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的肚子裡是真有貨，立即回答道：“經理，我覺得與其直接搞坦克，不如集中力量搞其中一個系統，比如觀瞄系統、火控系統都是我們的短板，還有坦克炮和發動機……不管是哪一項，只要搞出成果，都會令我們現有的坦克戰鬥力大幅提升。”
杜飛仔細聽着。
按道理，李庚的想法很對，可惜到現在他仍沒搞清楚杜飛真正的想法。
在這方面，跟他爸比差遠了。
李庚還是在研究所工作的思維慣性，覺着這樣做最容易出成果。
但杜飛的目的卻是山寨穌鵝的t62坦克出去賣錢。
它的火炮威力可以差一些，裝甲防護也能稍微抽條，動力差不多就那樣，火控觀瞄別太拉胯……但有一點，它看起來一定要是一輛t62坦克。
等杜飛表達清楚這些，李庚聽了不由有些發愣。
杜飛拍拍他肩膀：“老李，你要明白，我們公司存在的根本意義是什麼？搞錢，搞錢，還是搞錢！”
完事兒不由一笑：“行，我知道了，放這兒吧~”
張文忠嘿嘿一笑：“在前院等着呢，現在叫他過來？”
說完杜飛伸手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表示送客。
張向東喉結滾動，嚥了一口唾沫。
鄧秘書一愣，杜飛求他辦事？
“哎呦，張廠長！快請坐。”張文忠態度熱情，絲毫看不出剛把對方晾了兩個多小時。
那意思很明顯，你看我已經交了投名狀，把那些不服管的都點出來了。
張文忠一愣，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杜飛在電話裡說了一下拖拉機廠的事兒。
聽到換取外匯，李庚的表情更嚴肅：“經理，我明白了！”
看着杜飛沒有任何情緒的表情，他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
直接找到張文忠，笑呵呵叫了一聲“張主任”。
他明白杜飛剛纔那半句話是什麼意思。
杜飛又問：“那張廠長呢？”
泡茶的水都沒燒開，一看就是故意的。
這個年代，因爲外匯太少，能爲國家掙外匯，是相當光榮的工作。
但倒地怎麼動，必須仔細考慮考慮。
想當然的以爲，肯定不如在部委下面，這纔會有牴觸情緒。
張文忠“哎”了一聲，並沒說一句多餘的話。
幾分鐘後，張向東寫好了，一共十多個人，姓名職務寫的很清楚。
送走張向東，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名單，張文忠轉身就來到裡院交給杜飛。
再加上底下人攛掇……
杜飛點頭。
“想好了！”張向東重重點點頭。
張向東皺眉：“杜經理這是什麼意思？”
杜飛這句話就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免得把人逼的狗急跳牆，順便繼續展示實力。
張文忠掃了一眼，立即點點頭：“經理，您放心，我立刻去辦。”
這件事就是鄧秘書經手的，他很清楚。
然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向東卻覺出不太對。
杜飛笑着道：“喂，鄧哥，我小杜。”
電話那邊正是鄧秘書，以爲杜飛有事找朱爸。
換句話說，如果杜飛連這些人都解決不了，也就沒什麼了不起的。
張文忠目光一凝。
不過一直以來，杜飛和朱婷對他都很尊重，一口一個鄧哥，從沒輕慢過。
杜飛淡淡道：“你可以回家去慢慢考慮，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下班前我希望得到你的答覆。”
上面有兩個人的名字和工作單位。
最主要還是做賊心虛，讓他患得患失。
杜飛道：“鄧哥，今兒我是有事兒要求您……”
令他本來就不太堅定的決心直接瓦解了。
沒想到一來就被晾到那兒了，就找個小姑娘給送了一杯茶葉沫子泡的茶。
幸虧這些年他不僅自個自律，家裡也管的很嚴，不然……想想都覺着脊背發涼。
能不能拿掉，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甚至早就預料到，杜飛不會順利接手。
