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心懷鬼胎,藥膏被偷!

屋子造好了,只差修圍牆,裝修。

這是商枝第一間屬於她的屋子,十分重視,上樑被賀良廣破壞,心裡不痛快。

她收惙乾淨,拿着銀錢上陳族長家。

遠遠看見許氏站在院門口,不一會兒,劉氏拿着一個籃子遞給許氏,商枝眼尖的看見裡面裝着紅薯。

許氏見到商枝,把籃子往身後藏了藏,狠狠瞪她一眼,轉身離開。

劉氏看着許氏的背影,無奈的說道:“她哭訴慎之不給她銀錢,家裡揭不開鍋,問我借兩斤紅薯。”

“她偷我家糧食,賠不起銀錢,薛大哥給她賠,啥時候給清了,啥時候再每月給她三十文。”商枝聽她敗壞薛慎之的名聲,冷笑道:“薛大哥在書院唸書,他能有多少銀錢?每個月給栓子的錢沒有斷,一家老小,全指着薛大哥,是想逼死他嗎?薛寧安,小許氏不缺胳膊少腿,咋就不能幹活賺銀錢貼補家用?”

只差說許氏一家子餓死活該。

劉氏心裡唏噓,拍拍商枝的手,“你是個好丫頭。”

商枝笑了笑,“嬸,我找陳叔,他在家嗎?”

“在呢。”劉氏請商枝進屋。

陳族長坐在院子裡抽旱菸,孫子孫女圍在他腳邊,拿着石頭在地上一橫一豎寫字。

他家在村裡算是頭一份,捨不得拿筆墨紙硯給孫子、孫女練字。

村裡小孩開蒙後,纔會給筆墨紙硯練大字,得先蘸水在桌子上練,再一筆一畫寫在毛邊紙上,免得浪費。

他見商枝過來,拍拍孫子、孫女的腦袋,讓他們自己玩,起身進屋。

“叔今日對不住你,沒能幫上你忙。”陳族長對自己前面的沉默,感到羞愧。可在村子裡,田地是立身根本,如果沒有足夠的田地,一家老小餬口都成問題。

商枝不覺得有什麼,陳族長算是厚道,他們並不親厚,也無血緣關係,他用不着爲她舍下土地。

反而商枝覺得陳族長這種人真實,至少未曾落井下石,能幫則幫,幫不了,不逞能。

“叔要顧念一家老小,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用歉疚。”商枝坐在條凳上,從懷裡拿出清單,“屋子已經造好,叔幫我墊付的銀錢,咱們現在算清楚。”

“不急。圍牆,裝修還沒弄好。”

“先一樣一樣算,圍牆和裝修之後再算。”

陳族長拗不過,喊陳耀宗進來,吩咐陳耀祖去叫陳四。

陳耀宗把他買的清單給商枝對賬,一共花費十一兩六百七十一文。

“之前你給我十兩銀子,再給尾數就夠了。”陳耀宗除了瀝灰和青磚石、瓦片,負責買屋子裡一應材料。

商枝把工錢一起算給陳耀宗,一共給二兩銀子。

陳耀宗連忙說道:“給多了,使不得。”

“陳大哥,你費心給我辦事,算作辛苦費。”商枝懂得人情往來,該大方的地方絕對不會摳搜。今後再求別人辦事,也好開口。

陳耀宗不好拒絕。

陳四進來,他把單子給商枝,“砌圍牆的青磚都給你買好,算上瀝灰、灰瓦,一共二十三兩二百二十七文。”這還是因爲陳四是工匠,與東家相熟,給了實惠的折扣。

村裡造的泥胚屋子,幾兩銀子包圓。

商枝粗略算下來,已經花費三十多兩銀子,加上傢俱之類,四十兩左右,和她預算的出入不大。

陳族長看着商枝給陳四四錠銀子並幾兩碎銀,眉毛抖了抖,“咋費這麼多銀子?”他家同樣是青磚房子,全部包圓只有商枝一半不到的銀錢。

陳耀宗道:“商丫頭要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屋子裡的牆面刷石灰,其他裝修的都買齊全了,只差她添置傢俱。”

商枝笑道:“既然要造,就造好的,住起來舒坦。”

陳族長有心說幾句,到底和商枝隔的遠,無親無故,插手她家務事不妥當。

吧嗒吧嗒嘴抽幾口旱菸,想起一事問道:“這屋子是你和薛慎之兩人造的?”

