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隊員的面色陡然嚴峻。
雖然他們不知道那兩個兄弟躲在哪，但是這地點都出來了，聽起來就像真的。
頭一揚，示意身邊人馬上去彙報。
另一邊的隊員起身匆匆而去。
兩個小時後，華懋飯店。
劉愷詳細的彙報了今晚綁架的事情，當然沒忘了彙報李力羣老婆和季雲清上牀的事情。
周清和對李力羣愛戴綠帽子的事情不感興趣。
但是這安全屋第一次啓用，就被發現，這個事件透着古怪。
“怎麼被發現的？”
“說起來就是個巧合，當時我們的人不是跑了麼？我還觀察過沒有尾巴纔回來跟您彙報。”
“嗯。”這事情周清和記得。
劉愷繼續說：“管家說吳四寶跟季雲清彙報了失手以後，季雲清是沒放棄的，那個時候季雲清下了命令，讓全租界青幫的人繼續尋找我們的人。
本來，他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人長什麼樣，根本不可能找到。
所以也就是按照前兩天的辦法，全租界蹲點，撞大運看看能不能撞上我們行動。
但是壞就壞在青幫的人眼睛太賊了。
我們的那兩個兄弟住進安全屋以後連門都沒有出，就晚上點了個燈！
有個混混在路過安全屋的時候，看見裡面的燈亮了，腦子一抽，就把這件事告上去了。”
“什麼意思？”周清和一時間都沒怎麼聽懂：“點個燈然後就被發現了？”
“是的。”
劉愷無奈的苦笑：“我們當時找房子的時候，租界還挺空，但現在租界人這麼多，房子緊張，空的房子都是有數的。
看見這燈亮了，他們就”
啊？
“行了，我聽明白了。”
周清和驚訝歸驚訝，還是擡手打斷劉愷說下去，話都不想說，就覺得這事情太無語了。
“這找誰說理去？”
安全屋總不能跟別人合住，都是獨立的住房，這沒發生事情總不能提前住進去，哪一個特工組織的人都是這麼設計安全屋的。
這居然都能有坑。
“是啊，有些事沒親自遇到，那是真的想不到。”
劉愷也是頗爲無語的感慨：“我當時聽到人都傻了。
不過主要原因還是混混對附近的街道太熟悉了。
他們天天逛來逛去無所事事，有些人手腳還不乾淨，這幾個月沒人住的房子，他們心裡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這突然有人住了，難免不被他們盯上。
往常這幫混混看見燈沒什麼感覺，頂多以爲是主人回來了。
但是現在這季雲清剛下了命令，他們那時候警惕心強，死馬當活馬醫，據說是找到一個人獎勵500塊，就報上去試試。
就這麼撞上了。”
“青幫的人幫日本人，這是個大患，必須儘快除掉！”
周清和聽完殺心更重了，幫派的人不一定能成事，但是是真能壞事。
青幫頭上的三個大佬收拾的差不多了，這底下的非得跳出來找死，他也就不攔着了。
劉愷現在有新的領悟。
“科長，以前我是真不明白，我就在想這日本人的堂堂派遣軍總司令，多大的官啊？
還有那個土肥圓，怎麼就屈尊親自來拜訪杜月生黃金絨這些混混頭子。
地位天差地別嘛，火起來，派個軍隊就把他家抄了。
現在我是明白了，這些人要是都投靠了日本人，我們的活動空間都沒了。”
劉愷頗爲感慨的點頭，還是得承認，站位高的人看的就是不同。
派遣軍司令爲的可能是經濟，這土肥圓不止爲了經濟，還爲了這反諜在做鋪墊。
“人救出來了沒有？”
“救出來了，和別的隊員暫時住一起，物資不從附近採購，我讓人從遠的地方買了，再給他們送過去。”
“這件事李力羣知不知道？”
“知道，季雲清告訴他了，當時他們不能確定這房子裡是不是我們的人，但是李力羣說十有八九，季雲清就派人過去了。
李力羣的說法是先盯着別驚動裡面的人，估計是想順騰摸瓜找到我們。”
“來了倒是沒少做事李力羣不管他，季雲清和吳四寶，必須儘快除掉。”