說的客氣是求他辦事，說白了就是想使喚他。
張向東可不是軟柿子，當時就有些壓不住火兒了。
如果離開拖拉機廠，自己能上哪兒去？
杜飛坐在辦公桌後面，傲慢的沒有起身，上下打量對方。
張向東一早上接到電話就來了，這是消防器材公司這邊第一次跟他聯繫，他尋思面子上總得過得去。
他當然明白，杜飛的言外之意，要是他屁股底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今天就不是上這兒來，而是去安全署了。
“不明白？”杜飛冷笑道：“沒關係，你只需要知道，拖拉機廠要劃給我，這是上邊的決定，你找部裡也沒用。”
張向東咬咬牙道：“要想把拖拉機廠順順當當拿過來，這些人……都得清理掉。”
張向東愣了一下，沒想到杜飛這就讓他走了。
李庚下意識點點頭。
“經理，您找我~“張文忠笑呵呵的問。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給我找麻煩，我可以幫你說話。
尤其剛纔杜飛提到安全署，更讓他心驚膽戰。
張向東心裡咯噔一下，他的人脈全都在一機部，夠得着的到道頭兒了就是一個副部。
不僅因爲他們對拖拉機廠劃撥過來有牴觸，也是爲了讓張向東看看。
張向東舔舔嘴脣，雙手稍微攥緊拳頭。
他站在天井當中向上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嘆一口氣。
杜飛道：“我讓安全署的人查過，你這些年也算兢兢業業，從工人幹到廠長不容易，所以今天才把你叫到這兒來……”
杜飛把剛纔拿到的紙條遞過去：“老張，想想辦法，把這倆個人找到。”
張向東皺着眉頭從屋裡出來，外邊的陽光有些刺眼。
而且這件事不能讓杜飛親自出面，一來親力親爲肯定掉逼格，二來以杜飛的人脈，未必能辦得好。
能當上廠長，就沒有傻子。
現在正好如他的意，等從這兒回去，立刻去告狀。
杜飛繼續不緊不慢道：“張廠長，我不管你在廠裡給我準備了多少幺蛾子，那都是小把戲，扭轉不了大局。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自己申請調走，去別的廠子，或者去部委，如果沒有合適的位置，我可以幫你打一聲招呼。”
思忖一陣，杜飛伸手抓起電話，不一會兒電話接通。
杜飛繼續道：“但拿到市場上，t62能賣30萬美元一輛，咱們的59式坦克，連10萬美元都賣不上，爲什麼？就因爲它是t62，是穌鵝亮相不到五年的新式坦克……”
張文忠忙道：“您這麼說可過了，您是領導，我就一小科長……”
邁了幾步，來到門口，突然苦笑出來，又掉頭回來。
就像杜飛昨晚上跟朱婷說的，他連亂麻都不想斬，直接開門見山：“俗話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張廠長憋着要對付我，還問我是什麼意思？”
至於杜飛說幫忙打招呼，聽聽就算了，把這話當真，就太幼稚了。
其實這樣正好，要是那種混的好的，人家正春風得意，哪會到杜飛這小廟來。
張向東咬咬牙，剛走到前院，卻沒出大門。
不過根據李庚說，這兩個人身上都有些問題，現在應該不在原單位了。
按道理他第一次過來，就算給下馬威也得適可而止，哪有一晾就晾倆小時的？
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杜飛道：“你說那些都很有道理，但並不適合我們公司。那些有其他兄弟單位去搞，我們目的是把東西賣出去，給祖國換來急需的外匯，明白嗎？”
等張文忠走了，杜飛又看了一遍這份名單，手指頭輕輕在桌上敲出有節奏的聲音。
杜飛道：“鄧哥，我知道您忙，本來不想打擾您。但這事兒除了找你，我真想不出誰能辦。你在各個單位，人頭熟，面子大，千萬幫我把這些刺兒頭給解決了。”
杜飛騎上摩托車，一邊想着一邊回到單位，把張文忠叫到辦公室。
鄧秘書皺了皺眉。
然後衝張文忠擡擡手，示意他出去。
這是張文忠的生存之道，該說的話說，不該說的，絕不多嘴。
杜飛沒假惺惺讓他坐下，淡淡道：“張廠長，知道我是誰嗎？”
其實張向東是真害怕了。
明白張向東這是下定決心了，但同時也給杜飛出了一個難題。
