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在御書房內,良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張阿難站在門外,看着皇上如此模樣,不禁感覺到有點揪心。
他服侍李世民多年,平生只見過一次皇上會有這種反應和表現。
那一次,是玄武門之變的前夜!
李世民這個人,平日裡看起來恢弘大度,甚至有些小孩脾氣,有時候高興了甚至會和將領功臣們一起拍着桌子大笑大鬧,摔酒罈子!
但是,他真正動怒的時候,是沉默不語的!
玄武門之變前,太子建成已經將李世民逼到了牆角。
許多李世民的心腹愛將,一起打江山的功臣,要麼被貶斥,要麼被驅趕出權力中樞,還有的甚至被投入大牢。
開國功臣劉文靜甚至被李淵賜死!
後來,太子建成與元吉請李世民飲酒,卻在酒中下毒,結果李世民回去之後吐血數鬥,差點一命嗚呼!
如果李世民再不動手,就真的徹底完了!
也就是在玄武門之變的前夜,李世民獨自坐在屋內長久一言不發,就如今日這樣!
張阿難不禁捏了一把汗,
爲長安府的某個人捏了一把汗!
但過了一會,卻見李世民慢慢站起身來,走到長孫皇后的畫像前,伸出一隻手輕撫着畫中長孫皇后的臉頰。
許久後,一聲長嘆!
張阿難聽到這一聲長嘆,也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某些人的腦袋,保住了!
……
“聖旨到!”
張阿難親自拿着聖旨,騎馬來到了趙國公府。
看到張阿難來了,長孫無忌臉色不禁一變,心中一顆石頭卻悄然放了下來。
陛下來了聖旨,那就不是來要自己的腦袋的!
陛下果然英明!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察趙國公長孫無忌縱容家奴,侵佔良人土地,更縱惡僕當街行兇,有治家不嚴之過!另趙國公籌措征討突厥糧餉多日,至今未見完成,有籌措不力之失!”
“今撤去趙國公長孫無忌爲征討突厥籌措糧草並管理後勤軍備之責,交由宋國公宋國公蕭瑀負責!”
“趙國公治下不嚴,罰俸半年,手下惡僕杖斃!”
聽完聖旨的內容,長孫無忌默然良久,方纔伏地謝恩。
李世民沒有遷怒於他,
但是,也知道了他對李諳的心思。
所以,所謂的罰俸半年,杖斃家奴,根本就是在警告。
看着觀音婢的面上,我可以放你一馬。
但是,征討突厥的糧草軍備等後勤的事,你就別管了。
省的你再給我兒子上眼藥!
等張阿難走後,長孫無忌默然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沒有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長嘆一聲:
“輸了!”
“老夫這一局,輸的極慘啊!”
雖然李諳沒有把活着的夜鴉送到李世民那兒,但卻依然讓李世民對長孫無忌提高了警惕。
從前的恩寵與信任,必然會生出許多裂痕!
而且,征討突厥的事情不再由他負責後勤,給李諳上眼藥使絆子的機會是徹底沒了。
這個六皇子,出手是真準真狠啊!
……
花萼相輝樓中,李諳正坐在椅子上愜意的讓武曌捶腿,琴渺捏肩。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呼:
“聖旨到!”
他連忙從兩個美人身邊跳了起來,快步走到大堂。
來頒佈聖旨的人,是李世民平日裡服侍的貼身小太監,算是張阿難的小助手。
看到小太監,李諳立刻滿臉微笑:
“公公辛苦了!”
話剛說完,他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小太監兩手空空!
聖旨在哪兒呢? 小太監微笑道:
“是陛下口諭,你跪拜接旨就好!”
李諳這才恍然,便面朝皇宮的位置跪拜了下去。
小太監等他跪拜好,便高聲念道:
“傳聖上口諭……“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忽然一臉怒氣的大聲道:
“臭小子,別以爲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幹了什麼!”
“那十幾具屍體,老子都看到了,那又怎麼樣!”
“趕緊把你征討突厥的事情準備好是正經,再胡鬧小心老子讓你滾回嶺南!”
“欽此!”
最後,小太監拉長了音,將這段口諭畫上了一個句號。
李諳卻不禁愣住了。
這個小太監完全是以李世民的口氣在頒佈口諭,聽起來就像李世民當場怒斥一般。
這也叫聖旨?
穿越以前,電視上的頒佈聖旨可都是無比莊重,文辭極爲優雅的。
穿越後,接到的聖旨也都是十分莊重,甚至引經據典。
他還是第一次接到如此別具一格的聖旨!
看到他在發呆,小太監卻又換了一張笑臉:
“殿下莫要吃驚,這口諭咱也是第一次傳達,陛下叫咱家原封不動的轉達給您,所以奴婢也只好照做了!”
李諳這才明白,小太監剛纔那幅語氣,是完全按照李世民說話的樣子一比一復刻還原來的。
好傢伙,
感情這年頭就有傳真了!
“殿下,陛下罵你,實際上就是愛你,他若是一本正經的和你說話,那你纔要當心呢!”
小太監微笑着又補充了一句。
李諳點了點頭。
這句話他深以爲然。
李世民跟他吹鬍子瞪眼睛的時候,他實際上是一點都不怕的。
當爹的跟兒子這樣,不就證明彼此沒有什麼距離嗎?
但若是頒佈聖旨的人一本正經,身後還帶着皇宮鐵騎,那才需要當心呢!
想到這兒,他臉上微微一笑,從懷裡直接掏出一迭金葉子,塞到了小太監懷裡。
小太監頓時眉開眼笑:
“殿下,使不得,奴婢怎好收下這個……”
嘴上說着不要,行動卻很誠實,半推半就的就把金葉子塞進了懷裡。
“陛下除了這道口諭之外,還頒佈了別的聖旨沒有?”
李諳隨即便立刻打聽起來。
小太監微笑道:
“還有一道聖旨,是張公公親自到趙國公府內傳的。聖旨的內容是撤去了趙國公督管征討突厥大軍的錢糧事務,交由宋國公處理,還杖斃了他家幾個仗勢欺人的惡奴!”
聽到這兒,李諳不禁撓了撓頭,然後心中嘆息了一聲。
果然,不出我所料。
父皇你還是太感情用事了!
難道你不知道無論是李治繼位,還是我李諳繼位,長孫無忌這種權臣到最後都會成爲一座難以搬走的大山嗎?
看來,長孫皇后在你心中的地位,還是那麼崇高。
不愧是你心中的白月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