重要的還是青幫的人，他們幫日本人禍害最大。
周清和問：“那個管家有沒有提供線索？”
“有，吳四寶在仙樂斯有個姘頭，是個舞女，隔三差五就會去捧場。
季雲清有個習慣，他每個禮拜要去澡堂泡澡按摩。”
周清和滿意的點頭，行動效果達成就好。
有弱點就好辦，不好的習慣往往能帶走一個人的命。
“管家怎麼處理的？”
“我跟他說，讓他好好做事，只要季雲清死了，我就把兒子還給他。他說全力配合，一定爲國家好好做事，他也不想當漢奸的。”
“哼。”周清和不置可否的笑笑。
“那就等人死了再說，讓他配合，摸清楚情況，你找機會動手，季雲清吳四寶，有機會就殺。”
“是。”
“安全第一。”
“明白。”
有了管家的配合，季雲清的所有行蹤，全部落入劉愷的手中。
埋了別的混混準備釣魚也沒用，季雲清的所有安排全部是從管家這裡走，哪裡有人，對於行動組來說等於全部透明。
相比之下，還是吳四寶的行蹤更隱秘些，畢竟那裡的情況管家也管不着。
先殺季雲清，劉愷在等待機會。
此時季雲清和吳四寶的保衛非常嚴密，出行坐車，不少於二十個人的保護。
這件事只能等，讓他們覺得軍統鬆懈，拿他們沒辦法，強殺是會死人的。
三日後，劉愷來彙報消息。
周清和還以爲已經動手了。
“不是，是重慶的電報。”劉愷的本職工作是跑腿的，這是最主要的工作。
周清和接過看了看，上面是戴老闆詢問爲什麼這幾天的暗殺停了。
“你直接給他回覆，季雲清叛國已確認，我們正在尋找機會動手，不日完成刺殺。”
幾天沒殺人而已，滿打滿算一個禮拜，戴老闆就爲了這事發個電報過來親自詢問，周清和都覺得這電報發的有些多餘。
戴老闆是不是急了點？
不過也沒什麼好多想的，讓劉愷回覆後，接着調查季雲清，找機會實施暗殺。
重慶，軍統駐地。
“季雲清。”
戴老闆看着電報也只能感嘆一句：“時不我待啊。”
這周清和哪都好，就是心疼手下的毛病，太嚴重了。
戴老闆不需要去上海都能知道，這幾天這季雲清肯定不是不能殺，而是殺了會死人。
周清和做事喜歡謀定而後動，講究萬無一失，把手下的命看的太重，要死人就不動手，肯定是這樣。
因爲殺漢奸行動到現在，周清和居然一條要撫卹金的報告都沒有報過來。
就行動組四十個人，行動到現在，居然一個人都沒死。
戴老闆心裡是佩服的，兼顧戰果能做到這個程度，只能說殫精竭慮，算無遺策。
但是行動上，真的沒有辦法支持。
拿起電話打了出去：“曾海峰，來我辦公室。”
曾海峰現在是情報處一處的處長，隨着這淞滬會戰的結束，在這個過程中，也算是戰果豐厚，回來後的待遇算是非常好，這處改局，一處處長的寶座，馬上到了他手裡。
“局長，您找我。”曾海峰笑眯眯的進內。
戴老闆眉頭微擰的走出來，一屁股靠着桌子坐下，雙手抱胸：“時間差不多了，上海區該重建了，你準備一下，前往上海。”
“啊？”曾海峰頓時叫苦：“局長，我這纔剛回來多久，您讓別人去行不行？”
“別人，誰啊？張軍朔，祁衛？還是鄭介民的人？”
“鄭介民的人肯定不行”曾海峰就是再蠢也知道上海這個區只能在戴老闆自己人的手裡。
當親信那也是痛並快樂着，有難度就得上。
“祁衛呢？”
“非伱莫屬。”戴老闆板着臉道：“讓你去的原因你不知道啊？”
那位大爺在上海是吧.“知道知道。”曾海峰也只能苦笑了。
去了撿錢但是危險，不去沒錢賺但是舒服，好難選，造孽啊！
“要不然讓清和.” “行啊，我倒是想讓他當區長，憲兵司令部裡面你行麼？”
“那不行”這神仙來了都不行啊，曾海峰很有自知之明。
周清和那是人麼？那是傳奇。
要不是不能說，他恨不得變成周吹。
“不行就閉嘴，派你去不止因爲這個。”
戴老闆拿過來電文甩手過來：“你看看，醫生出身，這心到底是太善，一個青幫人物，好幾天沒動手，我跟你說，他在這些日子裡殺了這麼多人，自己人是一個人都沒死。”
“啊？就他那個戰績，一個人都沒死？”
