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低頭吃着餃子片刻說道,“先去瀚海漁業吧,附近就是綠島車城,然後......”
他把線路規劃的非常清楚,雖說張學兵不熟悉路徑,但聽着十分合理,反正是包車,也沒什麼意見,只等他吃完開拔。
看司機飯量不小,張學兵怕一斤水餃不夠他吃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又叫讓翠花嫂給上半斤。
司機急忙攔住了,摸着嘴巴說道,“飽了,飽了,我是覺得好吃貪口了點,其實早就飽了,她家水餃太香了,咱們走,別耽誤你們正事兒!”
他說着將剩下的餃子都倒進了一個鋁合金飯盒,看裡面還有些米飯和素炒白菜,想是他平時拉活帶的午飯。
翠花嫂沒讓張學兵結賬,只是在一個記錄本上籤了個名,說是等多了一起結。
張學兵看了一眼,發現上面都是客人的簽字,有的竟然上百塊,看來這些都是高端客戶享受的待遇,否則普通人可捨不得一頓飯花上百。
這種情況在二十一世紀不多了,可是八九十年代特別普遍,城市農村都有,甚至有的村裡連小賣部都能賒賬,到了年節一起結算,只不過賒賬的稍微加一點利錢而已。
至於賒飯錢的,多數都是企事業單位,他們財大氣粗壓上一張支票,吃完飯籤個字每月結一次賬。
當然也有一些人比較霸道,吃飯就是不想給錢,簽字賴賬的也不在少數,坑了許多小本經營的商家。
“慢走哈!”翠花嫂熱情的送到門外,臨別還不忘了對張學兵小聲說,“晚上來吃吧,我讓翠翠弄兩個菜和你見見面!”
這是保媒啊還是要拉客戶?張學兵沒搭茬,連忙上了麪包車。
“哈哈,我說老闆,翠花嫂是鐵了心招你當妹夫咯,我看行,你在綠島有生意以後常來,不如弄個......”高飛咧嘴大笑着。
張學兵清咳一聲,嚇得他不敢再胡咧咧。
車開起來後,司機的話匣子又打開了,“我剛纔吃出來了,這家的餃子就是田家屯的那個味兒,肯定是田翠翠包的,別家弄不出來這麼鮮美!”
張學兵反倒來了興趣,“這麼說,這個包餃子的很有名咯?”
說着摸出盒煙來仍在儀表板上,讓司機隨便抽。
司機撕開包裝就噴雲吐霧起來,“要說這個田翠翠啊,也是個苦命的人......”
隨着他的訴說,張學兵得知了田家的一些事情。
原來這位叫田翠翠的,從祖父開始就是廚師,屬於魯菜裡的膠東系分支,專門做各類海鮮。
到了她父親這一輩兒,只有兄弟二人,大哥沒有學手藝,去外面跑船了,老二就是田翠翠的父親,從小喜歡手藝,得到了老人的真傳。
可卻在十年那會兒,被搞死了。
只剩下七八歲的田翠翠和老孃守着老祖父過日子。
老爺子爲了那點手藝不帶進棺材,破壞了傳男不傳女的祖訓,都交給了田翠翠。
改革開放之後,田翠翠也長大成人,家裡開了個小餐館,日子剛剛紅火起來,老爺子也撒手人寰了。
母女二人過日子不容易,家裡沒個男人撐着經常受人欺負,而且村裡那些地痞閒漢三天兩頭的來騷擾貌美如花的田翠翠。
老媽再也經受不起打擊,於是做主給田翠翠入贅了一個老實本分的同村孤兒。
可還沒等正式結婚,那個孤兒就得了暴病死了。
這年代農村都迷信,說田翠翠是剋夫命、喪門星。
從此後再也沒人敢隨便招惹,可她的婚事卻也遙遙無期了,直到二十冒頭,依然沒再招到上門女婿,而她媽又不想女兒外嫁,眼看就成了老姑娘。
家裡的飯店也因爲喪門星的名聲,變得門可羅雀,最後關張歇業。
直到她本家堂姐,嫁到了鄰村,拉着她來搞了個小酒館,纔算是有了營生。
聽完之後,高飛驚呼道,“老闆,這事可千萬別答應,雖說咱不信迷信,可萬一是真的......”
張學兵不由得想到了嫂子蘇婉兒,倆人的境遇多麼相似,只是嫂子更慘一些,假如不是自己重生了,此刻她可能已經撒手人寰。
念及於此,他心中更加同情田翠翠幾分,冷哼一聲,“這些封建迷信最是害人,人家好好地姑娘怎麼就成了喪門星,扯犢子呢!”
司機插話道,“老闆您要是不信最好,我看您就伸伸手,拉這姑娘一把唄,只當是捨己爲人了!”
這叫什麼話,人家好好地大姑娘,只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到沒人認得地方,還不被搶着要啊!
張學兵看着窗外的農田山脈漸漸被樓房取代,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劉一味老爺子正缺徒弟。
這個田翠翠要是離開這裡,劉一味的廚師學校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他正在琢磨,如何有機會和田翠翠聊聊,車速忽而慢了下來,司機指着不遠處一片玻璃鋼瓦的建築,說道。
“看......”
這裡就是瀚海漁業。
張學兵看着那些龐大建築門口進進出出的冷藏貨櫃車,和大門上掛着的霓虹燈,自語道,“看來規模不小啊!”
瀚海漁業分爲兩大部分,一部分是批發業務,一部分是海產零售市場。
他們看到的就是批發市場,而辦公樓就在市場的後面。
和大多數貿易公司相同,瀚海漁業也有自己的採購部,平時負責接待和外出採購。
採購部經理薛曉迪去年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他之所以能夠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是因爲他舅舅在市裡主管市場,所以瀚海老總特別照顧了一下。
也是因爲如此,薛曉迪在瀚海幾乎橫着走,沒人敢招惹。
那些來洽談和被採購的商戶,也因爲他掌握的權利,不得不曲意逢迎小心伺候。
嚮往常一樣,薛曉迪享受着公司裡低級員工的敬意羨慕目光,來到了辦公室,剛剛端起秘書衝好的茶水,就聽到有人敲響了辦公室門。
這是誰這麼沒規矩?他不耐煩的喊了一聲,“小楊,去看看誰啊,讓他等着,急啥,還沒上班呢!”
其實現在已經到了九點。
秘書小楊急忙跑到門口,開門一看,外面站着倆人,一個身形高挑好似勁鬆一般挺拔的帥氣男子,另外一個是彷彿半截鐵塔般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