商枝點頭,薛慎之的屋子太破敗,住着不安全。而且等他考上舉人,在杏花村的日子不多,多半是要進京,若是一切順利,他要留在京城,或者外放到別處,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這樣一想,商枝心裡有些不適。

陳族長放心的說道:“有個照應就好,你今日徹底得罪賀良廣,他這人記仇,會尋機找補回來。”

“陳叔,就算我今日不出這口惡氣,忍着他,他只會變本加厲而已。既然和解不了,我就不忍這窩囊氣。”商枝渾不在意,她早和賀良廣撕破臉,沒必要讓自己受委屈。

賬目結清,商枝告別。

躲在外面偷聽的許氏,慌張跑出院子。

劉氏見了,皺了皺眉,許氏不是早就走了?她咋又回來了?

許氏是想看商枝找陳族長一家子幹啥,又折回來。

商枝的屋子被燒,許氏幸災樂禍看笑話,沒多久就聽商枝要造氣派的青磚房子,心裡嫉妒。商枝請人幹活,她不準小許氏去幫工幹活,一家老小全坐在家裡。

直到今日家裡米缸空了,她纔出門找陳族長借米糧,遠遠瞅着商枝的新屋子,忍不住紅了眼睛。

陳耀祖請陳四過來,她偷偷跟在身後躲在門口,看見商枝眼睛都不眨,白花花的銀子給出去,她肉疼的要命。

聽是一回事,看的感受又不同,見着商枝花銀子不手軟,心裡泛酸,給她一錠銀子,就能給薛寧安娶媳婦。

她不禁慶幸自己躲起來偷聽,不然咋知道這屋子薛慎之也有份呢?

許氏激動的回家,把籃子送進廚房,去找薛寧安。

小許氏在廚房裡生火燒水,等許氏藉着紅薯回來,利落的洗乾淨,剁成塊,下鍋悶煮,豎着耳朵聽裡屋的動靜。

“寧安,寧安,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能娶媳婦了!”許氏急匆匆推開裡屋的門,“你哥造大房子,你相中的秀才閨女,娘能幫你娶回來!”

薛寧安躺在炕上睡覺,身上都發出餿味,也不見換洗。聽見許氏的話,一骨碌爬起來,“娘,你說大哥造房子了?”

“商枝造的房子就是你大哥的!有這氣派的大房子,咱們家拿不出聘禮,他們也不會在意。”許氏心裡埋怨薛慎之,惱恨道:“這個賤種,防得可真緊,我不精着點,差點被他騙過去!”

薛寧安在商枝上樑的時候偷偷去看過一眼,心裡很羨慕,當時心想他有這屋子,就不愁娶不到媳婦。一覺醒來,許氏告訴他那氣派的房子是他二哥的!

薛寧安來了精神,“娘,那屋子當真是二哥的?”

“還能有假?商枝一個臭丫頭片子,她有這麼大能耐造屋子?”許氏臉色一變,站起身,“薛慎之手裡捏着這大把的錢財,被商枝這賤丫頭給敗光了,都不願掏出來給你娶媳婦!不行,我得找他去!”

許氏心口在滴血,想到商枝使的銀子都是薛慎之的,恨不得把銀子給搶回來。她是薛慎之的老孃,薛慎之的銀子給她管,天經地義!

“娘!你去鬧,得罪二哥,他屋子不給咱們住咋辦?不行,不能去鬧!”薛寧安阻止許氏,出謀劃策,“你對二哥好一點,多哄着他,他心軟,對你還不是有求必應?”

許氏狐疑道:“這樣能成?”薛慎之心多冷,多硬,她可是領教過!

“娘,你再不對,也是生他養他的娘。他不許咱們住進去,你就告他不孝不悌。以前奈何不得他,現在不同,他在念書要科舉入仕,德行有虧,會取消他的功名!”薛寧安眼底閃爍着算計。

許氏眼神亮了,她咋就沒想到?

