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心銘起身道:“微臣遵旨!”
王亨也起身束手聽命。
靖康帝示意他們坐下,又看向朱雀王,道:“老愛卿不必難受了。他們落到如此下場,乃天罰之!”
趙衡道:“微臣謝皇上開解。”
趙寅趁機將扣兒的事說了,請求皇上赦免扣兒,准許他收扣兒爲義女,帶回去教養;樑心銘和王亨也在旁補充,稱扣兒小小年紀便深明大義、明辨是非,決意爲爹孃贖罪、一再立功的舉止娓娓道來。
靖康帝准奏,又嘆道:“到底是朱雀王的血脈,深明大義。你們說,那牛夫人會不會早就知道了真相,才故意布了這個局,引得牛將軍倒戈,揭發白虎王?”
他本想安慰朱雀王,說扣兒是朱雀王的血脈,所以深明大義,然又覺得這說法站不住腳,牛夫人還是朱雀王的女兒呢,不也參與謀反了嗎?他便突發奇想,爲牛夫人開脫,等說出來後,忽覺真像這麼回事。
樑心銘等人全都愣住了。
王亨沉吟道:“這也不無可能。”
樑心銘暗想:若林千雨發現自己身世,她是無顏苟活的了,牛將軍更是雙手沾滿鮮血,也難逃死罪,她便做了這個局,揭發白虎王並保全扣兒,確有可能。
然而,這可無法查清了。
除非去陰司問牛夫人。
趙衡呆呆的流下兩行淚,這個推測安慰了他,彷彿林千雨(即趙千雨)真是這麼做的。
不愧是他的好女兒啊!
靖康帝心有慼慼,暗想,幸好先帝沒跟那女人生下孩子,若生了,他就算再噁心也得留着,因此看趙衡就很同情;忽又想到董貴妃,自己也難受起來。
趙衡要報仇,然白虎王妃已死,林子程也已死,他只要殺了林嘯天,便了結這段恩怨。
他再次請旨領兵平叛。
靖康帝轉向王亨和樑心銘,肅然問:“據兩位愛卿看,林子程招供可有詐,可能利用?”
王亨道:“不論真假,都要謀定而後動。林嘯天不會不防備,倘或林子程頂不住招供了,他定有對應。”
忠義侯讚道:“微臣也是這樣想,所以纔要留着林子程。虛虛實實,才能瞞過林嘯天。”
趙寅道:“微臣願以奇兵出擊。”
君臣便秘密商議起來。
落衙時,已過午夜,王亨哪裡捨得離開樑心銘,便隨着她一塊去了京都府衙,打算在她那歇一晚。
一行人馬走在長街上,紛亂的馬蹄聲在靜夜裡格外清晰,樑心銘和王亨心情都很好,因爲白虎王謀反案總算塵埃落定,剩些首尾,眼下就像黎明前的黑夜。
樑心銘,準備公開身份了。
有家就不同,家人等着她呢。
卿陌和丁丁在前衙等候,因爲他們白天在市井間探聽了些消息,按習慣,多晚都得回稟她,以免誤事。
這兩則消息都是和王亨有關:
一是市井傳言,說王家和王亨玩弄功臣遺孤,置雲蘿郡主名節於不顧,誤了雲蘿郡主終身。
二是市井傳言樑心銘玩弄權術,導致張家休棄張世子妃,是爲王曉雪嫁入玄武王府鋪路。
王亨道:“這也是衝你來的。”又壓低聲音道:“若這就是林家對付你的手段,爲師便放心了。”
樑心銘點點頭,若就是這兩招,她也放心了,就算他們不逼,她也準備公開身份,天下大事都料理了許多,雲蘿郡主什麼的,她怎會放在心上,倒是王曉雪和張伯遠的事有些麻煩,王家真丟不起這臉面。
衆人簇擁着她和王亨來到後宅,只見院內燈火通明,一家子上下包括朝雲都沒睡。墨雲和藍妞迎到院外,叫了兩聲便圍着樑心銘和王亨打轉、搖頭擺尾,十分興奮,喬老爹和喬婆婆也趕來問好。進入上房,朝雲撲上來叫“爹爹”,歡喜等丫頭則張羅打水洗臉,伺候她換衣,有準備擺飯的,一齊都忙起來,精神抖擻,彷彿天亮了。
樑心銘摟着女兒吃驚問惠娘:“怎麼都沒睡?”
惠娘白了她一眼道:“你沒回來,我們怎能睡?”
樑心銘瞄一眼她肚子,道:“夫人有孕在身,怎可熬夜?”她是孕婦,這麼熬夜會讓人懷疑的。
惠娘瞅着她又好笑又心疼,道:“老爺才辛苦呢。”心裡想:“你纔是真正的孕婦,需要人照顧,要好好調養。你不回來,我能吃的下、睡得着嗎?”
櫻桃等女紛紛道:
“大人辛苦。”
“大人累不累?”
