”少年不安地撓撓頭，一下子連手要往哪放都不知道了。
其實，我只是想你回國的時候，能有那麼一個人陪着你，至少不會是一個人。
雖然以前沒有坐過飛機，但是那麼漫長的夜晚，沒有人陪伴又怎不會寂寞？沒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是寂寞的；沒有白雲的晴天，太陽是孤獨的。
誰會知道，當徐茫找到顧唯夢之後，也許就留在美國不走了？我又怎麼會願意看見一直都討厭一個人的你，一個人拖着行李箱離開？
不就是暈嗎？只要在你身邊那又如何。
只是這些曾在心裡輕聲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出來。
“是什麼？”
“啊……把妹的方式嗯嗯。”
對方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
“誰教你的？”
“老媽啊。”
“你媽？！”
站在一旁的徐茫忍不住笑出聲來。天知道蔭珂茜這傢伙又開始毀人不倦了，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
但是，始終都是那一句話。
年輕真好。
2
翌日的中午，洗手間裡的人正對着鏡子將臉上的面膜給撕下來。而面膜的下面，成熟而不顯蒼老，皮膚依然是保養得那麼好，只是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足以證明她因忙碌而感到的疲勞。
樓下門鈴響起，接着是玓姐的聲音：“小夢啊，找你的人到了喲！”
“噢，知道了知道了，那是我姐姐的女兒。”速度擰乾毛巾將臉擦乾淨，顧唯夢走下樓去。
多年的拼搏纔買到了一套複式的房子，她最終還是決定跟玓姐一起住。兩個人都是單身，倒也過得快活。臥房始終是三間，每個月一樣定期打掃，大家都很默契的沒說什麼，靜靜地等待着那個也許不再會歸來的人。
畢竟對方都早已成家，終於等到了曾經雪地裡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唯夢總覺得玓的聲音裡好像帶着一絲絲的笑意，好像是有什麼事情一樣。可能是錯覺吧。
“是依一來了吧，我等你很久了喲……”她走到門前朝着宋依一笑了笑，話卻因爲看見了後面的人戛然而止。
“唯夢……”
站在宋依一後面的男人看着她激動地走出來，眼眶有些微微泛紅。
終於不用那麼諷刺，至少他再也沒有將自己的名字給唸錯了。
“好久不見啊，徐茫。”
反應是出奇意料的平靜，在所有人看來都有些不現實。但是女人就是這麼平靜地笑着。
顧唯夢打量着面前的人，心裡亦是萬千感慨。他到底變了多少，一絲一毫一點一滴她都看得出來。
她不再驚訝，因爲她早就會猜到。沒有哪個家長會這麼放心一個僅僅初中的學生獨自跑到國外去，更何況是那麼愛自己女兒的姐姐。
這麼多年以來，從起初的心痛和徹夜難眠，到後面的麻木，再到心死，再到知道他們兩個沒有在一起是那剎那間又燃起的一團火，到最後平靜下來。
那個雪夜裡的她釋懷了，有很多東西終究還是得放手的。也許當你不再心心念想時，事情還會好起來。
比如說現在。
“孩子多大了？”顧唯夢笑了笑，樣子看起來有些揶揄，語氣卻有些酸澀。
“啊，還沒出生呢。”男人無奈地聳聳肩，“現在精子才趕到卵子身邊，不知道還能不能結合成受精卵啊。”
旁邊的宋依一和藍言嵐不禁噗嗤一下笑了起來。想象力也是夠豐富，宋依一開始思考要是當初沒有讓徐茫給自己補習一下生物那這個毫無浪漫之感的男人會說出些什麼。
顧唯夢倚在門框上，看着面前厚着臉皮的人，嘴角是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宋依一和藍言嵐默默地走到一邊，也許年齡尚小的他們會經不起接下來那對每一個單身的人都有些一萬點傷害的秀恩愛技能。而玓只是輕輕地笑了笑，掏出手機走進房間裡打電話去了。
有很多的事情，沒有絕對的。
誤會什麼的，只要有人願意後退一步冰釋前嫌，只要願意稍微放下你那一點點所謂的倔強。
兩個相愛的人，不管相隔多遠都會再次相遇。
“嗯，這個，得看心情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