母子兩一合計,心裡有主意了。

——

商枝並不知道許氏母子惦記上她的屋子,她從陳族長家回來,聽到家裡傳來‘汪汪’的狗叫聲。

快步進屋,薛慎之正蹲在地上給腳邊的小黃狗餵食。

一人一狗聽到動靜,側頭望向門口。

商枝對上小黃狗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舐薛慎之的手指。看她一眼,轉個身,背對着商枝,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商枝:“……”

薛慎之輕輕撫摸着小黃狗的腦袋,讓它自己吃,起身走去院子舀水洗手,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一圈,“我聽說上樑的時候賀良廣帶人鬧事,你可有傷着?”

商枝搖頭,“沒有。”她看着搖着尾巴,圍着薛慎之的腳轉圈的小黃狗,“你怎得想着養狗?”

薛慎之抱着狗,“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養一隻狗看門。”他聽到賀良廣鬧事,不由記起賀大昌半夜裡撬門進屋。如果家裡養着一條狗,有陌生人上門會吠叫,給商枝提個醒。

商枝淺笑,伸手去摸小黃狗的毛絨絨的腦袋。

小黃狗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有警惕和戒備。

薛慎之語氣輕緩的說道:“這是你今後的女主人,不會傷害你。”

“狗怕生,多處幾日就熟了。”商枝去廚房拿早上剩下的雞蛋餅,撕下一小半塊拿在手裡喂小黃狗。小黃狗看一會兒,見商枝身上沒有侵略的氣息,湊過去鼻子嗅了嗅,舌頭舔了舔,才張嘴吞下商枝喂的雞蛋餅。

“汪汪——”小黃狗舔着牙齒,搖着尾巴,前爪子捧住商枝的手指頭咬在嘴裡輕啃舔咬。像在撒嬌,又像在討食。

商枝伸手彈它的腦門,“貪吃狗,你養得熟嗎?別人給點吃的,你就撒歡跟人跑了!”

薛慎之皺着眉心,隱隱有着憂慮。

“汪汪——”小黃狗叼住商枝投喂的蛋餅,從薛慎之懷裡跳下來,蹲在角落裡去啃食。

薛慎之看着吃的歡實的小黃狗,神情有些無奈,“換一條大狗?”

“不用,先養着。”商枝覺得家裡養條狗挺好。

薛慎之嘴角微微上揚,從袖口掏出一個錢袋子放在商枝的手心裡,“你拿去用。”

商枝把錢袋子推回來,“你給我銀子做什麼?我手裡頭有銀子夠使。”

“我不能白吃白住你的。”薛慎之知道她手裡有銀子,造房子後,剩不了多少。她要買藥材做生意,只怕手頭會緊張,“你先拿着。”握着她的手掌,把銀子放在她的手心,薛慎之拿着柴刀去山上。

商枝看着手裡的錢袋子,心裡百味雜陳。半晌,她把錢袋子收起來,壓在箱底。

傍晚,薛慎之扛着一棵樹木放在院子裡。

商枝在廚房做飯,從窗戶口看見,鑽出廚房問他,“你砍樹做什麼?”

“屋子要建好,我做幾條凳子。”薛慎之小時候一個人生活,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土炕。桌凳都是他看木匠做的時候站在一邊學,然後問木匠借工具做的。

只是許多年不曾做過,不知道手藝可有生疏。

商枝十分驚訝,“你會做桌凳?”

實在是薛慎之書生形象太深入人心。

“這些不算什麼。”薛慎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把木頭放在牆角下,還得再砍幾根才能做。

那就是說,他還會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商枝很好奇,他究竟還會什麼。

薛慎之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清潤的笑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商枝想說什麼,被許氏尖銳的聲音打斷,“慎之,你咋上山去砍柴了?你是要考秀才的!咋能做這些粗活?”她斜眼瞪着商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乾的?你看看,最近都瘦了,跟娘回家住,娘給你做頓好吃的補補身子。”

商枝見鬼似的看着許氏,她在薛慎之面前都是破口大罵,兇狠潑辣,什麼時候這般和藹可親了?

