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白影

就如來時一般突然,人羣的消散也只用了極短的時間。足球場上重新恢復了寂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只是場地中央多了一個碎石堆砌的小山,遠遠望去,活似一個新砌而成的墳墓。

小石山前並排插着兩件冷冰冰的兵器,看上去就象是被埋葬者的墓碑。

“要抽菸麼?”唐考掏出一盒已經壓扁了的三五。

靠坐在球場邊緣休息椅上的宇文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唐考從煙盒中抖出兩支皺巴巴的菸捲,並排叼在自己脣上點燃後,分了一支給宇文。

“咳……咳咳……我也要……”一直平躺在宇文腳邊的丁嵐竟然自己支撐着坐了起來。

“行啊你,居然這麼快就能動了!你是不是屬蟑螂的啊?”唐考驚喜地拍打着丁嵐的肩膀。

“別碰我……痛……痛死了!”丁嵐面孔扭曲地捂着右肋,“你到底給不給?”

唐考拍了拍空褲兜,表示已經沒有煙了。

宇文狠狠地抽了一口手上的香菸,又一言不發地遞給了丁嵐。

三個男人就這麼並排坐着,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灰白色的石頭墳墓。方欣卻站在距離他們有些遠的地方,披着唐考的外衣,雙手抱在胸前,擡頭望着星光閃耀的夜空。

宇文扭頭看了一下方欣,悄悄對唐考問道:“她沒事吧?”

唐考搖了搖頭,說道:“自從你告訴她柏葉的最後遺言,她就一直不願意和我們說話,可能多少受了一點刺激吧。”

宇文又瞥了方欣一眼,夜風正輕輕吹拂她額前的秀髮,她的眼眶裡似乎有什麼在閃動。

“你們知道嗎?日本有評選年度漢字的習慣。”宇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嗯?”唐考和丁嵐同時轉過頭來。

“去年的日本年度漢字,是‘愛’字。”宇文微微歪着頭,目光有些憂鬱地望着前方。

“哦……”兩個年輕人似懂非懂地應道,“那今年的年度漢字呢?”

“今年的?還得等些日子才知道,要到年底才能評選出來。”宇文淡淡地說道,“不過我猜,今年大概會是個‘命’字吧……”

“命?”唐考先是一愣,又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呵呵……我一直以爲老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相信這個嗎?”丁嵐有點想笑,卻又怕牽扯到痛處,臉上的表情便十分古怪。

宇文長吁了一口氣,擡手指了指夜空,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沒錯,謀事在人……死了一個日本人,沒有一個學生願意報警,所以沒有警車來,可爲什麼一直沒有救護車或者醫生護士什麼的來理睬我們啊?”丁嵐眯着眼睛往大路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又失望地低下了頭。“我可不想自己走到醫院去。”

“不會有什麼救護車了……”唐考有些鬱悶地說道,“你忘記S大已經被封鎖了嗎?我打了幾次120急救電話了,他們都以爲我是在開玩笑,還告訴我說學校隔離區那邊有的是醫生。”

“咳咳……我可不想被送到隔離區去!”丁嵐立刻表示反對。

“等天亮吧,現在是不會有人搭理我們的。”宇文索性閉上了眼睛,“斷兩根肋骨是死不了人的。”

“我當然死不了!玄罡這怪物也會自己癒合,可張月晨昏迷了這麼久,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啊?”丁嵐有些不滿宇文對張月晨的冷淡,回過頭去想看看躺在場外的張月晨情況如何。

可就這麼一回首,丁嵐立刻被嚇了一跳,張月晨竟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身後不過一步的地方,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

“啊,月晨,你醒了麼?”丁嵐很快反應過來,欣喜地問道。

“嗯……”張月晨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便向方欣走去。

宇文聽見丁嵐說話,猛地睜開了眼睛,見張月晨走向方欣的步伐越來越快,心念電轉之下,他刷地一下站起身來。可宇文忘了自己也受傷不輕,動作過大了一些,立刻感覺胸口一陣氣血翻騰,頓時鼻血長流!

“老師你怎麼啦?”唐考驚慌地扶住了宇文。

“快攔住張月晨!”宇文表情痛苦地捂住口鼻,悶聲叫道。

“攔住張月晨?”三個男人中唯一能夠行動自如的唐考卻完全不懂宇文是什麼意思,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張月晨一眼,不過猶豫了五秒鐘,便已經來不及了。

張月晨快步走到方欣身後,突然出手勒住了方欣的脖子,並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寬刃短劍,抵住方欣白皙的頸部。這一次,方欣真的成了人質!

