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虎嘯龍吟

燕京城,

今日,

是上宵節。

燕人的傳統,在上宵節的這天,需要在河邊放蓮花燈,寓意燈芯帶去生人的哀思,給亡魂帶來安息。

入冬後的節日本就多,重要的節日也多,事實上,上宵節在大燕,並不是什麼重要的節日。

這個節日的由來,是當年燕人面對蠻族的威脅,最艱難時近乎年年征伐開戰,以這樣子的一種方式,來祭奠爲家國戰死的燕地兒郎。

百年來,伴隨着鎮北侯府鎮守荒漠,蠻族被壓制了下去,這一節日對於民間而言,也就只停留在知道今日是這個節日的程度而已。

不過,打十餘年前開始,大燕開始頻繁對外用兵,上宵節則又逐漸開始凸顯其作用。

而今年的上宵節,因陛下下旨,要求禮部來操辦,可謂是將這沉寂了百年的節日,重新給推了上去。

甚至在今日,朝廷官員還能得到額外的休沐假期。

放蓮花燈的流金河邊,滿是人羣,河面上,燈火滿滿,如若星辰。

有京內大坊,立下高臺,由花魁獻舞,只不過花魁不再鬥豔而是全部身披素衣;

有才子三兩成羣,聚衆高歌從軍詩詞,抑揚頓挫,鏗鏘有力;

大燕的文人在外一直被他國所瞧不起,彷彿文教這類的事務在大燕天生就水土不服;

但伴隨着科舉制度的一年年運作下去,大燕的文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去增長。

但大燕的文人,還是不喜佩扇子而喜歡佩刀,不喜乘轎子,而喜馭烈馬。

因爲大燕的那位攝政王爺,不僅著有兵書,爲天下讀書人做兵事啓蒙,更是文道之上才華橫溢,讓乾國文聖大罵將高雅之物玩成了流水詞調。

大燕的攝政王爺並不是很喜歡做“詩詞”,因爲他覺得這樣很沒品;

這其實是心裡話,但傳揚出去後被外人解讀上特意對標打擊的乾國,暗諷:百無一用是書生。

再者,

近些年來,自皇宮御書房內,不斷的有陛下與攝政王之間的信箋流出。

信的格式,很正式,完全可以直接拓印上史書,陛下與王爺在信中一同爲大燕的現在與未來殫精竭慮,共謀方向。

不過,真正讓民間所關注的,還是信中偶爾會流出來的攝政王的佳作。

佳作,那是真的佳作,每一篇都是千古名篇;再配合上攝政王的故事在茶樓酒肆裡無與倫比的人氣,使得其詩詞每每都能很快地鋪揚開去。

所以,現如今攝政王爺,不僅僅是大燕軍中的第一山頭,同時還是大燕文人的……行爲楷模。

流金河畔的望春樓上,

一身便服的姬成玦伸手輕輕拍打着欄杆,

手裡端着一杯葡萄釀,

對着站在其身邊的首輔大人毛明才笑道:

“朕希望我大燕的文人,能做詩詞,能著文章,能明道德,同時也能騎馬持刀安天下,這,纔是真正的讀書人該有的樣子;

而不是乾國那幫酸氣腐儒,只知道比個什麼多大年紀後一樹梨花壓海棠。”

“陛下聖明,其實,這本該就是讀書人該有的樣子纔是。”

“可惜了,姓鄭的是不願意來做朝中做官的,否則……”

“攝政王爺若是要入朝,那臣這個首輔位置,只能乖乖地遞給他了。”

“哈哈哈哈,不提這個,不提這個。”

皇帝轉身,走入包廂,毛明才緊隨其後。

包廂里人不多,魏公公帶着年公公正在擺放着碗筷。

皇帝坐下了,毛明才也坐下了。

年公公則和魏公公一起,站在旁邊。

“年堯。”

“奴才在。”

“坐。”

“奴才遵旨。”

年堯坐了下來。

“現如今,我大燕正和你楚國打第二場國戰,你覺得如何?”