薛慎之面色平靜,看着許氏臉上僵硬不自在的笑容,習以爲常。淡淡的看她一眼,往屋裡走。

“誒!慎之,娘和你說話,你咋不理人?虧你是讀書人,一點不懂得尊敬長輩!”許氏跟在薛慎之身後進屋,眼珠子往屋子裡快速掃一圈,把懷裡一塊布蓋着的碗獻寶似的放在薛慎之面前,“你看娘給你帶啥好東西來了?你小時候愛吃,瞅着你大哥、三弟吃的時候,差點流口水。”

揭開布,碗裡裝着半個烤熟的紅薯。外皮焦黑,裡面是紅彤彤的紅薯肉。

“孃親自烤的,可香了,你先趁熱吃。”許氏把碗往薛慎之手裡塞。

商枝看着都不冒熱氣的紅薯,心裡忍不住冷笑,小時候愛吃的紅薯,現在纔給送半個過來,就不信許氏不是心懷鬼胎!

只是,這一回學聰明瞭,會打親情牌。

薛慎之避開許氏的手,不接碗,“我不吃紅薯。”

許氏臉色一僵,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不愛吃?娘記錯了!你現在有本事,大魚大肉的吃,哪裡還看得上這紅薯?你侄兒盯着這半個紅薯直流口水,娘狠下心腸不給他,都怪娘沒本事,買不起肉,供不起你念書,你心裡恨我,我怨不了誰,誰叫我沒有本事……”說到傷心處,許氏直抹眼淚。

薛慎之嘴角流露出譏誚的笑,“我是天煞孤星,遠着你,是對你最大的孝心。你希望我搬回去住,不怕我克你和薛寧安?”

許氏被噎住,她訕訕的說道:“你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咋會嫌棄你?你不願意搬回去住,就不搬回去。你要照顧好自個,專心念書,那些粗活不要碰,考上秀才,咱們不用交稅,還能幫別人掛名賺銀子呢!”

薛慎之見許氏不再提叫他搬回去住的話,忍不住笑道:“你是擔心我不能考上秀才,給你賺銀子?”

“不不不,你誤會了!娘就是擔心你的身子會吃不消,你身子弱,哪裡能幹重活?那些活,你就讓商枝幹,她白吃白喝你的,還指使你幹活,哪有這樣的好事?她再欺負你,娘幫你把她攆出去!”許氏說到這裡就來氣,薛慎之給商枝銀子使,都不給她這個做孃的!“你明年得去考試,手裡邊得留着點銀子,別被人哄騙光。這世上,只有做孃的不會害自個的兒子,你把銀子給娘,娘給你存着。”

“出去!”商枝忍不住從廚房裡衝出去,把許氏往外推,“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說呢,你啥時候對他上心了,原來是奔着銀子來!你回去打盆水照照自己的臉,我看着就噁心!”

許氏推開商枝的手,咒罵道:“我是他老孃,他的銀子給我天經地義!倒是你這臭不要臉的賤人,沒名沒分住進我兒子家,拿着他的銀子使,你要不要臉!”

商枝愣住了,手背上被許氏抓出一條紅痕。

“住口!”薛慎之看着商枝手上被抓出的傷痕,臉色冷沉,握住許氏的胳膊把她拽出院門,“你和我早就斷絕關係,下次再上門鬧事,你休想從我手裡拿一文錢!”

許氏被唬住了,她回過神來,暗惱自己沉不住氣,把薛慎之惹惱了。她咬牙道:“慎之,是她先動手,這是你的屋子,她憑啥攆我?她這種有爹生,沒娘養的野蛋子,不能要……”

“砰”地一聲,院門在她面前甩上,許氏吃了一嘴的灰。

許氏氣得快要吐血,薛慎之以前不管她咋鬧騰都不會管,現在還敢在她面前摔門!