“月晨!你發什麼神經?”丁嵐呆了一呆,忽然大聲吼了起來。

“坎查短劍!殺害溫雅老師的果然是你!”宇文怒道。

“唐……唐考……”方欣忽然被人用利器制住,心下不由一陣慌亂,而那坎查短劍鋒利異常,竟讓她產生了冰涼劍鋒已經嵌入肌膚之中的錯覺,嚇得她顫聲向唐考求救。

“這……這……”事起太過突然,饒是唐考平日機敏沉着,此刻也慌了手腳。

“唐考學長,我曾經聽丁嵐哥說過,你們在博物館裡找到了一樣東西,現在……就請把那東西交給我吧!”張月晨說話的口氣十分冷靜,一點都不像一個柔弱的大二女生。

“張月晨,把刀放下來,要什麼都好說……你要那麼危險的東西幹什麼?”唐考擰着眉頭反問道。

“哼,只要有了星落刀,就能擁有改變世間一切的力量!你們和這些外國人打得你死我活,不都是爲了爭奪星落刀嗎?”張月晨冷哼一聲,似乎覺得這是明知故問。

“誰告訴你這些傳聞的?星落刀只會帶來恐怖與死亡,何況那刀已經斷了,早就失去了魔力!”宇文提起髒兮兮的衣角在滿是鮮血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眼神兇悍地盯着張月晨。

“又想騙我!易南行挖出來的石書上說過,星落刀本來就是斷的!只要四柄邪兵聚集在一起,就能讓星落刀重新激活!”張月晨開始挾持着方欣,慢慢往球場中央移動。

“易南行挖出來的石書?”宇文等人面面相覷,難道易南行找到的東西還不止是四柄邪兵?

“易南行曾經對我說,只要我願意和他一起去尋找星落刀,可以去禮堂後面的樹林中尋找,他會將這柄短劍和石書埋在那裡留給我。我原以爲他是在哄我,就一直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我愛的男人一直在騙我,而易南行說的卻全是真話……”張月晨看着手中精美絕倫的坎查短劍,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絲傷感。

宇文這時才明白,當初易南行綁架張月晨,只爲了想和張月晨分享他的驚人發現,難怪當初丁嵐和唐考在工地救人時,張月晨會說易南行已經答應放她回去了。可惜還沒等一片癡情的他踏上尋找星落刀之路,就死於非命,再也無法向自己心儀的女孩兌現自己的承諾。

至於張月晨口中所說的石書,或許只是一塊刻上文字的石板,那玩意說不定不是高芳所留,而是那個逃回波斯的奴隸所編撰的。宇文一直奇怪,當年蜀郡軍器監橫生變故,高芳都沒能逃出來,爲何獨有卡柯·路西亞的一個隨身奴僕能逃出生天。現在回想起來,恐怕只是因爲他是歐羅巴人種,那些亡魂沒有選擇他作爲附身對象,才留下了他的一條小命。

星落刀作祟,軍器監到最後幾乎就沒有活人了,高芳最終悔恨莫及而將四柄邪兵深埋於土中,應該就是指使這個波斯奴隸乾的,並且多半在完事之後放走了他。而這位奴隸卻很可能會因主人卡柯·路西亞之死而心存恨意,便乘機在埋藏邪兵時留下歪曲事實的石書,想誤導發掘出邪兵的後來者,甚至在自己回到波斯後寫下的回憶錄中也提及了此事,才讓柏葉與奧斯丁如獲至寶,不遠千里趨之若鴻。

柏葉和奧斯丁兩個身份特殊的異人也就罷了,沒想到這深埋千年的石書落在張月晨的手裡,居然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也起了異心,實在是害人不淺。可現在不是唏噓感慨的時候,面對手持坎查短劍的張月晨,宇文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思索解決危機的辦法。

“月晨,難道……難道溫雅老師真的是你害死的?”丁嵐質問的語氣有些猶豫,他見張月晨臉頰上有兩團病態的緋紅,說不定她真的已經被流感病毒感染,心中不由很是難受。

提到溫雅,張月晨的目光不禁退縮了一下,略微有些愧疚地對丁嵐說道:“我……我只是想要那把劍……我手上雖然有了這把短劍,但我好像沒有什麼變化,不能像易南行和隋凌那樣……我不是存心害溫雅的!我只是一時失手……”