年堯回答道:

“回陛下的話,國戰進行時,京城內的官員可以休沐,百姓可以放燈,陛下治下的大燕,比之當年,比之先帝爺時,要從容太多了。”

“朕相信,這是你的心裡話。”

“是,國力較量上,大燕,已在楚國之上,更何況,戰場現如今還在楚國境內。

陛下給奴才看的奏報,拉鋸點,在三郡之地,楚國富裕之地在北方,與乾國恰恰相反。

且這次大燕軍隊,是以堂堂之師開入,並非像過往那般,擊之就退,對楚國國力上的傷害,將無比巨大。”

“繼續說,邊吃邊說。”

姬成玦用筷子夾起一隻蝦,旁邊魏公公準備上前幫忙剝,卻被姬成玦挪開;

皇帝親自剝蝦,扭下蝦頭,蘸了蘸醋,送到嘴邊吮了一口再丟下;

隨後,再慢慢地剝蝦身,抽出蝦線,再蘸了蘸醋,最後送入口中咀嚼。

“其實,楚國現在所用之法,就是奴才當年在楚國當大將軍時面對大燕軍隊時的戰法,能拖就拖,能熬就熬。”

“你覺得,能熬下去麼?”皇帝又夾了一隻蝦,繼續剝。

“奴才覺得,是能熬下去的,雖然對楚國國力損耗極大,但主動出擊的話,代價太大,且勝算,着實太低。”

“呵呵。”

皇帝將新剝好的蝦,蘸醋後丟入身邊毛明才的碗裡,

又從魏忠河那裡接過一條溼毛巾,擦了擦手,

道;

“你怎麼沒守住?”

“奴才是貪心了。”

“那你怎麼能保證你的繼任者,就不會貪心呢?”

“奴才……確實無法保證。”

“其實,打仗的事兒,朕不懂,朕也懶得去學了,因爲朕是皇帝,做皇子時沒那個機會,做皇帝后,還真不能亂學東西,最怕學了個半桶水一知半解,反而會害了國家。

呵呵,就跟乾國的那位太上道君皇帝一樣。”

乾國官家最經典也是流傳最廣的兩個例子,

一個是當年只是一個守備的攝政王入京面見乾國官家,當面譏諷其不知兵;

然後乾國官家“冷笑”一聲,自以爲智珠在握,下令三邊兵馬不得回援,讓不到七萬的燕軍,大搖大擺地在乾國北方領土上,打進來了,又撤回去了,同時,放任了鎮北軍靖南軍借道開晉。

第二個例子,就是乾國官家親自揮師,企圖圍殲當時還是平西王的攝政王,最後攝政王成功突圍的同時,還分兵將乾人的國都給端了;

等乾國官家回到廢墟一般的上京城後,驚愕地發現在兵難中逃出去的太子,竟然已經登了基,還給他追封好了諡號……

且還不是個美諡,裡頭竟然有一個“厲”字。

這兩件事,

當事人都是攝政王,壓根就瞞不住,乾人想瞞,燕人也不答應,會渴着勁兒地幫他宣揚,再加上乾人自命清高的模樣,早就爲諸夏他地之民集體不順眼,所以大家會合起夥來,一起編排乾人寓言故事。

不過,單純這兩件事上,乾國那位官家確實是犯了錯;

但憑良心講,還真情有可原。

第一次,乾國官家是輸給了靖南王田無鏡,完全被靖南王看破了手腳,從容借道,甚至還幫忙打了個策應;

第二次,乾國官家是對着了自認爲不那麼會打仗還處於“略懂”邊緣頗有些不自信的平西王鄭凡。

一個喜歡修道養生的官家,精通帝王制衡之術已經算可以了,卻偏偏要親自下場要和大燕兩代軍神打擂臺,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年堯點點頭,道:“大燕兩代聖君,皆懂得識人、用人與信人,此大燕愈強之根基。”