擡腳就要往門上踹,她想到後面的算計,收住腳,罵罵咧咧的離開。

商枝呆怔的站在原地,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傷痕出神。

她穿越到這個異世,薛慎之向她傳遞善意。他的處境艱難,日子過得不如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就像雛鳥情結,依賴着他,將他當做親人,或許還有幾分同病相憐。

可她卻忘了,這是思想封建的古代,她與薛慎之沒有血緣,住在一起有傷風化,敗壞名聲。

她不在乎名聲,但是薛慎之不能,他身上不能有任何的污點。

商枝被許氏的話給罵醒,她回屋去收拾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只有日常的用具,兩套換洗的衣裳。

薛慎之進屋,看着商枝挎着包袱,目光一緊,他啞聲道:“你不用聽她的話,這間屋子原本就是你的,要走,也該是我走。”

商枝笑着說道:“我沒有在意她的話,我們本來就沒名沒分,住在一起不合適。屋子燒了,我在這兒借住一段時間,現在屋子造好了,我可以搬過去。”

薛慎之黑如點漆的眸子緊盯着她,看着她臉上的笑,喉嚨發緊。

商枝嘆息道:“你別被許氏哄騙了,她對你不安好心。她來鬧騰,你別理會,不用把她趕出去。她是瓦礫,你是瓷器,不能爲這種人毀自己。”

古代注重孝道,許氏把孝道的帽子扣下來,薛慎之就完了。

薛慎之心裡涌出一股衝動,幾乎想要表明心意,他們可以訂下名分,只要她願意。

可最後一絲理智將所有的衝動給壓下,他不能。

不止是擔憂商枝不答應,更重要的是時機不對,這種情況下她答應的話,太委屈她。

薛慎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剋制着,平復心裡翻涌的情緒。垂着眼瞼,低聲道:“好。”

商枝道:“銀子在箱底,你自己收好。”

交代清楚,她往門外走,小黃狗跑了過來,圍繞在商枝的腳邊打轉,似乎能夠感受到主人們的情緒。

商枝輕笑一聲,蹲下身,摸一摸它的小腦袋,回了新房。

新房的門已經裝好,裡面空蕩蕩的,幸好準備做書房的屋子,裡面她讓木匠按照她的圖紙做了榻榻米,鋪上牀褥,可以躺在上面睡覺。

新房後面有泉眼,用水很方便,只是上廁所要繞一段路。新房這邊的洗手間,陳四他們還沒有挖好排糞池。

商枝躺在牀褥上,嘆息一聲,鍋碗瓢盆全都留在薛慎之家中,明日得叫陳四砌好竈臺,先把廚房和她要住的裡屋裝修好,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來。

想着心事,商枝迷迷糊糊睡過去,第二天一早,她聽見撓門和狗叫聲,商枝一個激靈,立馬跳下牀去開門,果然小土狗鋒利的爪子在刨門,朱漆門板上一道道白色的刮痕,氣得商枝差點拎着它給丟出去!

商枝拎着它後頸上的皮毛,提在眼前訓斥它,“下次再撓門,把你爪子給剁了!”

“嗷嗚……”小土狗垂着四肢,舔了舔商枝的指着它的手指,討好着。

商枝放下它,看着門外沒有人,就知道是薛慎之把狗送過來走了。

她嘆息一聲,帶着狗去他家做一頓早飯,找出一隻破碗裝玉米麪糊糊放在角落裡給狗吃,她喝了兩碗,把狗關在家裡去鎮上。

商枝打算找牛車去樟樹村拖幾車藥材過來,先製出生肌膏、止血散、刀傷藥。原來是準備拉到杏花村,請鄉鄰幫她洗藥材,切藥材,但是礙於和賀良廣撕破臉,擔心他使壞,商枝最後決定在鎮上租一間屋子,當做小作坊,然後請村裡的婦人來鎮上幹活。

鎮上到杏花村,一來一回得不少的時間,她以後經常要往外跑,靠着一雙腿肯定行不通,還會耽擱不少時間。

商枝決定她得買一輛牛車,手裡還剩下十幾兩銀子。

這樣想着,商枝立即去畜生交易市場,幾乎在鎮上的郊區,建造幾個大棚子,分別有牛棚、馬棚、騾子棚。

商枝站在馬棚邊上,看着一匹身姿矯健的高頭大馬,她很心動,畢竟馬車坐着比牛車舒服而且快。

她準備問價格,就看見馬棚柵欄上掛着一塊牌子,幼馬三十兩,壯年馬四十兩。擡出去的腳,商枝立馬收回來!

天吶!馬車太貴了!

