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法空的話，並不是十分相信，但知道法空的話不會憑空而來，一定是有依據的。
他暗忖，九龍峰未必會加害自己，可能只是法空的臆測。
可九龍峰的力量來源是虛空之上，這是不假的，法空能看到這一點，足見厲害。
當世之中，恐怕也只有法空能看得出來了，其他人是看不出來的。
這是超越當世的力量，與罡氣及靈氣是截然不同的力量，武林高手的修爲再強也是沒用的，感應不到這力量。
這就像人看不到鬼一樣。
法空能看到，顯然是因爲佛法高深，身懷神通，能施展佛咒，藉助佛咒感應到了。
虛空之上的力量真有侵染精神的威能？
如果真是如此，確實有點兒危險，天長日久之下，心志會不知不覺的改變。
他想了想，招招手。
中年內侍上前躬身一禮。
“請徐供奉來此。”
“是。”
中年內侍躬身又一禮，後退着下了臺階，轉身飄飄而去。
胡烈元負手而立，迎着風繼續看着那九座山峰，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清風徐徐，吹在臉上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他卻絲毫沒有舒爽之感，濃眉緊鎖。
一盞茶時間過後，中年內侍跟着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叟而來。
老叟鬚眉皆白，斜長臉，身體單薄得一陣風便能吹倒，慢慢悠悠的上了觀星樓，挪到近前，躬身行禮：“陛下。”
“老徐。”胡烈元道：“最近如何？”
老叟慢慢嘆一口氣，緩緩說道：“還能熬一陣子。”
“可別死了，我正要用你吶。”胡烈元道。
老叟徐泰和虛弱的道：“老朽了，不堪驅策，陛下還是另選賢能吧。”
“你可是父皇身邊的，兩朝老臣，”胡烈元道：“有些秘事，也只有你知道。”
徐泰和輕輕點頭：“陛下要問什麼？”
胡烈元伸手指了指遠處。
徐泰和的目光投向了遠處，然後扭頭茫然看向胡烈元。
胡烈元哼道：“九龍峰。”
徐泰和的目光一閃。
胡烈元道：“老徐你果然是知道九龍峰的。”
“……是，老朽聽先皇說過。”徐泰和稍一遲疑，慢慢點頭回答。
“可見過九龍峰的高手？”
“……見過。”
“好得很。”胡烈元沉聲道：“你可知道九龍峰的武功路數？”
“這個……”徐泰和皺眉沉思，想了想，搖搖頭：“九龍峰武學自成一脈，老朽從沒見過。”
胡烈元道：“跟他們交過手嗎？”
徐泰和點點頭。
“如何？”
“陛下是指……？”
“他們的罡氣可是有異樣？”
“……確實有異。”徐泰和輕輕點頭：“老朽修爲淺薄，竟然不堪一擊，不愧是守護皇室的九龍峰。”
“你那個時候的修爲已經到頂了吧？”胡烈元道：“天下罕有。”
“是。”徐泰和嘆道：“老朽當時傲氣十足，覺得天下英雄不過如此，見識過九龍峰的高手之後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胡烈元低語。
徐泰和不解：“陛下是想弄清楚九龍峰的武功路數？”
他頗爲意外，沒想到胡烈元竟然不知道九龍峰的武功路數，別人不知，身爲皇帝的胡烈元不應該不知纔是。
“原本是沒怎麼在意的。”胡烈元道：“只要知道他們是秘密守護皇室的力量便是。”
徐泰和點點頭。
皇宮供奉不少，有名門大宗的，有小門小戶的，甚至有名聲不顯的散人。
身爲皇帝，不可能弄清楚每一個人的武學路數，只是知道一個大概即可，能用便行。
“可現在，朕開始好奇了。”胡烈元道：“竟然發現，沒人知道九龍峰的深淺與底細。”
徐泰和沉默不語。
九龍峰的力量是秘中之秘，如果自己不是先皇的貼身護衛，恐怕也不知。
世間知道九龍峰存在的一隻巴掌能數過來，除了自己與皇上的貼身護衛，也就皇上了。
可能皇后娘娘也知道，其他的恐怕不知。
這種事還是少摻和爲妙，容易引來殺身之禍，爲了守秘，最好的辦法是封口。
胡烈元道：“你既然見過他們，與他們切磋過，那便再來一次吧。”
徐泰和不解的看他。
胡烈元道：“我想弄清楚他們的路數，知道他們到底練的是什麼。”
徐泰和道：“陛下，想知道這個，不如直接問他們，他們應該不會不說吧？”
胡烈元沉聲道：“我還想讓你看看，他們到底心性如何。”
徐泰和不解。
他思緒疾轉，尋找着胡烈元的真正用意。
如果是想知道九龍峰的武功路數，只需問九龍峰高手便是，不需要自己跟他們切磋。
皇上讓自己切磋，到底是何目的？
不僅是爲了摸清他們的路數，還要弄清楚心性，爲何如此？
難道……九龍峰不穩？
他們原本是最隱秘的守護力量，現在已然變化，皇上已然不信任他們了？
爲何會有這般變化？
皇上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懷疑他們，一定是他們做了什麼，或者有人告訴了皇上什麼。
“可以跟他們提一下朕。”胡烈元淡淡道：“看他們的情緒變化。”
徐泰和皺眉：“皇上，他們不能用了？”
胡烈元道：“還是要看看的，朕不能聽信一面之辭，總要弄清楚了纔好，別冤枉了他們，自折臂膀。”
徐泰和頓時了悟，是有人說了什麼。
他沒有打聽此人是誰，能說動胡烈元的絕非一般人，還是不打聽爲妙，便道：“老朽明白了。”
胡烈元道：“去吧，快去快回。”
徐泰和想了想，沉聲道：“老朽會跟他們說，想要在臨死之前弄清楚與九龍峰的真正差距。”
“嗯，也好。”胡烈元頷首。
徐泰和是一個武癡，終生留在禁宮，幾乎不問世事，唯有修煉一事，專注於修煉，孜孜以求。
整個皇宮最強的便是他，尤其他心志精純，感應最是敏銳，能感應得到他們情緒變化。
如果九龍峰高手真對自己有殺意，徐泰和一定能感應得到，便知道法空所說真假了。
一個時辰之後，徐泰和被擡到了胡烈元跟前。
他躺在羅漢牀上，臉如金紙，呼吸急促，雙眼朦朧失去焦距，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
當來到胡烈元跟前，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神迅速凝聚，精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振奮起來。
胡烈元臉色陰沉，強壓着怒火，沉喝道：“他們乾的？”
徐泰和自失一笑：“陛下，臣前往最東頭的一峰，跟一位高手對戰，撐過了十二招。”
“他們下手忒狠了！”
徐泰和看一眼周圍。
胡烈元擺擺手。
諸內侍與護衛全部退出了拙政殿。
偌大的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徐泰和嘴脣翕動，卻不聞聲音，卻是施展了傳音入密，只傳給胡烈元。
胡烈元臉色越發陰沉，緩緩點頭。
徐泰和說罷，臉色迅速泛灰，精神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彷彿油盡了的油燈，在迅速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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