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母神的屍體。
羅恩心頭微微咯噔了一下。
配上赫費爾森那陰翳翳的語調，彷彿中羅恩只感覺四周陰風陣陣，似乎有百鬼夜行，宛如身墮無間地獄，一剎那間的功夫，羅恩身心俱寒。
突破傳說境界，居然會見到萬物母神的屍體？
這和羅恩預料當中的差別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吧？在羅恩的預計中，突破傳說境界，自身實力增強，或許會受到世界的排斥，受到那一條條鎖鏈的追捕。
可這和萬物母神的屍體有什麼關係？
羅恩感覺到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對了，赫費爾森之前說過，他突破毀滅境界是在自身壽元將近的時候，在這之前雖然多有嘗試，但每一次也只是淺嘗輒止，一旦察覺到情況不對，就會及時想辦法退出。
也就是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這赫費爾森才豁出去了一切，準備拼死一搏。
反正命都要沒了，最後拼一把，說不定就成了呢？
那，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在赫費爾森突破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死了？
或者說，他正處於壽元終結和毀滅境界帶來的新壽命交替的間隙？這是這種特殊的狀態，所以才讓赫費爾森看到了不少原本他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羅恩心中有所疑惑，卻並未表現出來。
赫費爾森也一直注意着羅恩的表情，他能看到當自己說到萬物母神的屍體的時候，羅恩眼神中明顯有些震撼，但旋即就恢復了平靜，很難從眼神中窺探出太多內容，這讓赫費爾森忍不住暗罵小狐狸，着實奸詐。
羅恩不捧着，但真姬赫費爾森也不能就此停下話頭，他可是很想要將羅恩招攬到自己的大船之上，若是這羅恩能相助自己，偌大的黃昏大陸，將再無敵手，而自己的目標，也定然可以實現。
深吸了一口氣，赫費爾森暫時壓下心中的躁動，再次開口：“或許，這就是機緣吧，當日，我本以爲自己就要死在那鎖鏈之下，甚至已經做好了身死魂消的準備，卻不曾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在給我指引。”
“我的意識追尋着聲音，在虛空中穿梭，斬斷了一條又一條鎖鏈，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神魂究竟飄蕩到了什麼地方，許是那虛無縹緲的星空，亦或是那傳說中的深淵。”
“我只知道，我的神魂所在的地方，四周一片猩紅，濃郁刺鼻的血腥氣味，變成了天地之間的唯一，未知最是令人恐懼，哪怕當時我的實力說是天下無敵也不爲過，可是在那種地方，我依舊感覺膽戰心驚。”
“我強忍着恐懼，在那一片區域中行走，那地方比地獄更令人絕望，那個時候，我甚至已經不再奢望能突破到毀滅境界，只想要從那地方逃走，就算是死也願意……沒錯，哪怕是死，我都不願意繼續留在那個地方。”
“我有種感覺，倘若我留在那裡的時間長了，在我的身上可能會發生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赫費爾森只是在訴說着當時的畫面，他儘量維持着平淡的語氣，但是羅恩能清晰的感覺到，哪怕是到了現在，哪怕他已經成了毀滅級高手。
哪怕，這赫費爾森真的已經做到了天下無敵，那種恐懼也自始至終都縈繞在他的心頭，永遠都無法消失，就像是夢魘一直糾纏着他的魂魄。
羅恩甚至可以想象，自從這個傢伙僥倖從那地方逃走之後，恐怕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只要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或許就是那種恐怖的畫面。
這種表現反倒是越發讓羅恩心中好奇，他實在是難以相信，究竟是怎樣的場景，能讓一個實力如此強大的高手留下這般的陰影？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是我敢保證，那裡絕對不屬於黃昏大陸的任何一片區域，那地方就像是被烈火焚燒過，混蒼蒼的天空中飄蕩着無數灰黑色的，彷彿柳絮一樣的東西，我曾經伸手接住過一片，是焚燒過後的灰燼。”
“地面上都覆蓋着厚厚的一層，一腳踩踏下去，直接淹沒到膝蓋。”
“那地方，還充斥着一種難以名狀的力量，我體內的魔力幾乎被壓制到了最低點，想我堂堂傳說級巔峰……不，那個時候，我已經突破到了毀滅境界，那是何等實力，可是在那裡，我寸步難行，連飛行都做不到，只能在宛如積雪的灰燼當中艱難的，一步步的挪動着自己的身體。”
赫費爾森的描述繪聲繪色，羅恩幾乎都能想象的出來那種畫面。
“可偏生，在天地之間還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最可怕的是，四周所能看到的畫面幾乎沒有半點差別，比起極北之地的冰川和雪原更令人絕望，而且，能見度極低，我根本無法在那種地方辨別方向。”