實在是馬車用的並不廣泛,價錢比較貴。

而牛是現在最主要的生產工具,買賣十分普遍,因而價格要低許多,卻也不是家家戶戶能夠用得起。

商枝走向牛棚,牛販很熱情的招呼商枝,“客官,買水牛還是黃牛?”

“黃牛。”商枝詢問價錢,“黃牛咋賣?”

“幼年黃牛五兩,壯力黃牛八兩。”

商枝殺的許氏的是一頭幼年黃牛賠五兩銀子,與牛販報的價格沒有出入。

“我買壯力黃牛拉車,能不能便宜一些?”商枝看着連着牛棚旁邊的大棚子裡堆着做好的車架子。

牛販是聰明人,聽出商枝的弦外之音,他笑呵呵的說道:“我這兒有車架賣,客官若是在這裡配,可以給你便宜些,加一起,你給八兩五十文。”

“老闆,你這就不地道,我自己做車架子都用不了五十文錢,不說沒有便宜,價格還要貴上許多。我誠心和你做買賣,你這樣可就沒勁了。”商枝眼睛往騾子棚一瞥,擡腳往那邊走。

牛販連忙喚住商枝,“客官,你自己做的車架哪有我們賣的好?車架當真沒有賺您的銀子,都是搭着牛賣。算了算了,看你心誠,今兒我還沒開張,虧本賣給你,圖個吉利,你一起給八兩十文錢。”

商枝噗呲笑出聲,這個牛販有點意思,既然是虧本賣,那還能圖吉利嗎?

什麼虧本,他們只是嘴上說說,真的虧本,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老闆你心地好,生意一定紅紅火火。”商枝說句吉利話添彩頭。

牛販聽了高興,利落的幫商枝挑一匹上好的黃牛。

大黃牛高大結實,毛髮光亮,背腰平直,壯健有力,行走時動作靈活。

商枝上下仔細檢查一遍,拉着走了兩圈,確定沒有問題,讓牛販套上車架,準備交付銀錢,商枝想到一個問題。

她不會駕牛車!

“老闆,能教我怎麼駕牛車嗎?”商枝會開車,可沒有駕過牛車!

牛販說,“趕牛車很簡單,你記住號令就行。得兒駕,鞭子打個空響,牛會往前走。向左拐你喊歪,拿鞭子抽它右側脖子,往右拐抽左邊。馭,牛車停下來。你想牛車走快一點,迭聲喊‘駕’,它就像馬車一樣跑起來。”

商枝記住了。

她坐上牛車,拿着鞭子,拉住繮繩,“得兒駕!”鞭子打個響空。

大黃牛擡着蹄子往前慢悠悠的走。

商枝覺得自己趕牛車很簡單,挺新奇的。

牛車晃晃悠悠地到回春醫館。

林辛逸一手端着一碗稀粥,一手拿着饅頭,蹲在醫館門口,眼珠子不老實,到處亂瞟。

他咬一口饅頭,就着碗喝粥,看着商枝趕着牛車過來。

“噗——咳咳咳……”

林辛逸一口稀粥噴出來,嗆得臉色漲紅。

商枝‘馭’一聲,牛靠邊停下來。她扔下鞭子,看着咳得撕心裂肺的林辛逸,“喝個粥也嗆住,出息!”

“師傅,你咋想不開去趕牛車?馬車纔是你的座駕。”林辛逸委屈巴巴的說道。

商枝翻個白眼,“你給我買馬車?”

林辛逸沒聲兒了。

商枝道:“你快點吃,我們去樟樹村拉藥材。”然後問林辛逸,“你知道鎮上哪有便宜的屋子租?我用來炮製藥材,最好能介紹幾個郎中或者藥童給我。”

林辛逸想了想,“清河書院那邊有屋子租賃,租金一個月一百七十文。”

商枝覺得價錢合適,“我們先去看看屋子,租賃下來,再請人清理乾淨,藥材拉過來,可以直接放在裡面。”

“行,我先和我爹說一聲。”林辛逸進屋,把商枝要請郎中和藥童的事情告訴林德成,“爹,你若是有可信的郎中和藥童,可以告訴我師父。”

