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不說話。
卻也不甘心。
“算了，我們不要聊這麼深奧的話題好不好，反正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事情解決了，現在，回到最開始的話題吧？”
許諾道，“我們一開始聊什麼來着，對了，你說在‘特定情況下，當法律無法達到絕對的正義時，民間英雄可以有所作爲’，是吧？”
“是……是個鬼。”
楚歌無力地揮了揮手，“算了，忘了這句話吧，不是，我發現你們是不是說好了組團來亂我的心神？怎麼每次，我剛剛樹立起某個觀念，還不到五分鐘，你們都會跳出來扇我耳光，把我的想法徹底粉碎，又一腳把我踢到對面去呢？
“然後，我好不容易又從對立面樹立起了全新的觀點，你們又會跳出來，用無情的事實狠狠蹂躪我一頓，什麼意思嘛，這叫我怎麼豎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嘛！”
“這……不能怪我吧？”
許諾有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純粹是小哥你自己太多愁善感了，其實站在一般人的視角來看，你已經很順利，很成功了啊！
“你看，以前立下那麼多功勞就不說了，這次‘秋風行動’，你不但抓住了好幾個民間英雄，也沒造成太大的附帶損傷，還一舉消滅了‘瘋子’寧曉峰，連‘兵工廠’劉斌被擒獲也有你的功勞——看上去，你似乎是‘秋風行動’最大的贏家呢，報紙，新聞還有論壇上，肯定又要掀起一片震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是嗎？”
想到報紙，新聞和論壇上的震驚，很快就有源源不斷的震驚能量會涌來，楚歌心中暗爽，只是，表情一時拐不過彎，嘆了口氣道，“可是，我仍舊有許多煩惱，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大概就是‘學霸的煩惱’吧？”
許諾道，“普通學生考了六十分就馬馬虎虎過得去，考了八十分就能手舞足蹈，要是一不小心考了九十分以上，簡直要山呼萬歲，燒香還願；但學霸就算考了九十五分，九十八分甚至九十九分，仍舊會長吁短嘆，捶胸頓足去糾結自己丟掉的一兩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大把貢獻點入賬，再次成爲靈山市萬衆矚目的超級英雄，無數少男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卻還在這兒唉聲嘆氣，彆彆扭扭，爲賦新詞強說愁的樣子，就好像考了九十五分仍舊不滿足的學霸，在普通學生面前嘆氣，實在很欠揍的。”
“是嗎？”
楚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一把臉，“原來是‘學霸的煩惱’啊，真沒想到，我也有變身‘學霸’的一天，許諾，你也經常有這種煩惱？”
“沒有。”
許諾搖頭，“普通學霸考九十八分，九十九分，纔會有這種煩惱，我每次考試，只要願意，都能拿到滿分，就算偶爾錯一題兩題，也是故意爲之，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麼特殊，所以，我並沒有這種煩惱。”
“……”
楚歌覺得無論和許諾說話，還是和小宮主說話，經常會被他們噎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回事，是他們功力見長，還是自己的知識儲備實在不夠呢？
“總之，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養傷吧！”
許諾噘嘴，吹散了飄落到眼前的青絲，在楚歌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身爲學生，並不是說考試達不到一百分，就徹底放棄，不學不考了吧？同樣道理，身爲一名超級英雄，就算無法追求100%的正義，能追求90%，80%甚至60%也很好啊！就算警察查案再加上法院審理都會有冤假錯案，你也沒必要苛求每次出手都絕對正確吧？該出手時就出手，總會越來越好的，就像學生只要努力學習，分數也能慢慢提高，從60分到100分，一步步來麼！再說，還有非常協會給你擦屁股，這不就是協會存在的意義麼？”
“這倒也是。”
楚歌覺得自己的大腦清醒了一些。
雖然不算豁然開朗，總算沒剛纔那麼鑽牛角尖。
“沒錯，我是應該好好恢復，認真修煉，變得更強。”
楚歌看着自己的雙手，又想起許軍，火焰之劍，天人組織，隱藏在寧曉峰、劉斌和鄭文東背後，殺死鄭文東的神秘人，還有千千萬萬罪案的受害者。
就算再怎麼困惑，也不能止步不前啊。
還有很多事等他去做。
還有一場場“考試”等着他去進行。
哪怕這次沒有拿到滿分，存在瑕疵甚至錯得厲害，但只要總結經驗教訓，勇往直前地去闖去拼，即便得不到100%的正義，至少，可以找到90%的正義吧？
“許諾，你放心好了，我這個人最寶貴的品質就是心理承壓能力極強，哪怕被你們不斷左右開弓地扇耳光，一次次粉碎我的三觀，我也可以一次次重塑，最多稍微‘瞠目結舌，無話可說’一會兒，我就能自行恢復。”
楚歌咧嘴一笑，比劃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繃着塊兒的姿勢，告訴許諾自己沒事，想了想，道，“對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把那個透視眼的家庭地址還有聯繫方式告訴我？”
“哎——”
許諾眼底，詫異的紅芒微微流轉，充滿警惕道，“你想幹什麼，別做傻事。”
“放心，我都瞭解前因後果了，當然不是想去找他報復，我的心胸，還沒這麼狹隘。”
楚歌挺胸，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現在真的沒證據，證明他在幹壞事，反倒有強烈的證據，證據他真的在研究昆蟲，那就算我濫用暴力好了，我想親自登門，向他道歉。”
“沒必要吧？”
許諾微微皺眉，“對方已經接受非常協會的賠償金和道歉，整件事都了結了，似乎沒必要節外生枝。”
“非常協會歸非常協會，但我個人的話，也必須對自己的衝動和魯莽，表明我的態度。”
楚歌正色道，“這件事給我的教訓非常深刻，下次我再熱血沸騰，想要衝動行事之前，一定冷靜下來認真想清楚，或許每件事都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從這個角度說，我都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這位透視眼朋友，說不定，他幫我避免了鑄成大錯的慘劇。
“當然，我也很想和他交流一下彼此的修煉心得，切磋一下大家的超能力，或許還能互相學習，如你所知，我本身是一個狂熱修煉《眼保健操》的高手，在特殊情況下，我的眼球同樣能產生玄之又玄的變異，說不定，距離‘透視眼’只有一線之隔了呢？
“倘若得到他的點撥，說不定我也有可能像他一樣來看待這個世界，那我就能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窺探女澡堂的能力了。”
楚歌滿臉正氣，無比誠懇地看着許諾。
許諾盯着他看了很久。
“哦……”
許諾拖長了音調，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不是，你又明白什麼了？”
楚歌急忙補救，“別誤會，你知道我的，我是一個充滿了正義感，立志打擊邪惡，捍衛地球的超級英雄，我的心地是很善良，思想是很純淨的，我真是爲了探究真相，還彼此一個清白，纔想要和他交流超能力，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小哥，你知道我有一個同學是黑客吧？”許諾沉默了一會兒，道。
楚歌愣了一會兒，纔想起這一茬：“呃，就算是吧，所以呢？”
“所以，大家當了這麼多年兄妹，都這麼熟了，我當然看過你的電腦，知道你的心底有多善良，思想有多純潔。”
許諾說，“我想，我是不會誤會你的。”
楚歌：“……”
他像一條害羞的鯨魚，慢慢蜷縮到了醫療藥劑裡，一言不發，閉上眼睛，裝出一副呼呼大睡的樣子。
許諾忍俊不禁，敲了敲醫療艙的透明玻璃艙蓋，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切磋超能力這麼傷身體的事，等養好了傷再慢慢切磋也不遲，是吧，我親愛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