“婢子幫大人捏捏肩。”
“大人肯定餓了,先吃飯。”
樑心銘摟着朝雲,看着一張張燦爛的笑臉,耳聽着體貼的問候,心情大好,家果然是最溫暖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是這家的頂樑柱,一家子上下都指望她養活和庇護,他們自然也要圍着她轉,要不之前她失蹤後,家中沒了主心骨,立刻就呈現敗落之相呢。
王亨見衆人圍着樑心銘如衆星捧月,也很開心,沒有半點不適,彷彿樑心銘已公開了身份,他們纔是這家的男女主子,至於李惠娘……他趁着丫鬟們擺飯的空檔,起身對惠娘作揖道:“姐姐爲了青雲,辛苦了。”
惠娘受了驚嚇般急忙讓開,神色古怪地瞅着他,他在她面前一向端着架子,說話行事都很有威儀,忽然嘴甜起來,放下身段叫她“姐姐”,她好不習慣。
憋了半天她才道:“你倒嘴甜。”
王亨微笑道:“姐姐請坐。”
樑心銘也忍不住抿嘴微笑。
朝雲看糊塗了,怎麼師爺爺叫孃親“姐姐”呢?她想問,又不敢造次,覺得王亨和惠娘不像玩笑,便扭頭仰面看向樑心銘,用眼神詢問樑心銘。
樑心銘不等她發問,先將她小身子磨過來,父女兩個臉對臉,鄭重問道:“雲兒,若有一天你發現爹爹騙了你,可是爹爹有不得已苦衷。你會原諒爹爹嗎?”
朝雲立即道:“原諒!”
她認爲,爹爹做事一定有爹爹的道理。像這回,爹爹失蹤純屬意外,送信的小麻哥哥不見了,怎能怪爹爹呢?爹爹進京查左相,這是多大的事!爹爹在朝爲官,將來免不了還會有這類的事情。,她已經長大了,該懂事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有不順心就哭鬧,那不該。
樑心銘感動地捧着她臉道:“雲兒真懂事。你記住:不論任何時候,你都是爹爹最貼心的女兒!”
朝雲吃吃笑,斜睨着爹爹想:這還用說嘛,就算娘生了弟弟,她也是爹爹最乖的女兒。
王亨招手道:“雲兒過來。”
朝雲便走過去叫“師爺爺”。
王亨問她,跟趙姑娘可投契?若是投契的話,他便也收趙姑娘做弟子,教她們兩個。
朝雲歡喜道:“趙姐姐可聰明瞭,懂好多呢。師爺爺你收下她吧……”竭力幫趙丹丹說好話。
樑心銘和惠娘相視而笑。
一時飯擺好,樑心銘問明,已經給趙子儀也送了一席,這才和王亨坐下吃起來,朝雲幫忙佈菜。
飯罷,王亨見惠娘看着他欲言又止,忙道:“夜深了,青雲歇息吧。慕晨帶爲師去書房就行。”
惠娘見他謹慎,這才放心。她並非要棒打鴛鴦,只是樑心銘懷孕了,身份也沒公開,總要顧忌些。
樑心銘累了一天,也沒心情兒女情長,送走王亨後,在惠娘幫忙下熱熱地泡了個澡,起來眼睛都睜不開了,被惠娘扶上了牀,立即陷入最深沉的睡眠。
次日清晨,她在預定的生物鐘提示下醒來,翻個身又睡過去了。這幾天太累,又懷孕,實在疲憊;再者王亨在這,若有大事他會出頭料理,她便想賴會牀。
然而,她的打算落空了。
“咚、咚、咚!”
一陣鼓聲傳來。
樑心銘從睡夢中被驚醒,嚇得心驚肉跳,閉着眼睛平復心情,再睜開後雙眼一片清明,翻身起牀。
聽見動靜,惠娘忙進來了。
樑心銘也不問她怎麼回事,只吩咐打水洗臉、端早飯,鼓聲是從前衙傳來的,不論出了何事,她總要穿戴整齊再出去,也得吃飯,不吃飯她扛不住。
惠娘忙叫“櫻桃進來!”
櫻桃便端着盆進來了。
惠娘一邊指揮丫頭伺候樑心銘梳洗,一邊道:“王大人已經派人去問了。你別急,先吃了飯再去。”
樑心銘點頭。
梳洗罷,歡喜等人已將早飯擺好,朝雲叫“爹爹,吃飯了”,過來牽了樑心銘一根手指頭去桌邊坐下。
樑心銘問:“恩師呢?”
惠娘道:“跟趙大哥吃過了。”
正說着,王亨便匆匆進來了,目光一掃,見樑心銘在吃飯,忙囑咐道:“青雲別急,爲師先去瞧瞧。”
樑心銘忙道:“恩師不用去。學生就要吃完了。”總不能讓他一個刑部尚書代替自己出頭,不合適。
王亨道:“無妨,你吃慢些。”說着人已經轉身出去了。
樑心銘舀粥的手一頓,心裡疑惑:這人晚上沒跟自己在一起,早上見面不該纏綿一會嗎?就算不行動,看她的目光也灌滿深情,怎捨得這樣利落就轉身了?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她加快了喝粥速度。
府衙大門外,烏泱泱都是人。
卿陌和丁丁正在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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