林德成記起一個人,“你堂伯的閨女精通醫理,她性子穩重,倒是可以用。”

林辛逸記起這個堂姐,如今已經十九歲還未出嫁,因爲下巴處有一顆黑痦子。留在樟樹村給她爹打點藥山,給人治治頭昏腦熱。

“我先帶師傅見見她再說,您幫忙留意。”

“好。”

林辛逸接受不了商枝趕牛車,他主動趕牛車去清河街。正好房東在,商枝看了屋子,裡面有三間裡屋並一間雜屋,帶一個院子,十分乾淨整潔。

商枝很滿意,直接給東家半年租金,拿到鑰匙。

屋子是作小作坊,存放炮製好的藥材或者成藥,商枝重新買一把鎖片換上,兩人一起去樟樹村。

林德武已經把藥山、藥田全都分開,村民們已經開始挖採藥材,滿滿當當裝三牛車。

過稱、記賬的不再是林鐵錘,換成一個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姑娘,她頭髮束成馬尾,清爽利落。面容清秀,只是下巴一顆黑痦子,影響她的容貌。

商枝盯着她下巴的,那顆痦子上面並無毛髮,她下意識伸手去觸碰。

林玉兒嚇一跳,避開商枝的手。

商枝歉疚的說道:“抱歉,我是郎中,看見你這痦子想辨認是良性,還是惡性病竈。”

聽她解釋,林玉兒抿着嘴角,許久,她擡頭看向商枝,“是病竈。”

商枝驚訝的看着她。

林玉兒摸着痦子道:“它會疼痛,流血,不是痣。”

商枝道:“你不介意,給我看一下。”

林玉兒躊躇一會,她擡着下巴給商枝檢查。

商枝摸着她的痦子,並沒有高於皮膚,而是在表皮和真皮之間,這種叫交界痣,無毛髮,比較黑。如果周圍出現破損,就像林玉兒說的疼痛和流血,那就是已經開始惡變,需要切除。

如果痦子高於皮膚,有毛髮,那就是普通的痣。

林玉兒見商枝神情凝重,她捂着痦子,扯着嘴角淡淡的笑,“我爺奶說治不好,你不用記掛在心上。”

商枝點了點頭,這個痦子得切除,她來這裡給不少病患治病,卻沒有動過刀子。

這裡沒有抗生素,如果動刀,容易發生感染,引起併發症。

商枝在沒有把握的事情上,不會輕易下結論。

林玉兒把藥材全都登記好,跟着商枝一起拉藥材送到清河鎮。

商枝看着在卸藥材的林玉兒,問林辛逸道:“你堂姐通醫理?”

林辛逸一拍後腦勺,“瞧我這記性!堂姐她小時候跟我爺奶學過醫,比之前的我醫術好上一點。我爹之前向我舉薦她,你如果覺得可以,就僱她給你炮製藥材。”

商枝一路上觀察,林玉兒沉穩細膩,做事循規蹈矩,又知根知底,的確是合適的人選。

“林姑娘,我準備爲軍營炮製藥材,短缺人手,你精通藥理,願意過來搭把手嗎?”商枝溫和的詢問。

林玉兒沒有立刻答應,沉默半晌,記起她爹的話,“我每個月需要三天時間回村子。”

商枝很高興林玉兒答應,爽快道:“沒有問題。”

她僱請到精通醫理的林玉兒,又有林辛逸的幫忙,商枝買日常用具回到村子裡。她找上劉大嬸、李大嬸、劉氏、林三娘,請她們幫忙挑選村裡品行正直的女人去鎮上幫忙,每天給算十文錢。

商枝得在秦景凌派人拉藥材的時候把藥給制好,免得讓他們再多跑一趟。

工錢給得高,村裡的人都很樂意。

除了吳氏與許氏幾人沒有僱用,村裡的人大多請到鎮上幹活。

商枝把她們分爲三組,一組晾曬,一組淨洗藥材,一組切藥材。林玉兒負責炮製,林辛逸提取粉末,商枝則煉製藥膏,配藥。

分工明確,也便於管理。一人負責一部分,重要環節是她着手,藥方並不會泄露。

商枝有幫手,製藥事半功倍。

不過三四天,三車藥材便已經清理三分之二。

她查看林辛逸提取的粉末,手指捻起一小撮在指腹間摩挲。皺眉道:“太粗,還需要碾細。”

林辛逸愁苦着臉接過磨藥的石舂,提起香凝膏的事情,“你把剩下的都給高氏,醫館都沒有售賣,有人上門來問,一口氣要買一百瓶,我留了退路,沒有當即拒絕,你說要不要接?”