皇帝其實很不喜歡把他自己和他老子擺在一起誇,

朝堂上時,那是沒辦法,得捏着鼻子認下他爹留下的政治遺產與影響力,這私下裡嘛……

“朕那父皇要真能懂得完全放手,也就不會有第一次望江之敗了。”

第一次望江之敗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姬成玦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就是自家老爹想要扶持一下姬姓的大將給自己大哥安排上去了麼,結果差點把自己大哥給一併毀掉。

“所以,朕這裡,就得吸取教訓,姓鄭的要糧,給糧食,要民夫,給民夫,要兵馬,給兵馬,要啥給啥,隨他造。

千金難買一省心吶。”

“陛下胸懷廣闊,千古帝王,罕有能及陛下者。”

“你是不是想說,你年堯當年在楚國,沒這番待遇?”

“奴才不敢……”

“我姓姬,又不是姓熊,有什麼不敢說的?其實吧,這事兒真不怪你家的那位皇帝,你年堯,也配和那姓鄭的比麼?”

“奴才,不配。”

“不是才能上的不配,姓鄭的我哄好了,心窩子掏給他,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帶着太子,一同去他家裡睡踏實覺。

你年堯,是一條餓狼,喂不熟的那種。”

年堯沉默。

“年堯,有件事,朕一直很想問問你,你心裡,到底是恨朕多一些,還是恨那姓鄭的,多一些?”

年堯似乎是在思索,

隨即,

搖搖頭,

道:

“恨不動了。”

“真的?”

“真的。”

“朕不信。”

“陛下,奴才都這個樣子了,又哪裡還有什麼其他心思?”

“朕還是不信,你年堯,沒麻木到那種地步,這也是朕,最詫異的一點。

唉,

也是,

芸芸衆生之潮,能在浪前打頭兒的,哪怕只是打一會兒的,也絕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年堯,

朕是替你,覺得可惜了。

朕也曾問過那姓鄭的,問他,怕輸麼?

姓鄭的回答是:怕死了。

是啊,贏得越多,反而就越是輸不起,天知道輸一場,就得淪落到什麼境地去。”

“陛下,奴才真的是已經對其他,毫無所感了。”

皇帝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

道:

“可你剛剛吃蝦時,也抽了蝦線。”

“……”年堯。

“可以,吃蝦時還記得要抽蝦線,證明還有點講究,有講究,證明還有心思。”

這時,侍者送上了新菜,一份烤鴨。

看到烤鴨,

皇帝笑了,伸手指着它道:

“朕以前親自烤過鴨,京城現在最著名的全德樓,就是朕以前的產業。

所以啊,有時候朕真心覺得,這做皇帝,其實和做廚子沒兩樣。

上好珍貴的食材,清蒸之後撒點鹽,簡單卻又不失精緻,還能借口說,這是爲了吃它的本味。

而若是碰到很差的食材,得加重油重料,才能壓制其腥氣或者臭氣,就算這樣,也容易讓人吃壞了肚子。

皇爺爺拉攏了和鎮北侯府的關係,爲了給父皇鋪路不耽擱功夫,又避免給父皇以污名,就自己嗑丹藥把自己活生生地嗑死了。

父皇呢,是個老畜生………”

正在吃菜的毛明才,筷子抖了抖,但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可這老畜生,雖然把大燕折騰得夠嗆,但他臨死前,還記得幫我把那蠻族王庭給揚了。

