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司令部對於李力羣等待電訊偵訊車的的說法，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不是有多喜歡李力羣，純粹是無人可用。
其實以周清和的瞭解，憲兵司令部裡沒人喜歡李力羣，主意出了一堆，但是唯結果論的話根本沒展現出什麼實際效果，很不喜歡。
但又無可奈何。
憲兵司令部目前在中國各地蒐羅被捕的特工，也有些斬獲並且這些人被送到了上海。
但是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不是提供不了什麼線索的行動隊員，就是連接已經被全部斬斷的基層諜報人員。
各地的軍隊推進，對於特工的處理極爲粗糙，根本不重視這些人的潛在價值，等這些人被送到上海的時候，這些人知道的特工路徑，早已被全部斬斷。
只能用李力羣，好歹資歷豐厚，經驗是有的，總比普通的人員好。
僅此而已。
而用電訊偵訊車來捕獲軍統特工的說法，憲兵司令部也確實認可，所以壓抑着性子等待。
在全上海各地每天都能發生刺殺，每天都有日本人死亡的戰報下，憲兵司令部翹首以盼，這裝載着電訊偵訊車的運輸船終於來了上海。
吳淞口碼頭卸貨，軍車嚴密保護，總算把這幾十萬一臺的寶貝運進了憲兵司令部。
憲兵司令部的人和領事館的人如同鄉巴佬進城一樣，那是都來旁觀，喜氣洋洋。
這都是希望啊。
周清和也得來觀看，這都是財產啊。
不僅得觀看，還得學習。
“費了很大力氣申請經費，花了350萬日元，這東西原來就長這個樣子。”
領事館的長谷仁川覺得這東西長相實在一般，外觀看起來就是鐵皮車子，有點像貨車，實在看不出來這東西哪值35萬日元一臺。
“要是能找到軍統的特工那它就值35萬一臺。”周清和笑着回了一句。
“這倒是。”長谷仁川認可的一點頭，扭頭看向一邊的囉囉李力羣。
“李先生，車子幫你買來了，我希望能儘快看到你的成果。”
李力羣馬上笑着一點頭：“我一定努力，不過長谷先生，不是十臺麼？這裡怎麼只有三臺？”
“首批交付五臺，其中兩臺被運往了國內，由軍工部門進行破解，看看能不能研製出來屬於我們自己的產品，其餘五臺隨後會運來的。”
長谷仁川對他說完，對着周清和用日語吐槽道：
“這麼貴的東西，別人都沒想到我們能買，我估計他們把倉庫裡的二手貨都賣給我們了。”
周清和笑了聲，隨後搖頭道：“貴不貴也就是做一次生意，只要我們國內的軍工部門能夠研製出這個技術，那這次的生意就非常的划算。”
“對李先生，看你的表現了，別讓我們失望。“
“是，不過只有三臺的話，覆蓋面積就少了點，進度方面難免差一點。”李力羣還不忘打補丁。
長谷仁川眼眸微冷：“我不喜歡聽藉口，我要成績。”
“是是是。”
接下來就是愉快的學習時間，這新機器到，有說明書，有配套的工程師教這東西怎麼調。
學習的主力主要是日本憲兵司令部的發報員，李力羣手下現在可沒這方面的高手，不過李力羣還挺好學，一起跟着在熟悉這東西的應用。
打開車廂別有洞天，裡面就是發報和監聽設備，裝載完成後，車頂上有個偵聽的天線伸了出來。
其原理就是無線電波是以發射點爲中心，以圓周形狀向周圍傳播。
當有人在某個地點發報的時候，偵聽車接收到訊號，機器上的警報燈會閃爍紅色，通常爲綠色。
這個時候帶上耳機，車頂的天線可以360度轉動，當天線和電報發射點的角度成兩點一線的時候，訊號最強，耳機裡的聲音也最大。
根據訊號的強度，就可以分辨出信號距離車子的大致距離，這個範圍誤差很大。
隨後就是開車循着訊號源尋找，精確目標。
這個過程中不斷用車頂的天線調整角度，尋找最強的訊號源，直到鎖定具體的街道或者房屋，那就找到目標。
周清和努力學習新知識，旁聽了一遍工程師的講解，看了一遍使用手冊，這就記憶的差不多了。
面上對這東西不太感興趣，畢竟別人還在努力記憶的時候，周清和花了十分鐘，這東西就全部學會了。
憲兵司令部的中高層對這東西的效果都很感興趣，對於學習那一點興趣都沒有，看了幾分鐘就都回了辦公室做事情。