“對。”
“媽呀，這上海能去。”
曾海峰聽了都咋舌，這得是什麼操作手段，換他去，自認是肯定做不到的。
“不過這確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曾海峰笑笑。
要不怎麼和清和合作放心呢？
跟別人合作，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有人把他賣了。
“其實清和也不能說是心善的緣故，我覺得以他的想法是覺得拿手下的命，換一個漢奸不值當。”
曾海峰那得幫周清和說話。
戴老闆沒什麼反應，平靜的說道：“沒有什麼值不值當的，只有該不該殺。”
“殺的也不少。”
“不夠，這幾天沒有上海的新聞傳過來，校長今天專門打電話問我。
“爲什麼行動停了？黨國將士就等着看這漢奸伏法的新聞，全世界等着看我們中國特工在上海這個敵後頑強戰鬥的鐵血行動，戰鬥一日不熄，精神一日不滅，怎麼能停？”
你讓我怎麼回答？”
曾海峰聽出味來了。
“讓你去幹什麼，你明白了沒有？”
曾海峰小眼睛微眯：“明白！”
“你要和他形成互補，你要保證他的安全，同時，利用他的身份便利，果斷出手，只要能殺的全殺，不計傷亡！”
“是！”
“人員你自己挑，要帶走誰都行，明天帶上100人先出發，後續人我再分批補給你，我只看成績。”
“明白。”
有些話說的夠明白了，戴老闆相信曾海峰和周清和是兩種人，絕對能狠得下心來。
“還有一件事。”
戴老闆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一封信遞給曾海峰：“
這是杜月生的親筆信，你到了上海以後，可以派人去找他的管家，把這封信給他，需要的時候，找青幫的力量幫忙幫你做。”
曾海峰要來的消息很快到了周清和手裡。
這是一件好事啊。
以他手裡四十人的力量，做起事來難免有地方不足，這上海站重建，人員就寬裕的多。
而且很多事也不需要他的人做了，無形中更加安全。
三天後，輾轉一番的曾海峰終於到了上海，抵達了租界。
“老弟，想死我了。”
曾海峰體會租界的繁華之後，那上來就是一個興奮的熊抱。
這出發前嘴上說着不願意來上海，但是來了之後發現，這上海的氣息還挺舒服，一看這租界的氛圍就知道，這以後遍地是黃金吶。
周清和對他這德行嗤之以鼻，“你說你多想不開，當初誰死乞白賴不想來上海，現在回去了，還回來？”
“你以爲我想啊？戴老闆有令我拿腦袋抗啊，在上海說不幹就不幹，在重慶，他都能直接斃了我。”
“哈哈哈，酒呢，給你準備好了，房間也準備好了。”周清和給他倒上一杯紅酒遞過去，笑道：“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這人來了，肯定帶着任務來的。
“嘖嘖，這藤田隊長說話就是中聽，看來我這上海之旅能安逸的很啊。”
曾海峰神情舒爽的誇獎完，就把戴老闆賣了，不自覺的低聲說：“戴老闆覺得你動手慢了，讓我來就一件事，殺人，不計代價。”
周清和眼睛都得瞪大：“我這還慢？真就是不在上海，不知道上海的難是吧？滿地的敵人，這我還能怎麼快？”
曾海峰搖了搖頭，頗有心思的說：“你不用急，這件事根本的問題不在你，也不在一個青幫份子身上，殺不殺的不重要，這件事的源頭也不是戴老闆，而是校長。
校長催了。
前線戰事不利，他心情不好，你想想，全國上下，現在還有多少地方能傳出像樣的捷報？
除了你上海天天告捷，還有麼？這是全國唯一能大書特書的事情啊。”
周清和看着曾海峰，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曾哥就是曾哥，這茬我是真沒想到，不愧是在重慶，見的多看得透。”