呵呵,

朕繼位時,

內雖有憂,但外無大患。

就是那乾楚聯手,想要折騰點氣勢出來,朕也有那姓鄭的做幫手,給他們推了回去。

朕當皇子時,挺辛苦,挺累的,但也成了親,生了孩子,當皇帝后,反而變得自在了。

說得不好聽一點,你家那位熊氏的皇帝,甚至是乾國的那位太君皇帝,和朕換個位置,也不見得會做得比朕差。

局面不同,風口,自然也不同。

姓鄭的曾說過,風口到了,一頭豬,也能被吹上天與你講講那大道理。

朕,

朕的大燕,

現在就在風口上。

年堯,

這一次,

朕決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朕,

讓你去晉東,讓你去姓鄭的手下報道。

一來,你對楚國熟悉;二來,楚國也有不少你的老部下可以聯絡。

姓鄭的其實沒有把他要如何打仗的謀劃告訴朕,所以朕也不懂這一仗他到底要怎麼打。

但朕就是覺得,他能贏,且肯定能贏。

你也清楚,此番局面,此番國勢之下,楚國再輸一場,將意味着什麼?

楚國,已經輸不起了。

朕讓你去,再給朕把楚國這個房樑子,再用力推上一把。

朕在信裡問過那姓鄭的,他同意了。

所以,

你可願意去?”

年堯馬上離座,跪伏下來,誠聲道:

“臣,願爲陛下分憂,願爲大燕,效忠!”

六年前,年堯曾說過一樣的話,等來的消息是,妻子兒女沉溺江中。

六年後,年堯又說出了一樣的話。

皇帝站起身,又一次走到外頭欄杆處,看着下方流金河的景色。

下方百姓,正自發地高呼:

“預祝王爺大捷!預祝王爺大捷!”

“大燕必勝!大燕必勝!”

習慣了戰爭勝利的燕人百姓,對戰爭,早就沒有了那種最爲原始的恐懼。

姬成玦的父皇曾向他證明過,只要能得勝,燕人百姓,是能夠忍飢挨餓的,他們的忍耐力,會很可怕。

其實,不是燕國可怕,而是老燕人的這股子風氣,才最可怕,因爲是在這股子的風氣下,誕生了自己的父皇,誕生了靖南王和鎮北王,誕生了一衆願意爲大燕開疆拓土奮勇衝殺的燕地好兒郎。

皇帝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正享受着此時的氛圍。

這時,年堯緩緩地走了過來,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

“陛下,臣真的可以去麼?”

“你以爲朕在騙你麼?君無戲言。

姓鄭的麾下有一員大將,這些年一直駐守範城,就是那位曾經的野人王。

姓鄭的殺了屈培駱的父親,間接害的人家近乎滅族,可他,依舊敢用屈培駱去建立楚字營。

你年堯,又算哪根特別的蔥呢?

無非是下面那根被他割了罷了。

煌煌大勢之下,諸夏能早一日一統,這天下,就能早一日得到安寧,於整個天下的歸一比起來,任何事情,都會顯得不值一提。

朕,給你這次機會,姓鄭的,也答應給你一次機會。

你,

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而已。”

“陛下氣魄,讓臣欽佩。”

“比之你楚國皇帝如何?”

“老主子,其實也是個好皇帝,心胸也不差的,正如陛下您先前所說的,食材不同,烹調的功夫,也就不一樣。”

“還算實誠。”

“臣,還有一事想問,雖然陛下您剛剛已經回答過了,但臣還是覺得,陛下忽然這般信任臣,讓臣……有些受寵若驚。

陛下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臣會……”

這時,隔壁包廂裡傳來孩童的哭啼聲。

皇帝皺眉,

道:

“吵死了。”

魏忠河使了個眼色,兩個站在門口的大內侍衛走了出去,進入了隔壁包廂。

不一會兒,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走了進來,孩子還在哭。

“讓人厭惡的小東西,煩死了。”皇帝招了招手,同時繼續對年堯道,“朕原本以爲自己會喜歡小孩,後來發現,朕其實很怕小孩子哭啼麻煩,也就只有太子打小就乖巧懂事,知道爲父分憂,下面那幾個小子見一次煩一次。”

皇帝伸手,抓過襁褓,抓得過於隨意,皇帝又不是武夫,孩子直接掉落下來。

年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低頭看了一眼這孩子,神情猛地一肅;

這是一股很莫名的感覺,且當年堯抱住這孩子時,孩子,竟然不哭了。

“喲,還真是隔輩親隔輩親吶,我家太子也是,老畜生就專寵他。”

年堯身體一顫,驚愕地扭過頭,看着皇帝:

“陛下……你剛剛說什麼?”

