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臉都嚇白了，林冉裂嘴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別怕，我就是隨口問問。現在的形勢這麼嚴，想想也沒人敢做。”
“你說的是。”
廖振平也笑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手心卻冒出了一層冷汗。
剛剛他問起那件事也並非腦子一時發熱，原本想着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又曾經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他不光將林冉看成是一夥的了，而且覺得這人腦子聰明過自己，懂得也多，還在城裡待過，所以纔將心裡那些話說了出來，沒想到她卻跟自己開起了冷玩笑，着實將他嚇得不輕。
要知道現在這些事情，如果碰上嚴打，就算思想不正也是要受教育的。
兩人呵呵呵的笑了好一陣，有了剛剛的一點小插曲，廖振平搞不清楚林冉心中所想，已經不打算再提那些危險話題，拿上東西準備離開。
他要走林冉卻不讓了，輕咳了一聲，開口叫住他。
“振平哥，剛剛你說的那種情況有真有假，雖然沒有你聽到的那麼誇張，但走地商人城裡的確是有的。”
冷不丁聽到回答，廖振平微愣，人也不走了，轉過身又重新坐在了大石頭上。
“真的嗎？那些人膽子咋那麼大呢，就不怕被抓麼？”
一提起這事眼裡就放光，這人也不知道在外面聽到了些什麼，會有這麼濃厚的興趣。
林冉點了下頭，“膽子大不大主要還是在於利益夠不夠高，如果冒一下險就可以賺上一年或幾年的收成，要是有機會我可能也願意做。”
林冉說完這句話擡眼盯着旁邊的廖振平，她瞭解這人的性格，知道他不是那種心裡藏着事，故意來套話頭的小人，能問出剛剛那件事情，只能說明他心裡有這樣的想法。
生產隊隊長的兒子，雖然連個小官都算不上，但總比自己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小村民要好。
即然他有意想要結盟，自己又何樂而不爲呢。
林冉的幾句話徹底將廖振平震驚了，不光是因爲她嘴裡所說的利益，還有她那句膽大的話。
“小冉，你知不知道那種事情是違法的，要是被抓住了還有可能坐牢。”廖振平有些小激動，但他一直壓仰着，說完這句話就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林冉的神色。
“振平哥，你說得也沒錯，做這樣的事情的確有很大的風險，可是人活在這世上一輩子，在意這，在意那的，做了怕被抓，不做又只能過苦日子，處處比不上別人，連吃口肉都是極大的奢侈，有些人可能覺得無所爲，我是受不了。孰輕孰重，就看自己如何去平衡罷了。”
論講道理，廖振平知道自己辨不過她，但她這一席話沒有錯，簡直就像是說到自己心坎裡去了。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要是真的前怕虎後怕狼，他還來問這些事情做什麼，不是平白增加自己的煩惱麼。
想想上次在鎮上時的情景，想想溫家那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還有父親的隱忍……
廖振平吐出心中那口鬱氣，“小冉，我跟你說實話吧，黑市跟走地商人的事不是我無意中聽來的，而是上次在鎮上治安隊裡碰見的。
有兩個男人將自家攢的雞蛋拿到城裡去賣，被人舉報了，抓到治安隊里正在接受再教育。”
她就說廖振平怎麼會提到那些事，搞了半天是在治隊裡面見過。
“然後呢？”林冉繼續看着他，想讓他一口氣將那些話說完。
然後……
廖振平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那兩個男人是被押着進來的，有沒有接受過批鬥他不知道，當時是帶那兩個人過來安排再教育的事項，順便沒收走商所得的資產。
因爲不在一個房間廖振平聽得不完全，但他很清晰的聽到，平時賣到收購站一毛五分到二毛一斤的雞蛋，那兩人拿到城裡直接買到四毛五毛一斤，而且聽口氣還非常緊銷。
“那次的事情我聽得也不完全，但是聽那兩人講拿到城裡的雞蛋跟菜都是翻倍的出售，雞蛋最高能去到五毛。”
廖振平當時聽到這個消失就震驚了，回到家裡更是睡不着覺。
他從小到大雖然沒怎麼餓過肚子，但錢肯定是沒有的。
整個紅山屯，包括生產隊隊長的廖家，全部都是窮光蛋。
“小冉，你知道嗎，其實大隊上每年都有大學和當兵的名額，只是我們紅山屯太窮，一直都是大隊的負擔。每年冬天借糧都求來求去跑幾天，更別想那些指標會落在我們身上。”
廖振平說到這裡，林冉已經明白了。
這小子估計是上次退婚的事受了刺激，現在正在想方設法搞點錢在手，到時跑跑關係，搞個名額什麼的，徹底改變以後的命運。
能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好的，最少表示這人在長進。
“振平哥，你要是想好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來找我好了。進城一年多，別的瞭解不多，就煤機廠那一帶我還是挺熟悉的。”
有錢掙的事情林冉怎麼會拒絕，雖然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不長久，能掙一點是一點，換幾頓白麪，弄點肉有什麼不好。
事情到了這一步兩人都心照不宣，廖振平起身說了一個“好”字，拍拍屁股本來打算走了，後面想起她剛剛的話，從褲兜裡摸出小錢袋，翻出一張半斤的肉票遞給林冉。
“拿去開回葷吧。”這票當初本來是要用來討好許佳的，不過現在用不上了。
有些皺了的半斤肉票，林冉看着很沒出息的嚥着口水，卻扭捏着道，“這麼難得的肉票，我怎麼好意思收，你自己留着用吧。”
剛剛還在說吃口肉都是極大的奢侈，現在又不好意思收，廖振平那會當真，將票塞到了她手裡道，“就當是謝禮。”
二十來歲了還沒有進過城的廖振平，以後想偷偷掙點錢全都得仰仗眼前的小姑娘，半斤肉票他有什麼捨不得的。
東西都塞到自己手上了，林冉再不接那就是嬌情。
笑着跟他道謝，後面等林敏回來的時候本想將票拿出來給姐姐顯擺一下，沒想到姐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跟她在一起的還有周二柱那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