“你知道爲什麼你被邪兵附體也沒能擁有非凡的力量嗎?那是因爲坎查短劍當年的主人格魯索爾本就是個只會鍛造打鐵的工匠,而不像塞施爾彎刀與克力士長劍的主人是將軍與武士出身。其實你錯了,你已經受到了邪兵的影響,你心中的怨恨早已被那邪惡的力量放大到不正常的地步了!刺死溫雅的那一刀,分明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從背後刺入的,這就是你說的失手?就算你是失手傷了溫雅吧,可後來報警陷害我的人也是你!你又如何解釋?”宇文擡手戟指張月晨,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呵呵……不錯,我就是要陷害你,如果不是因爲你引來了那個什麼小師妹,丁嵐又怎麼會被那女生迷得神魂顛倒?繼而對我不理不睬!”張月晨忽然對宇文大聲吼叫起來。但她很快又轉向丁嵐,和顏悅色地說道:“丁嵐,我知道你現在心中的人已經不是我了,不過沒關係,等我拿到星落刀,你就會對我死心塌地的。”

張月晨一言既出,三個男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說來,一切的起因都是爲情所困麼?

“張月晨,你太糊塗了,星落刀怎麼可能改變得了一個人的感情呢?”宇文看着張月晨手中的坎查短劍,腦海裡不斷浮現這柄短劍從背後插進溫雅身體時的景象。他忍了又忍,才讓自己說話的口氣盡量趨於正常。

“哼!誰要信你的鬼話?”張月晨鄙夷地看了宇文一眼,“唐考,快說吧!星落刀究竟在哪裡?”

唐考不知所措地回望宇文。

“千萬別說!後果不堪設想!”宇文咬緊牙關對唐考說道。

“真的不肯說?”張月晨冷笑着將短劍輕輕移動了一下,方欣脖頸上頓時現出一條細細的血痕,鮮紅的血液剛從皮下滲出,就被飢渴的短劍吸吮而去。

方欣發生一聲驚叫的同時,唐考也堅持不住了,“不要!我說……斷刀就藏在學校西南方最高的水塔頂上。”

唐考口中所說的水塔,正是宇文剛進學校觀測邪兵能量波動時所攀爬的那一座,星落刀藏在它的頂部,便與地面之間有了足夠的高度,就算柏葉拿着邪兵從水塔下經過,也不會有共鳴發生。

“哼,諒你也不敢騙我!”張月晨拖着方欣一路退到球場中央的石堆前,拔起柏葉屍身旁的十字槍和塞施爾長刀,又慢慢往球場另一端的出口移動,直到出了球場入口大門,張月晨才猛地將方欣往前一推,轉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宇文大意失荊州,竟然讓一個別有心機的普通女生奪去了所有邪兵,一時間急火攻心,眼前一黑,險些栽到在地上。

見情形不對,唐考連忙架住宇文,將他扶到丁嵐身旁坐下,又追上前去照看驚魂未定的方欣,方欣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忽然後怕不已,一下抱住唐考哭出了聲。

“真他媽的混蛋……”眼前亂糟糟的情況,讓唐考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他忽然推開方欣,衝上看臺拾起自己那把已經斷成兩截的長弓,急匆匆地返回到宇文身邊。

“還好只是削斷了一張弓片,換上備用弓片就可繼續使用,我這就去追張月晨!”唐考揚起半截斷弓,希望自己還有挽回敗局的機會。

宇文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西南方的天空,低聲說道:“恐怕已經晚了……”

唐考順着宇文手指望去,只見遠方隱隱有一團淡青色光芒,正冉冉向上升起。

“四柄邪兵終於聚首,開始與星落刀相互感應了……那團不斷上升的光芒,就是一意孤行的張月晨在攀爬水塔……”宇文嘆息道,“她倒也聰明,沒有把坎查短劍留在體內,自然也就不受邪兵共鳴的影響,我剛纔還抱有最後一點希望,期望她會被共振擊暈,現在看來,這點小小僥倖也破滅了……”

唐考二話不說,就想要往亮光的方向跑,可宇文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不要再過去送死了,你孤身一人不會是邪兵宿主的對手……事已至此,浩劫難逃,至少讓我先保住你們幾個吧!”