皇帝湊過來,看着年堯懷中的孩子,

道:

“他姓年,叫年福,是你的親孫子。”

“我………他………”年堯眼眶,開始泛紅,不敢置信地看着孩子,又看向皇帝,“陛下……這……”

魏忠河此時開口道:

“你妻身體自去年時生了一場病,經御醫診治,已無大礙,就是眼睛,不太能見得光,手腳身子骨依舊利索。

你兒子早已成婚,娶的是貧家女,但模樣也是端正,已育兩子,這是剛出生的幼子,叫年福;你的長孫,叫年禮。

你閨女也已成婚,招的是贅婿,育有一子,叫年寬,現在你閨女肚子裡,又剛懷上了。

年公公,咱家可真是羨慕你羨慕得要哭了。

咱家只能收一幫乾兒子幹孫子,而你呢,公公當着,收的是親孫子親外孫,嘖嘖。”

年堯張着嘴,不停地吸氣與吐氣,眼眶裡,也噙着淚水。

皇帝則伸手拍了拍年堯的肩膀,

對他道;

“你剛剛是不是問朕,爲何就這般放心地把你給放出去。

因爲朕不虧啊,

你年堯要是一去不歸,

成啊,

宮裡走了一個年公公,又能進一批……小年公公。

朕反而是賺了,

你說呢,

年大將軍。”

年堯深吸一口氣,將孩子遞送到護衛手中,隨即,後退兩步,單膝跪下,拳頭抵着地板:

“末將,願爲陛下滅楚!”

皇帝轉過身,不再看年堯。

魏忠河則湊過來,道:“年大將軍,下去拾掇拾掇,準備去吧,陛下已經命咱家在京城內選了一處宅子,就差一塊年府的匾額了。”

年堯點頭,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嬰孩,在另一名護衛的引路下,走出了包廂,接下來一直到其進入晉東見到攝政王,都會有密諜司的人全程……護送。

毛明才也在此時請求告退,他還要去內閣守值,今晚是他的輪班,官員休沐,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休。

一下子,

包廂內就只剩下皇帝與魏公公還在。

“魏忠河。”

“奴才在。”

“讓陸冰陪着年堯去晉東吧,休息了幾年,他陸冰也該出來活動活動了。”

“奴才遵旨。”

皇帝對着下方的流金河,伸了個懶腰,道:

“所以啊,年堯比那姓鄭的,差遠了。”

“那可不,年堯畢竟是攝政王爺的手下敗將吶。”

皇帝搖搖頭,

道:

“朕不是說的那個,而是說的這件事。”

“陛下?”

“你說,若是先前抱過來的,不是他年堯的孫子,而是那姓鄭的孩子,會如何?”

“嘶……”

陪伴兩代君王定力過人且自身本就是煉氣士的魏公公,在這個假設被拋出來後,直接破功,倒吸一口涼氣。

“哈哈哈哈哈。”

皇帝見狀,大笑起來,笑得無比開懷。

魏公公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呵………呵呵………呵呵呵…………”

要知道,當年鄭凡在京城平西街殺上一代宰輔趙九郎時,他魏公公可是全程隔空“目睹”的。

堂堂大燕宰輔,被那時的攝政王,殺之如殺雞。

不過,魏忠河清楚,自家陛下,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是情分?

不,

不僅僅是情分了,它已經遠遠地超過了情分,也正因如此,自家陛下與攝政王之間的情分,被壓得實實的,會無比的……堅定不移;

皇帝仰起頭,

對着明月,

感慨道:

“幸好,這世上只有一個鄭凡。”

魏公公剛打算附和,

皇帝又感慨道:

“幸好,這世上有一個鄭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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