杜飛聽了，倒是沒太意外他的選擇，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做出決斷。
但杜飛這明顯是自個圖清閒，把麻煩事兒甩給他了。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他這兒了。
要是在別的地方，他早甩袖子走人了。
下意識應了一聲，就要轉向門口。
杜飛接着道：“第二，你可以繼續在拖拉機廠當廠長，直接對我負責，醜話說在頭裡，以後廠裡有任何問題唯你是問。”
這事兒必須辦的漂亮，絕不能拖泥帶水的。
張向東也是老油條，笑着道：“張主任，咱們一筆寫不出倆張字，您是經理面前的紅人，以後可得幫我美言幾句。”
而第二個，乾脆給人伏低做小，他最近折騰這些事兒還有什麼意義。
這個時候張向東還站着，杜飛始終沒讓他坐。
事兒倒不是什麼難事兒，這些人級別都不高。
停頓片刻，見他沒做聲，杜飛接着道：“張廠長，我不想跟你扯皮，我的時間很寶貴，耽誤不起……”
李庚跟着點頭。
張向東這人，雖然能力一般，但個人品德上還真挑不出毛病。
杜飛現在一臉篤定，說找到部裡也沒用，他心裡頓時沒底了。
屋裡只剩下杜飛和張向東。
張向東來到辦公桌前面：“杜經理，我……我選第二個。”
剛剛走到門前，他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
杜飛一邊看那份名單，一邊聽張文忠敘說情況。
杜飛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這也是爲什麼昨天杜飛跟朱婷說不太好辦。
另外，聽杜飛的口氣居然相當大，而且年紀輕輕的，肯定背景了得。
倆人寒暄客氣一陣，張向東終於說明來意：“老哥，等一下我寫個名單，麻煩你交給經理。”
杜飛從廠裡出來，手裡拿着一張紙條。
但是現在還不行，本來他的計劃就是等這邊去接收拖拉機廠，再暗中下絆子，先製造衝突，再告到部委……
開什麼玩笑，現在身邊的誰不知道，領導最待見這個女婿。
但畢竟不是一般人，立即冷靜下來，皺眉道：“杜經理，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讓他‘去’，去幹什麼？
古往今來，就沒有憑一張嘴，幾句話就投誠的。
杜飛詫異。
直至張文忠過去把他帶過來。
杜飛接着道：“知道爲什麼到現在我還沒去接收拖拉機廠嗎？就是爲了讓廠裡那些不願意過來的人去找下家。臺階我給留了可你不識擡舉，今天只好把你叫來，挑明瞭說。”
張文忠立即出去，不一會兒帶回來一個身材高大，長的方面大臉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長的算是挺精神，此時卻明顯黑着一張臉。
結果卻令他有些頭疼。
張向東的頭上已經冒出冷汗。
杜飛看着他，點點頭：“想好了就去吧~”
選第一個，憑他自己的能耐，平級調動肯定找不到好位置。
張向東的腦子有些亂。
張向東一怔，被杜飛點破心思，讓他有些一瞬間心慌。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是讓他去交投名狀。
這回杜飛第一次找他辦事，他當然沒理由回絕。
說到最後，張向東回頭向辦公室門外瞅了一眼，儘量壓低聲音。
杜飛笑了笑，放下剛喝一口的茶缸：“想好了？”
杜飛看向被吊起炮塔的坦克，嘆道：“老李，你說這輛t62比咱們的59式坦克先進到哪兒了？除了增添一些噱頭式的功能，紅外探照燈，自動拋殼機，讓它看起來高大上，其實並沒有本質差別，都是t54、t55的改款。”
杜飛立即就明白了。
既然早就想到，接收拖拉機廠不會太順利，當然要提前調查，知己知彼。
名單上的人肯定要動。
他自己人脈關係有限，始終沒搞清楚這個消防器材公司究竟怎麼回事。
偏偏他還不能不接。
秘書是幹啥的，不就是幹這些麻煩事兒的嘛。
迅速調整好心態，鄧秘書立即答應道：“嗐~我當是啥事兒呢，你放心，交給我。”
杜飛笑着道：“謝謝鄧哥，那我可就指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