“所以啊，根本就不是什麼嫌你慢不慢，你的能力他們還能不知道？他們肯定知道你這麼做有你的道理。
是上面需要。
報紙上的這個軍統上海特別行動小組，現在別說在重慶，就在在全國都快傳成神了，想殺就殺，日本人一點抓不到馬腳，這就叫振奮人心。
這就不能停！
死多少人他都不能停！”
曾海峰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揚頭拿起了酒喝。
周清和是真明白了，“這事吧關鍵我一直在上海我又是當事人，我是真沒感覺，畢竟這校長開心，也就給我發點勳章啊。”
曾海峰喝了口酒吐槽：“高興不起來，換成你天天看一堆失敗的戰報，這裡死人，那裡要支援，完事陣地還丟了，你能高興？你現在就算把日本天皇給宰了，你也別指望校長能有多高興。”
曾海峰撇嘴道：“你這是被拖累了，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好歹這萬綠叢中一朵花，香氣還是撲鼻的，你有勳章，有些人那就只有板子，只有槍斃了。”
“呵。”周清和苦笑的搖了搖頭，陪着抿了口酒。
頓了頓道：“但是這不計傷亡，還是有些狠啊。
“知道你下不了手，我來吧。”曾海峰很清楚自己來上海扮演的角色，首先排除，肯定不是腦子。
那就只剩下手了。
“目標是誰？季雲清？怎麼樣了？”
“季雲清和吳四寶。”
周清和把李力羣叛變過來的秘密講了講。
“中統的人？真就沒一個好東西！”
李力羣這種小人物曾海峰是不認識的，啐了口，就說道：“既然有地點了，那就殺，你把南市的憲兵巡邏路線告訴我，剩下的事情我來，今天的指標就是季雲清。”
“你今天就動手？”周清和都覺得有些急，這剛來帶來的人地形都不熟悉熟悉？
“指標就是指標，今天的必須殺，明天必須見報！”曾海峰的表情只有冷冽。
“真不合適。”
周清和皺眉道：“今天季雲清不會去洗澡，明天才會去。
你今天想要殺起碼二十個保鏢圍着的季雲清，這要死多少人？
殺完人你想跑，青幫的勢力你考慮了沒有？還有法租界的巡捕，你明目張膽殺人，他們不會視而不見。
你殺完人想要擺脫這麼多人，又得留下多少人？多少人出不去？我不同意。
殺一個漢奸，我們得搭進去起碼十個兄弟！”
曾海峰的面色沒多大改變，看着周清和認真說：“任務必須完成，我下了軍令狀的。”
周清和微皺眉，看了曾海峰一眼，隨即把頭撇了過去一邊，頓了頓道：“你讓我想想。”
曾海峰沒說話，默默的喝酒。
周清和也喝，不過也就喝了一口，就有主意了。
“這件事不難，完成任務而已，那我們就換個方向。”
“就喜歡你說不難，說，怎麼搞。”曾海峰的臉上馬上笑嘻嘻。
“殺日本人，日本軍人，穿着日軍軍服的日本軍人。”周清和眼有寒光。
曾海峰眼睛微眯，想通其中的關鍵隨即微笑：“好主意啊，死了這麼久的漢奸，想必有些人也看膩了，換成日本人，這報紙發出去一定有震撼力！”
想到就得幹，指標必須完成，兩個人馬上開始商討起來。
這殺日本軍人，其實反而容易的多，因爲日本人現在根本就不覺得有人敢殺他們。
所以周清和都不需要出手，只需要提供一個地點，比如外灘連接虹口的外白渡橋。
這橋上穿着日本軍服的憲兵就是一個很好的靶子。
曾海峰覺得第一次殺人殺一個不夠，於是在傍晚，一輛盜竊來的車裝着四個行動隊員開向了外白渡橋。
在揹着長槍的日本憲兵伸手攔截想要檢查的時候，行駛的車輛車窗打開，隊員伸出槍口，朝着橋上站着的六個憲兵猛烈的射擊，還拋出了兩個手雷。
日本憲兵的眼神只有驚恐和絕望！
忙不迭的想去拿身後的長槍！
轟轟！
突如其來的炸響聲炸醒夜幕降臨的租界。
在外灘無數人的驚呼旁觀聲中，車子一退飄逸拐彎，隨後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