等到下午，憲兵來彙報，可以實測了，這大家的興趣就都上來了。
衆人興致勃勃的下樓，參與通訊兵的演練。
通訊兵讓司令巖佐太郎在紙上寫一個虹口的地點，然後讓其中一個發報員攜帶電臺前往這個地點隨機發報。
親自參與，巖佐太郎興致盎然的寫了自己家裡，隨後大家跟着車子一同出發尋找。
果然，這隻有巖佐太郎自己知道的發報地點在十五分鐘後就被找了出來，如有神助。
巖佐太郎大喜：“很不錯！這錢花的值！”
周清和笑而不語，誰家發報發十五分鐘？
這發報員爲了巖佐太郎高興，都開始先射箭再畫靶，真是一個貼心的好下屬啊。
蒙傻子玩。
這機器的功效有着明顯的缺點，要麼長時間發報，被車子順藤摸瓜一次捕獲，當然，車子就在發報地點的附近也能起到這個效果，比如車子起步就在巖佐太郎家門口。
要麼就只能每一次查找到訊號就接近一點，多次偵測以後，查找到準確發報地點。
機器有用，但只要知道內情，就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
巖佐太郎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效果，於是讓李力羣加緊工作，必須儘快拿出成果。
李力羣表示只要監聽員願意，他可以24小時運轉，力求儘快找到特工。
散會後，周清和得開始籌劃如何給戴老闆添置新的傢俱了。
初步的計劃已經在等待的日子裡籌劃好了，上海境內的事情他都可以搞定，唯一缺的一樣東西就是一艘船，一艘能把這車子運往香港或者廣州的船。
想來問題不大，上百萬日元的東西，戴老闆或者校長怎麼也有能力疏通到這麼一艘船吧？
先去見劉愷，讓他給戴老闆發報，提出打算給他送禮物的請求，讓他找一艘外籍船配合。
重慶，軍統局。
戴老闆最近心情是真不錯，這上海暗殺行動不止得到了校長的肯定，更是得到了全國人民的肯定，這底下人殺出的威風，那都是在他的英明領導之下。
這連戰連捷，以至於軍政部的將官看見他都得矮上三分，畢竟這戰績別人可沒有。
是有那麼點小得意的，這周清和和曾海峰配合，那是從雞鵝巷時期到現在，那都是配合無間，而且是少有的沒有內部矛盾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
大抵接下來上海的戰局都是這些殺人的捷報。
但是在看到周清和的電報以後，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周清和的野心。
上百萬日元的車子伱都敢送我？
這得給校長炫耀一下。
當即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喂，校長，我雨濃啊。”
“什麼事情？”
“上海的部下要給我送禮，一出手就是上百萬日元，我這收取好處得跟您彙報一聲。”
“誰啊，這麼大方？我都還沒有收過上百萬日元的禮物，你派了誰去上海。”
“派去上海的是曾海峰，他哪有那個本事，是另外一個，三臺日本人剛到手的電訊偵緝車，35萬日元一臺剛剛運到上海，準備給我送過來，校長，您說這禮物我能不能收啊。”
“娘西撇，你尋我開心是吧？這還用說，日本人的好東西，有多少收多少。”
“是。”
戴老闆炫耀完，就得好好的給周清和安排輪船，別的不好說，這船他要是一條都搞不到，那這軍統局也就別幹了。
當下就給周清和回覆。
“船你去找曾海峰，杜月生的人有船，應該能解決，如果不能，我在三天以後另外派船抵達上海策應。”
三天對周清和還是快了點，要準備時間，五天就差不多了，給戴老闆回覆完，周清和就去了華懋飯店約見曾海峰。
這件事情要發生在租界外，而且要接觸杜月生的人，乾脆全部讓曾海峰的人來辦比較好。
而且必須把電訊偵聽車的功能提醒到位，讓他注意發報機的使用頻率和時間，可別出岔子。
曾海峰聽了立刻擰起了眉頭：“你是說這個機器雖然不太靈敏，但是隻要幾次機會就能定位到發報機的所在地？”
