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的王晉西混在人羣中從大巴車上下來。
雖然是空調車，可是車廂裡沒有一個人不是汗流浹背。
不是熱的，而是嚇的。
在盤上公路上，大巴車司機的速度居然能保持在六十八碼以上。
王晉西數過一共是十七個拐彎，這還都是九十度以內的，像那種弧形很大的彎，相比之下根本不算彎。
停車之後，好幾個初次乘車的旅客罵罵咧咧的，還聚在一起想要投訴司機。
他們看到一個機修工模樣的人，就拽着他：“師傅，這裡能投訴不？”
機修工，大笑起來：“你們是想投訴697的司機，還是887的司機啊，這兩個司機是最牛的，其他的，你們倒是可以投訴一下，這兩個就算了。”
王晉西的習慣非常好，很多的蛛絲馬跡他都能記住，他當然知道自己這趟長途客車的車號尾數是697，所以豎着耳朵聽着。
“不用說，我我猜也是697的小杜。你們趕緊走吧，他……你們投訴了也沒用。”
“爲什麼啊？！”一個女乘客現在還是臉色蒼白的，裙角還有一點點嘔吐的污漬，“他在盤山路上都不減速，迎面來的車子只有距離十公分，真的，我小孩扔了一個飲料瓶出去居然卡在中間……”
機修工直指一個雕塑，“你們到那邊看看，看看第一兩行就明白了。”
王晉西轉身就過去看。
這居然不是什麼建成通車的雕塑，而是一個道路建設死難者紀念碑？
就矗立在終點站的一角？
上面第一行是：“杜深克，男，23歲死於隧道坍塌……穆葉萍，女22歲，其夫杜深克，本人死於道路勘探……”
第二行：“葉濤，男26歲，和妻子趙汝，女21歲，死於道路規劃過程中，被泥石流捲走。”
邊上的機修工是跟着過來的：“看到沒，這條765國道和276、635兩條相連的省道，都在五年之內建成，三個
省十六個縣市，都有這樣一塊紀念碑，分別刻着本省市縣的犧牲者，我們理縣一共犧牲了十九個人。兩對夫妻，就是小杜和小葉的父母，他們是車隊的鐵帽子，別說投訴，就是事故，也不會被開除。”
乘客被震撼到了。
機修工這時候接了一隻煙，神色放緩：“你們也別抱怨，這路他門熟着呢，不說閉着眼也能開，起碼他們都是五百天無事故的記錄保持者，盤山公路他們每天要開三趟，所以出事的機率非常低，就是速度高點，那也是因爲怕晚點……”
乘客們走了，走之前還一個勁的誇了杜師傅，說他一家都爲打通交通線做出了貢獻，值得表演。
王晉西是去年轉業的軍官，現任舊易縣委常委，主要負責招商引資。
他這次過來理縣，就是聽說理縣雷氏製藥集團下屬的理縣生產基地要擴容，他想着是不是能夠將擴容的三期工程弄到舊易縣去。
因爲怕被理縣的人看出來，所以他化妝成旅客，和招商辦主任，秘書等六七個人分批進入理縣。
現在招商引資是頭等大事，像理縣中成藥原料基地這樣的企業可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很少有發展這樣好，污染這樣少，而且能大幅拉動當地農業的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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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年撬牆角的無數，理縣還特別成立了甄別辦公室，專門針對可以人員進行巡查，定位，貼身調查等等，目的就是爲了找出來外地的招商人員。
老偵察兵王晉西可不是那麼好攔的，迎着困難也要上！
他就是來拉這個投資的，成不成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王晉西的字典裡沒有退縮兩字。
可是一趟車坐下來，他也猜得到，人家不去舊易縣的理由是多麼強大。
他還是要試一試。
半小時後，王晉西出現在理縣的五星級酒店——書理人家。
這裡是有一個咖啡店的，王晉西坐在這裡點了杯咖啡，等着部下聯繫自己。
五星酒店的咖
啡店裡人不多，大概是因爲價格大的緣故，王晉西也是特意選的最便宜的一杯拿鐵，68元的價格還是讓王晉西乍舌了一下，擱在舊易縣，王晉西帶兩人去小店撮一頓，還能喝兩瓶白酒，也就是差不多這麼多錢。
既來之則安之，王晉西特意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酒店進出的人。
因爲尿急，王晉西才喝了一口，就起身上衛生間。
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個服務員正在搬他的座位，另一個服務員已經將餐巾紙扔進他的咖啡杯裡，順便帶走。
一個衣着華麗的大背頭，正拿着手機在大聲說話，面對着窗玻璃：“老李啊，說好過來接我的車呢？我現在就等在樓下咖啡館裡，我只等你一刻鐘，過期不候，可別再指望我會選你們家的密封罐子。”
王晉西唉唉了兩聲：“我的咖啡還沒喝完呢，你們就收了，算怎麼回事？”
搬椅子的那個服務員好像聽不懂王晉西說話似的：“我說這椅子怎麼會髒了，先生以後麻煩你到我們酒店裡把衣服弄乾淨點。”
說完他直接將椅子扔到一邊。
“唉唉，我問你話呢？我的咖啡呢？”王晉西將椅子退回去，坐在原位，看着兩個服務員。
“對不起，你的咖啡收起來了，你如果有需要請到櫃檯另外買一杯吧。”先前的服務員神色傲慢指着位置，“這裡現在是這位先生的位置，麻煩你讓出來。”
“憑什麼啊？”王晉西好壞也是縣團級的常委，他可不是受氣包，這種事情很顯然是對方的錯，自然要個說法，“不行，我還沒有喝完，憑什麼要多買一杯啊，這位子是我先坐的，所以把我的咖啡還會來，等我喝完再說。”
“你……”服務員也是被王晉西的強硬態度弄得有點火大，他衝過去，將另一個服務員手裡的咖啡杯端下來，甩在王晉西面前，當着他的面，將紙巾撈出來：“喝吧，喝完趕緊滾蛋。”
啪——
王晉西一耳光就打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