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隨行的醫護人員準時從醫院出發。專機在機場等着這一行人，直飛美國哥倫比亞醫院。
封衡開車前忍不住給小莫璃發了個再見的消息。
他是大人，應該講禮貌對不對？
從醫院到機場要四十五分鐘，這時候還早，八點而已，小莫璃一定還在睡覺。他看着前方漸漸散開的濃霧，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次離開，下回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可能是小莫璃長大之後？
可能是小莫璃嫁人的時候？
呵呵，不知道他的單身生活還要繼續多久。
他得像莫越琛一樣，找個可愛的太太，生個可愛的孩子，像所有正常人一樣生活。要不然，當某一天他像方悅一樣倒下了，身邊連個能握着他的手的人都沒有。
此時的封衡真的感覺到了一絲恐慌，他真的怕自己倒在雪白的病牀上，沒有人能理會他……
幾名助理已經和當地車行辦好了退車手續，過來和他會合，一行人正想過安檢時，一聲軟綿綿、委屈屈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封衡叔叔，你不喜歡小璃璃嗎？”
他飛快地轉頭看，小莫璃穿着藍色的睡裙，腳上蹬着藍色的小拖鞋，披頭散髮地從大門朝他跑過來了。
“你又亂跑？”他擰擰眉，趕緊迎了過去。
“爸爸帶我來的啦。”小莫璃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臉看他，“你昨天答應我的呀，要和我一起吃好吃的。”
“但是我要帶方叔叔回去治病。”他蹲下去，平視着她解釋道。
“但是我爸爸就會治病呀，他是最好的醫生。”小莫璃扁嘴巴，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你爲什麼要走呢？”
“因爲我和方叔叔的家在那裡，必須回家呀。”封衡脣角輕勾，溫柔地解釋道：“答應叔叔，不要亂跑好嗎？”
“不好！你說話不算話，你說要和我一起吃好吃的啊。”小莫璃跺跺腳，伸手抹眼睛。
“小璃璃不能任性，方叔叔必須回去治病。”一直站在幾步開外的莫越琛過來了，他對小女兒對封衡的喜歡同樣無可奈何，他雖然不理解，但是也只能帶着小傢伙過來。
“可是，是叔叔說話不算數呀，昨天明明答應我了嘛。爸爸也會治病呀！”小莫璃想不通，越想越委屈，每天圍着封衡轉，給他唱歌，哄他高興，爲什麼他還是不肯和她做朋友呢？她就這麼不讓人喜歡嗎？
看到小莫璃哭了，封衡有些發慌，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這樣吧，就在這裡買點什麼東西吃，反正還有四十分鐘才起飛。”助理給封衡出主意。
“我們就在這裡吃，可以嗎？”封衡彎下腰，徵求她的意見。
小莫璃抽抽答答地看了他一會兒，重重地點頭。對於她來說，這只是一種儀式，大家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封衡帶着她到了樓上的肯德基餐廳。這麼早，也只有這種地方開了門，不然就是賣早餐的。
“漢堡？”他看了看提供的早餐，小聲問道。
“我喜歡！”小莫璃重重點頭。這一路上她拉着他的衣角，手指頭攥得緊緊的，好像怕他又說話不算話，跑了。
莫越琛站在一邊，很是無奈。
“還有什麼想吃的？”封衡看了看莫越琛，視線回到小莫璃滿是眼淚的小臉上。
“我要吃兩個漢堡，你也是！”小莫璃伸着兩根手指，想了想，加了兩根，搖着四根手指說道：“我們都要吃兩個。”
“你能吃得了嗎？”封衡猶豫了一下。
“你快買呀，你都不懂！”小莫璃又要哭了，小嘴巴扁着，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四份。”封衡馬上要了四個漢堡，四杯豆漿。
“媽媽說了，二就是成雙成對，你和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你和我拉勾，你不許再說話不算話！”她步步緊跟在封衡的身後，氣鼓鼓地說道。
“好，好朋友。”封衡有些哭笑不得。難道她就是爲了這個趕過來的？
“那你吃呀，你快吃。”小莫璃抓着漢堡用力咬了一口，鼓着腮幫子嚷嚷。
封衡只好陪着她吃。
莫越琛坐在一邊，不時給她擦擦嘴角上沾上的沙拉醬。
“爸爸你聽到了嗎，叔叔是我的好朋友。”看到他把兩個漢堡吃光，小莫璃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歡呼着抱住了莫越琛的手臂。
“對，不過叔叔現在要去坐飛機了，你也不想叔叔不能回家對不對？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每一個醫生也有擅長治的病，沒有最厲害的醫生，只有更厲害的醫生。現在叔叔就要帶着方叔叔去看更厲害的醫生了，等他治好了病，我們再請他們來作客好不好？”莫越琛抱起小女兒，耐心地向她解釋。