說完,宇文將定靈珠拿在手上,用力捶了自己胸口一拳,口中立刻噴出一大口鮮血,盡數淋在定靈珠上,他忍住疼痛彎下腰身,用血淋淋的定靈珠在地上畫出一個橢圓形的大圈,將唐考丁嵐和正全力復原的玄罡都劃入圈子之內,然後又對方欣招了招手,示意她也站進圈子裡面來。

“這是在幹什麼?畫地爲牢嗎?”丁嵐在一旁嘀咕道。

“外離相爲禪,內不亂爲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宇文口中唸唸有詞,雙膝跪地趴在地上,迅速地用定靈珠在大圈內畫寫着各種奇怪的文字。

“老師是在設立法陣?”唐考有些不解地問道。

“……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慾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宇文根本顧不上回答唐考,只是拼命地在地上寫寫畫畫,鮮血不夠了,就將定靈珠塞進嘴裡蘸一下。

方欣忽然感覺四周狂風大作,再擡頭看了看天上,不知何時起,滿天星光已被雲層遮蓋,就象有一隻大手捂住了天幕。她心中不由有些莫名的害怕,便緊緊地靠在了唐考身後。

“……唯傳見法性,出世破邪宗!”宇文鏗鏘有力地念出最後一句法咒時,手上也劃下了最後一筆,定禪破邪大陣終告完成。

就在這時,西南方的水塔頂端忽然現出一道直飆天際的紫色焰芒,緊接着又是一次劇烈的閃光,有那麼一瞬間,整個S大居然亮如白晝!

歷時千年,邪兵再聚!四鍛師之靈又重新回到耗費他們無數心血的傑作上,蒙塵已久的星落刀再次甦醒了!

“砰!砰!砰砰!”金石相撞的沉悶響聲接連不斷地從四周傳來,宇文費力地攀上看臺高處,吃驚地發現附近所有面朝西南方向的鴟吻靈動儀全都鬆開了大口,剛纔的聲音便是這些鴟吻口中的銅珠一顆接一顆地掉下來砸在堅硬地面上發出的聲聲悶響。靈動儀的異常反應表明,西南方正出現一股無法想象的強大靈力波動!

緊接着,一團影影綽綽的白影開始在水塔下方聚集,並越聚越密,很快,白影就佔據了水塔四周數百平米的空地。但由於相隔甚遠,宇文還暫時無法看清那迅速擴張的巨大白影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午夜一點的校園,絕大多數的人都已陷入沉睡之中,對於自己生活的空間正被某種異物侵佔,他們是毫無知覺的。

彷彿有人在暗中指揮一般,原本四處擴張毫無章法的白影忽然收縮了一下,似乎略做了些整頓,竟列隊成形,猝然間以驚人的速度徑直往宇文這邊衝了過來。

從水塔到球場之間並無太多建築,白影在寬闊的道路上橫衝直撞洶涌而來,所到之處未見有半點阻礙。跟隨着宇文走上高處的三個年輕人看到遠處的怪異情形,難免有些恐慌,轉身逃跑肯定是來不及了,他們都無法想象這白影衝到自己跟前時會是何等感覺,兩個男生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方欣更是緊緊地攥住唐考的胳膊,將頭伏在唐考肩上不敢再看。唯獨宇文神色堅毅,目光炯炯地望着西南方。

近了!轉眼之間,白影便如猛漲的海潮般涌到球場外圍,當宇文終於看清那邪兵激發的古怪白影究竟是爲何物時,他頓覺手腳一陣發涼。

那白影竟然是一支裝備齊整的古代軍隊!衝在最前面的軍士,已可看到身着晚唐軍裝,隊伍前排一列完全沒有生氣的灰白色旌旗中,還可隱隱看到一杆大旗上繡着一個斗大的“高”字,這分明就是當年高駢手下在軍器監被邪兵所制而全軍覆沒的五千天平軍!

“快!趕緊下去!”眼看勢如破竹的白影軍團就要衝進球場,宇文連忙將大家趕下高臺,站入他剛纔設下的法陣當中。須臾之間,白影就殺到衆人的眼前,近距離的接觸下,唐考他們才發現那些灰白色的士兵亡魂竟依然保持着死亡前那一剎那的臨界狀態,每個士兵的身上都遺留着刀砍槍戳讓人觸目驚心的可怕傷痕,只是已不再有鮮血涌出,而他們臉上猙獰到極致的神情,彷彿還凝固在千年前慘烈廝殺的瞬間。