“幸好，指引我的那個聲音，一直都輕柔，卻執拗的在我腦海當中迴盪，就是在那聲音的引導之下，我一直朝着某一個方向緩慢前進。”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灰燼當中究竟行走了多久，那裡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給我的感覺，可能是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我的意志幾乎都快要崩潰了，我的精神，也幾乎都快要瘋掉。”
“先生，你沒有經歷過那種感覺，永遠也想象不到那種滋味究竟讓人有多絕望。”
羅恩也有些毛毛的。
他是沒體驗過那種滋味，但他能看到，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赫費爾森那下意識扭曲起來的臉，還有雙眼當中釋放出的紅光。
孤獨，纔是最可怕的敵人。
不知道在多少本小說中出現的話，果然有其道理。
沒有希望，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出路……若非赫費爾森腦海中一直都有聲音在指引，再加上他本身的意志也是非常堅定，只怕還真抗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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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次，我都想要放棄。”
“就在我真的快要扛不住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具巨大的屍體橫亙在我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包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屍體的身份，她很龐大，有着和人類相似的上半身，她的臉，很漂亮，很精緻，卻是一片蒼白，沒有半點顏色。”
“她的額頭上生長了六隻眼睛，有四隻眼睛已經被破掉，僅剩下的一雙眼睛也是晦暗無光，就像早已失去了光芒的寶石。”
“她的背後生長着十二條胳膊，她的下身，則是臃腫渾圓，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蠶蛹。”
“那是萬物母神的形象。”
“精靈一族，世世代代供奉萬物母神，我絕對不會認錯。”
“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自己信奉的神明，更加想不到的是，自己信奉的神明，居然已經早已死掉。”
他腦海中那最後一根線崩斷了。
沒有什麼比這一幕帶來的打擊更令人崩潰，赫費爾森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萬物母神的屍體面前嚎啕大哭，哭幹了眼淚，枯乾了身體裡的血液。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面臨眼前那令人絕望的事實。
“但是，我終究沒有那麼做。”
“萬物母神的屍體中，一縷神力進入了我的體內，帶給了我希望。”
“我枯竭的身體中，重新擁有了能量，我甚至掙脫了桎梏，可以在那個世界中翱翔。”
赫費爾森張開了雙臂，滿臉的瘋狂：‘我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我要將萬物母神的力量傳承下去，不讓萬物母神的力量就此在黃昏大陸中消亡。”
人最害怕的就是沒有希望，精靈也是一樣。
“我開始在那片空間當中到處飛翔，試圖找到能離開那裡的出路，然後，在飛行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我又遇到了一個存在……”
“什麼存在？”羅恩喉頭蠕動了一下，下意識問道。
赫費爾森對羅恩的配合非常滿意，他咧開嘴巴，笑了一下，但那笑容看在羅恩眼裡面，就像是血盆大口一樣嚇人：“我看到了，一個身披黃金重甲，手持金黃重劍的巨人……”
羅恩心頭微微一顫：“戰爭之神？”
在七大正教之中，戰爭之神教會信仰的戰神，形象就是一個身披黃金重甲，手持黃金重劍的巨人。
這也是，在巨人族中，爲何會有戰神信仰傳承的原因。
只是巨人那邊都是一羣沒腦子的蠢貨，哪兒比得上人類那般奸詐，到最後，反倒是人類這邊信徒的香火更加旺盛。
“沒錯，就是戰爭之神，只是，他的黃金重甲早已斑駁，他的黃金重劍早已豁豁牙牙，甚至就連他的脖子，似乎也被某種銳利的兵器直接斬斷，頭顱，跌落在一旁。”
“唯有那高大的身體，依舊屹立在地面。”
“我繼續飛行，然後，又遇到了一具屍體。”
“那是一個女神……她有着翠綠的頭髮，頭上戴着一個採用上百種花瓣編制而成的花環，就像是一個睡美人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唯獨胸口，被剖開了一個大洞，心臟不翼而飛。”
羅恩口乾舌燥。
自然女神。
斯邦教國，自然之心教會信奉的神明。
赫費爾森去的那個地方，怕不是衆神的墓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