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丁塵的擔心是完全有道理的。任何時候人口增加造成的影響都從來不是單純的糧食問題，特別是公寓從前的人口總量並不多，這一下突然增加的人數幾乎與公寓從前的總人口數持平，顯然會衝擊公寓的人口結構。從這一點上來說，收留這些人的確很可能會對公寓的穩定造成嚴重破壞。
丁塵不相信老爹想不到這個問題，即使老爹想不到，霍斯也會提醒他，所以丁塵判斷，一定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們沒辦法拒絕這個提議。
於是他向“他”說道：“濱城不能爲他們提供住所嗎？”
“就像我說過的。”“他”的語氣依然溫和，但是已經隱隱表現出不快，他向丁塵說道：“濱城不能接納他們。”
“可是你們剛剛買回去了一批人。”丁塵看了一眼蘇櫻，毫不留情地指了出來。也許“他”的確是個大人物，但是對於丁塵來說，得罪他要吃虧，不得罪他也要吃虧，那不如先顧着自己的心情。
“他”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丁塵會提出這個問題。他看着丁塵反問道：“你覺得可以把這些人當成奴隸嗎？”
這一下輪到丁塵吃驚了，他看向蘇櫻，“你買了那些人真是當奴隸的？”
蘇櫻無奈地撇了撇嘴，“不是每個人都有好運氣的。”
公寓買下的那些‘女’人和孩子雖然自成一體，但是除了不能自由活動之外，待遇上和公寓的居民們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事實上以公寓的實力，除非想給這些人吃樹葉，不然就算是想不同也不容易。
按照老爹的設想，等到幾年之後，這些人融入了公寓體系當中，就連這些不同也會消失，她們會成爲公寓的正式居民。
因爲有這個例子在眼前，所以丁塵一直以爲濱城買人也是爲了增加人口，完全沒有想到那些人被買下竟然真的是被當成奴隸的。
“他”深深看了丁塵一眼，淡淡說道：“看起來你對奴隸這個詞很陌生？”
丁塵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於是“他”轉回頭向老爹說道：“這幾天就麻煩你們先支撐一下，我回去後會抓緊時間調運物資過來。”
老爹點頭答應。這時卡洛帶着兩個‘婦’‘女’端了木盤過來給他們送上早餐，幾個人就專心吃起飯來。
公寓的早餐比較簡單，丁塵三口兩口就都填進了肚子裡。“他”吃飯的時候就和他表現出來的‘性’格差不多，不緊不慢，就算是‘玉’米餅就鹹菜也能吃得很香，至少看起來很香。
他看着顯得有些無所事事的丁塵，溫聲說道：“據說你從北方來？”
“西北方向。”丁塵糾正道。本來對於他來說，西北和北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如果考慮到他並不希望有人找到疏散艙，甚至還曾經有意誤導。但是昨天蘇櫻告訴了他很多事，所以他現在不肯背這個鍋了。
“他”點了點頭，把最後一塊餅慢慢嚼碎嚥下，這才說道：“陪我走走，順便說一下你一路上的見聞吧，我‘挺’感興趣的。”
和老爹幾人道別之後，兩個人並肩走出公寓，丁塵發現王破出現在兩人身後不遠的地方，發現丁塵看他，還向丁塵點頭微笑。
“他”一面走一面活動手腳，感慨地說道：“人一老了，不但腦子轉得慢，就連身體也不聽使喚了。”
丁塵嗯了一聲，沉住氣也不說話。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感興趣的並不是自己的見聞。
“他”倒也真沉得住氣，帶着丁塵直接往公路上走，一路上丁塵發現了好幾處商隊設下的暗哨，也不知道這些哨兵在這裡多久了。從前濱城的商隊可沒有這個‘毛’病，顯然是爲了“他”專‘門’設置的。看起來蘇櫻說“他”是個大人物，並不只是嘴上說說。
“他”看起來也不併在乎丁塵是不是說話，或者說，他並不習慣聽別人說話，所以繼續說道：“有一件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把頭轉向丁塵，“你到這裡應該不超過三個月，卻似乎對這裡的感情很深。”
“你是指我反對留下這些人？”這次丁塵不能裝啞巴了，他說道：“我只是覺得這超出了公寓的能力。”
“事實上你太小看了公寓的能力。”“他”說道：“或者說，你太高估了這些人生存下來的難度。”
他走在公路上，慢慢地踱着步子，“考慮到你也不知道奴隸的存在，所以我可以假定你並不瞭解這世界的殘酷。”
他慢慢說道：“什麼樣的人在這世界上生活了二十多年，還不瞭解這些？”
丁塵心中一縮，戒備地看着“他”不說話。
“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丁塵的反應，他把頭轉向北方，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知道十四區嗎？”
“一字頭只有三個區。”丁塵沉聲說道。
“是啊。”“他”說道：“那是因爲十四區淪陷了。”他轉回頭看着丁塵，“我猜你已經知道北人南進的事了。那都是因爲十四區不在了。”
說到這裡，“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個秘密，所以我並不打算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既然這是一個秘密。”丁塵說道：“爲什麼你們都知道？”
“你是指程斌和蘇櫻？”“他”笑了起來，“看起來蘇櫻並沒有告訴你她們的身份。”
“他”停了下來，轉身望了一眼跟在不遠處的王破，“每一支商隊都負有收集情報的責任，他們當中的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實際上都是情報人員。”
丁塵愣了一下，吃驚地說道：“每一支商隊？”
“每一支。”“他”看着丁塵，“你很敏銳，我很欣慰。”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丁塵，“記住一件事，十四區是一個禁忌，除了濱城之外，不要讓人知道。”
“爲什麼濱城除外？”丁塵問道。他有心再問一些關於十四區的事情，但是又怕引起“他”的懷疑。
“他”看了丁塵一眼，想了想說道：“因爲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本來是應該成爲十四區一員的。”
“他”又嘆了一口氣，“一個忠告，把你背後的那幅圖藏好，如果有機會，最好洗掉它。”
丁塵遲疑了一下，說道：“那只是一幅畫。”同時在心裡想，果然蘇櫻已經告訴“他”了。
“他”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不是畫，那是……”“他”想了一下，說道：“我猜那個送你進大幅面人體彩繪機的人並沒有告訴你，那其實是一幅圖騰，有着特別的含義。所以在你沒有能力繼承它之前，最好先洗掉它。”
“他”輕輕側了一下頭，啊了一聲說道：“接我的直升機來了。”
說完他拍了拍丁塵的肩膀，“有一件事你表現得很好，別對任何人承認十四區，你和它沒有關係，我回去後也會這樣報告。”
“別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失望。”“他”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