面臨如此可怕的景象,自然將幾個年輕人嚇得兩腿發軟,方欣更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尖叫。但亡魂白影剛一觸碰到宇文設下的法陣邊緣,一圈陡現的金光便擋住了它的去路,法陣四周的白影頓時劇烈地翻騰起來,手持利器的兵士殘影也開始扭曲變形,與此同時,陣中衆人都聽見了一陣極爲淒厲的哭喊聲,那聲音又尖又滲,彷彿冤魂夜泣一般,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湛然常寂,妙用恆沙……”宇文雙手合十,口唸法訣,突然雙目圓睜,怒喝了一聲“退!”法陣外圍立刻金光暴長,白影便如被利斧豎劈般分裂開來,從法陣兩側越過。但在經過法陣之後,這隊白影軍團又自行復原連接,繼續向前奔行。身處定禪破邪大陣保護之中的幾個人彷彿站在汪洋中的一片孤島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詭異恐怖的白影四處涌動,悄無聲息地從自己身邊蔓延過去。

這種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處於急行軍狀態的亡魂軍團很快便穿越了宇文等人,繼續往前奔行,只不知何時纔會停下腳步。直到看見玄罡繃緊的身軀漸漸放鬆下來,確認四周已暫時不受白影軍團的影響,宇文才長舒了一口氣,不再耗力維持破邪法陣。

“原來……這纔是星落刀的真相……”宇文望着遠去的亡魂,喃喃自語道,“難怪當年的蜀郡軍器監會全營覆沒,這星落刀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它唯一的用途,就是攝魂奪魄,讓曾經在這片大地上因爲戰爭而死於非命的亡魂們再次回到人間,而每次亡魂復甦,便會去附身控制它們所遇到的活人,並造成更多可怕的殺戮,就如滾雪球一般,加入亡魂軍團的死靈越來越多,星落刀便由此得以控制更多亡魂。”

“你是說……它們是想附在我們的身上,讓我們自相殘殺?”唐考打了個寒戰。

“現在看來,就是這樣……”宇文表情木然地回答道。

“可現在它們是在往宿舍區的方向急行啊!等他們衝進宿舍,我那些同學們豈不是全要被這羣亡魂控制住了嗎?”丁嵐走上前來,激動地抓住了宇文的胳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宇文搖了搖頭,“因爲我的無能,讓事件已經失去了控制,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趕緊去從張月晨的手中奪下星落刀,或許還能有所挽回,但看它們的速度,只怕我們已經來不及了……”

衆人回頭望去,五千魔軍已經開始進入學生宿舍前的籃球場,最多還有五分鐘,便會全面侵入所有的宿舍樓,唐考他們完全無法想象,被這羣亡魂附體後的學生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老師,你不能只救我們幾個啊!快想想辦法救救他們吧!”方欣無助地拽住宇文,聲音中帶着一絲哭腔。

“莫非S大今夜真是難逃此劫麼?”宇文咬緊牙關扼腕長嘆,內心深處悔恨不已。

就在衆人即將絕望之際,東南方的天邊忽然亮起一縷金色光芒,有如利箭般徑直飛向那白影軍團,這縷光芒的色澤與宇文的定禪破邪陣所激發的金光極爲相似,片刻之後,垂直插在白影行進道路前的細長光線竟陡然橫向展開,拉出一幅龐大無比的光幕,擋住了亡魂軍團的去路。金色光幕之中,更隱隱透現出一尊蓄髮佛陀的莊嚴法相。

“即色寂滅三昧,若證此三昧時,心生大歡喜。或見諸境界不得取着,滅除一切諸重罪障!”隨着一聲悠長梵音在校園上空高揚激盪,白影軍團再也無法前行半步,層層疊疊地擠成了一團。

“宇文老師,這是誰來幫我們了?”看到有高人出手相助,唐考真是又驚又喜。

“佛頂破魔陀羅尼印結界!”宇文呆了一呆,“師父……是師父到了!”

“師父?來的是老師的師父麼?豈不是我們要叫師祖?”丁嵐吃驚得張大了嘴。

邪兵釋出的亡魂軍團雖然前行受阻,卻並沒有就此罷休,也在暗中不斷蓄積力量,灰白色的白影委頓片刻之後,忽然又氣焰大盛,欲圖強行突破結界,白影與金色佛光此消彼長,展開劇烈的拉鋸對抗,弄得在遠處觀戰的幾位心情也是七上八下,不知後局如何。

衆人都被那氣勢磅礴的佛魔鬥法所吸引,唯有玄罡不爲所動,在宇文身旁發出了一聲長嘯。

嘯聲頓時提醒了宇文,他一驚之下,忍不住喊了起來:“快!我師父也只能暫時爲我們爭取時間,如果再不採取行動,S大真的要變成人間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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