小莫璃心願已達成，也不再哭了，乖乖地牽着莫越琛的手，跟在封衡的身後走向安檢口。
“叔叔，我喜歡你唷，你也要喜歡我。”她上前去拍了拍封衡的腿，高舉起雙手給他做了個喜歡的手勢。
“好的。”封衡蹲下來，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小聲笑道：“我記住了，你要好好聽話，不能四處亂跑。”
“我會好好聽話的，你也要好好聽話，好好吃飯，好好找女朋友。”小莫璃一臉認真地說道：“一定要高興唷！”
“好。”封衡啞然失笑。他有多久沒有聽過這樣的叮嚀了？小時候媽媽會這樣和他說話，這都多少年了，猛地從一個小孩子嘴裡聽過來，真是有種別樣的感覺。
小莫璃伸出雙臂，抱了抱他，又往他的額上親了一下，“這是祝福的親吻，你一定會有福氣的。”
封衡的心臟被一束白月光擊中，溫柔的潮水隨之泛起波瀾。
他突然急切地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孩了。
“叔叔你什麼時候再來呀！”小莫璃又搖他的手, 眼淚又開始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嗯？”他小聲問：“能不哭了嗎？”
“我也不想哭啊，可是眼淚又不聽我的話。”小莫璃哭得更大聲了。
封衡心疼，又不知道怎麼辦好。總不能不走吧？
“那，這樣，我答應你三個願望好不好？”他想到了小時候爸爸哄過他的辦法，拉住小莫璃的手，小聲哄她。
“三個嗎？”小莫璃瞪了瞪眼睛，哽咽着向他伸出小手指，“如果你再說話不算話，我就不和你做好朋友了。”
“好的。”封衡鄭重其事地和她拉了勾。
過安檢後，他扭頭看，小莫璃依偎在莫越琛的懷裡，正哭得傷心呢。小身子一抖一抖的，讓人心疼。
——
這一天晚上，小莫璃發起了高燒，可能是早上有霧，溼汽重，她只穿着短睡裙就跑出來了，而機場冷氣卻足，着了涼。
高燒到39度9的時候，她開始哭，說胡話，拉着童心晚的手不放。
童心晚和莫越琛一晚上沒睡，一直守着小女兒。
一大早，趙安琪和趙晶就趕過來了。看着燒得滿臉通紅的小莫璃，都心疼得不得了。
“乖乖，不會是因爲封衡走了，她傷心成這樣吧？”
“哪能呢，別胡說。”趙安琪搖了搖頭，“我看是最近四處亂跑，衝撞了什麼吧？請個人來看看，什麼方位不對勁……”
“哇，這裡有位醫學博士，你說請神？”趙晶咧嘴，一臉嫌棄地看着她。
“你懂什麼，不要因爲你不懂就覺得不存在。現在多少東西科學解釋不清的？反正我去找人，你們別管我。該吃藥吃藥，該怎麼樣怎麼樣，咱們不衝突。”趙安琪嘀咕着，開始打電話聯繫她認得的那羣老姐妹。
在她們這羣老阿姨裡，多的是這種思想，多的是這種門路。
“我看啊，還是封衡的原因，小丫頭和她媽媽一樣，心思重呢。”趙晶輕聲說道：“就沒看到她對哪個大人這樣上心過。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愛和封衡在一起玩呢？封衡哪裡吸引到她了？真是替媽媽還債來的呀？”
“你快閉嘴吧。”趙安琪又瞪了她一眼，“別胡說八道的。”
此時門鈴響了，外面站着一名保鏢，手裡捧着一大束用洋娃娃做的花，還有一隻大蛋糕。
“封衡讓人送的，說祝小璃璃早日康復。”保鏢把東西放下，小聲說道。
“這小子，應該才下飛機啊，怎麼知道的消息？”趙晶不解地問道。
“你發朋友圈了吧？”童心晚從廚房走出來，聲音沙啞地問道。
“哦……他關注我了？”趙晶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簡直就是一個播報器。”童心晚搖了搖頭，過去抱起那束小娃娃花，放到了小璃璃的面前。
小璃璃睜了睜眼睛，又睡了。
——
美國，封衡剛剛坐上車。
“已經問過了，發高燒，還沒退燒。”司機扭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現在是去醫院，還是回家休息？”
“去醫院，先把方悅安排好。”封衡握着手機，盯着趙晶朋友圈的照片發楞。
這纔剛剛回國，小傢伙怎麼就病倒了呢？小傢伙一直蹦蹦跳跳，看上去健康極了，怎麼會生病？像那樣可愛的，惹人疼的小傢伙 ，就會一直健康纔對啊。
“小孩子發燒很常見的，不會有事。”司機安慰道。
“是嗎，你有孩子嗎？”封衡擡眸看向司機。
“有一個。”司機點頭。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我怎麼不知道？”封衡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這位司機結婚的時間了。
“我跟您當司機之前就結啦，孩子都高中了。”司機笑呵呵地說道。
他應該和封衡差不多大吧？孩子上高中了？
“老闆也應該找個太太了，照顧您的生活起居，生幾個孩子……”司機繼續說道。
“不找呢？”他反問。
“不找，反正老闆有錢，也能過得快活。”司機說道。
快活個啥？
封衡往後一靠，開始重新盤算相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