“理論上是這樣，具體的次數根據你發報的時間長短來，你單次發報的時間越長，它能追蹤到你的距離就越近，你一直髮報，那它就一定能找到你，不一定是你這幢樓，但是追蹤的結果相差也就十幾二十米。”
“這個東西有點厲害啊。”曾海峰神情凝重。
暗殺進行的這麼激烈，從偷襲幾乎變成了遭遇戰的火拼。
這爲了防止行動隊員被抓叛變，導致行動隊被一鍋端的事情發生，他手底下的人分的很散，而聯繫的通道幾乎都是靠電臺傳遞消息。
他住在法租界，手下在外界，這消息每天都在傳遞。
日本人有了這個東西，雖然短時間內不一定能找到他們的電臺，但是長久之下是一定會發現的。 “有沒有辦法剋制？或者炸掉？”
“炸掉多浪費，辦法我已經想好了，你照我說的辦，我們先誤導日本人，然後偷車，偷完車運上船，送往香港。”
周清和把計劃步驟一說，曾海峰怎麼感覺聽的有點懵。
“船我應該能搞定，但是你是說，你想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把這四米長的車子偷走，還裝上船？
你這憲兵隊長不夠吧？我怎麼覺得想讓日本憲兵眼瞎，讓你光明正大的把車子從碼頭運到船上，你起碼得是憲兵司令？要不回頭日本人發現了，你就得死啊。”
“一步步來。”
第二天晚上，六點。
這李力羣拿了車子自然對這車子寄予厚望，可以說他能不能得到日本人的重視，就看這車子能不能釣到大魚了。
所以求爺爺告奶奶，讓日軍的發報員二十四小時值班在車上，萬一有情況能隨時出動，當然少不了青幫的隊員充當打手，一起坐在車裡。
車廂呈左右兩側都有一排側座位的空間佈局，所以能坐六到八個人。
就在這時，偵聽器上的紅燈突然開始閃爍，滴滴滴滴滴滴。
發報員很專業，散漫的神情一收，馬上戴上耳機嚴肅的開始分辨方位，一番探索之下，精神猛的一怔。
簡直是不可置信！接着就興奮起來：“不是租界的訊號，快去彙報！”
這兩天發報員都受夠了，初見車子以爲用處很大，誰知道發現訊號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一天幾十上百個訊號在飛，而且所有訊號全都在租界，警報器嘀嘀嘀響個不停，人都要麻了。
他們在租界沒有執法權，進不去啊！
白搭。
也不能算白搭，起碼慢慢摸索之下，等熟悉了這機器的使用之後，再派便衣去摸排，還是很有可能能定位到租界裡的訊號來源。
但是萬一冒着得罪法國人的風險，一腳踹門，發現敲着按鍵的是美國人的特工呢？
人家辛辛苦苦的躲在租界裡刺探情報，結果被他們揪出來曝光了，法國人不知道，那和美國人的樑子就結大了。
所以租界的訊號在目前是真的沒什麼用處。
不過他們耐心還可以，知道閘北南市裡的訊號遲早會亮起來。
只要在租界外出現訊號，那他們就可以隨便抓，畢竟這裡就算是美國特工，不經報備用電臺，那也是他們有錯在先。
這不，南市的訊號終於來了，中國的特工肯定會活動的。
車上跳下來的青幫人員，馬上去打電話通知李力羣，隨時準備支援。
接着上了後面的一輛黑色轎車，兩輛車朝着南市的方向快速前進。
李力羣現在在憲兵司令部，因爲需要隨時策應，他現在一天到晚呆在憲兵司令部。
接到通知以後，拿起電話通知另外兩輛偵訊車馬上包抄過去，三輛車追一個訊號點，距離最短，準確率最高！
接着立即通知憲兵隊的值班隊長，因爲方向是南市，很可能需要南市的憲兵配合抓捕。
事情全部按照預案在走，李力羣在臨時開給他的辦公室裡不斷踱步，時不時能接到青幫人員的報信電話，隔兩分鐘就會有人通知到他偵訊車搜捕到了什麼位置。
直到第三次電話，李力羣聽完電話內容精神一跨：“訊號消失了？”
電話裡說道：“是的，這次發報持續四分五十七秒，然後消失，應該是結束了。”
李力羣有些失望，隨後振奮精神，這種超長電報很少見，內容應該很重要，能給他這麼多時間追蹤，已經算是非常大的收穫，範圍絕對能縮小很多，起碼一個南市的地圖變成了半個南市。
而且這一點足以證明，軍統的特工是隨意慣了，電報發這麼長時間，真就是不知死活。
“另外兩輛車快速開到南市，你們三輛車呈品字形包圍南市待命，很可能對方還會有第二次確認發報。”