一百瓶,四兩一瓶,四百兩!

他從未見過四百兩銀子,當時恨不得答應,可記起商枝的話,忍痛回拒。

“四百兩,你現在不是缺銀子?可以接下這一筆單子!”林辛逸忍不住勸說商枝。

商枝皺眉道:“香凝膏除了高氏和她的好友,我不曾賣給別人,突然有人上門下一筆大訂單,太過反常。不賣!”

林辛逸心裡失望,可商枝的話在理,“他明天再來,我就回絕。”

“嗯。”商枝拿出十瓶香凝膏和十瓶美膚膏給他,“六月份的。”

“哦。”林辛逸收起藥膏,繼續碾磨藥粉。

收工之後,林辛逸轉動着酸脹的胳膊,林玉兒幫他按壓穴位,緊繃的肌肉輕鬆下來。

他揹着藥膏回醫館,裡面坐着一個富紳,大約四十出頭的年紀,留着八字鬍,正是下一大筆訂單的人。

“林小郎中,你問過東家,那些膏兒賣不賣?”賈富貴上前詢問,賈家開的是藥鋪,比回春醫館做得大,已經開到儋州府。

林辛逸笑道:“賈老爺,東家近來事忙,騰不出空閒製藥膏,這樁買賣談不成。”

賈富貴沉下臉色,“林小郎中,你當真過問了?買賣就是有來有往,何必和銀子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說了不賣就是不賣!”林辛逸不耐煩,撿着賈富貴的話嗆聲,“東家制這些個藥膏,又不是差銀子,她只是制着玩兒。說不定哪天缺銀子,想掙錢了,就和你做買賣!”

賈富貴氣得夠嗆,冷着臉,離開醫館,回府。

賈夫人見他臉色不好,關切道:“老爺,生意上的事情不順心?”

“不知所謂的狂小子!”賈富貴怒斥一句林辛逸,問道:“你說的那藥膏兒,果真有奇效?”

賈夫人笑道:“這還有錯?綢緞鋪子的老闆娘,她見高氏用那藥膏兒效果極好,便也買兩瓶回來試一試,她那塊黃皮,用了五六日,不但白了不少,而且還變得光滑。可惜我去買的時候,已經賣光了。不過我留了口信,如果來貨便遣人上門通知我。”想起賈富貴心氣兒不順的回來,眼眸一轉,“老爺,你是去買了那藥膏兒?”

賈富貴摸着鬍鬚,沉吟道:“你買來了,把藥膏兒給我。”

賈夫人正要問他要藥膏作甚,門房那邊遣人傳話,回春醫館來了藥膏。

賈夫人歡歡喜喜的去買了回來,把藥膏遞給賈富貴。“老爺,就是這兩瓶膏兒。”

賈富貴揭開蓋子,裡面是綠色的藥膏,他蘸一點放鼻端聞一聞,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味兒。雖然聞不出是什麼東西,可這色與香太過純粹,一看便知是好東西!

他眯着眼睛道:“這一瓶藥膏兒四兩銀子一瓶,如果我們製出來,那就發財了!”

“老爺,你……”

“藥膏兒我拿去請許老先生看看。”賈富貴不答賈夫人的話,收起藥膏去西苑裡找許老先生。這是他養的一個郎中,專門爲他研製藥散、藥丸。他把香凝膏和美膚膏放在許老先生面前,“先生,這是回春醫館新出的藥膏,你看看,能不能辨認出是哪幾味藥材?”

------題外話------

枝枝:薛哥,你是要在我牛車上笑,還是在馬車裡哭?

哈哈哈哈~寫到枝枝駕牛車,我腦海裡代入的是一個女漢紙開拖拉機的畫面_(:з」∠)_

早安,親親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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