李力羣在桌子上的地圖上根據返回的地點畫了個圈，隨後耐心等待。
按照常理說，會有第二次確認發報的。
這一等就是一個晚上。
天都亮了都沒等到軍統第二次的發報。
李力羣只能罵了句‘軍統這幫糙人，真他媽的不專業’，然後閉眼假寐。
白天，依舊是租界的信號源亂跳，誰都知道這裡面有軍統特工，但是目前只能看着眼饞。
李力羣是很有耐心的人，選擇追捕這個最能捕獲的南市訊號源。
如他所願，晚上八點，訊號源再次出現，而且就在南市，就在他的品字形包圍圈裡。
“速度要快，我馬上調派人員支援！”
李力羣邊打電話要援兵，邊心裡面期盼這次的發報一定要長，一定要讓他捕獲。
只是遺憾的是，這次發報只用了三十四秒，啪的一聲，信號源全部斷掉。
“媽的。”
李力羣繼續期盼能有第二次確認的發報。
這一等又是一個晚上。
雖然又白等了，但起碼包圍圈又進了一點。
第三天晚上八點，訊號源再次出現。
“快！”
這次的包圍圈很小了，只要給他兩分鐘，李力羣相信絕對能抓捕到這個發報員。
而只要抓捕到發報員，軍統的上下線，包括軍統在上海的人員構成，相信全部能被他挖出來。
如他所願，南市。
這次三輛偵聽車，全部聚集到了150米範圍的三條街，三個方向的三條線在地圖上交叉定位，勾勒出來的那個點位，就是電臺的訊號所在。
臨近的七棟樓被鎖定。
信號戛然而止。
車上的日本人和青幫弟子當即打開門跳了下來，呼喝着佔據所有街角的出入口。
樓宇太多，需要搜樓，他們的人員不夠，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呼叫援兵，封鎖這150米內的所有住宅，挨家挨戶的搜。
這裡面，一定會有一戶人家有着電臺存在，找到電臺，那就找到了那個發報的人！
車子的聲音，車子的亮光，呼喝的聲音，讓附近不少的住戶出來查看情況，而街上行蹤的人影看見是日本人當下也選擇趕緊離開躲避。
而就在兩分鐘後，七棟裡面有一棟的一樓走出一個穿着西裝帶着帽子的男人，他手下拿着一個大的公文包，走向了樓宇門前停靠的轎車。
天色雖然昏暗，但是他手裡的這個箱子特別的顯眼。
日本發報員的眼睛猛然一瞪，擡手指着那人喝道：“站住！”
所有日本人和青幫人的眼神馬上被吸引過去。
男人越走越快，擡手打開車門。
這個動作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有問題。
“抓住他！他手裡的箱子是電臺！”
所有日本人和青幫的人員馬上追了過去，然而西裝男人上了車，於是他們感覺返回上車追捕，一邊還開槍打向前面轎車的輪胎。
青幫的人在黑夜的加持下，槍法實在是差勁。
滴，一聲車載喇叭響。
前車疾馳逃竄。
後車猛追不捨。
而隨着車輛的開動，其餘周邊的偵訊車和青幫跟隨的轎車都玩命的朝着前車追去。
這個時候，樓上的發報員就可以走了。
不慌不忙的拎上厚重的電臺箱子，隨手在衣櫃的深處藏下一個軍統電臺的專用零件，接着下樓出門。
同樣的箱子，同樣的車，反方向行走，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而作爲誘餌的那輛車會直直的開進法租界，畢竟南市這裡離法租界很近。
接着誘餌就會棄車逃跑，畢竟車牌已經曝光，查到最後會查到英國人身上去。
用行動隊員來代替發報員的好處，就是行動迅捷，發報員普遍行動能力差一點，這個行動隊員跑步快，在租界繞一繞，就能把日本人甩掉。
當然，真要是法國人都幫日本人抓人扣車，那也沒關係，因爲那只是一個裝着點法幣的隨身箱子而已。
而不管他順不順利，周清和的第一步計劃完成。
讓日本人的電訊偵聽車曝光。
這是不可缺少的一步，畢竟，如果只有日本人知道車子的存在，軍統的人怎麼會想到要偷這輛車呢？
這可不好解釋。
而有了槍聲的指引，再加上一出前往租界的追逐大戲，相信記者的焦點都會聚集在這奇形怪狀的天線車上，以至於把它的功能都給挖出來。
這樣車子被偷，那就很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