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蹙眉沉吟。
法空微笑看着她。
他相信憑李鶯的聰明，能想明白其中的緣故。
“平衡！再平衡！”李鶯發出冷笑，不屑的道：“眼中全是利益，毫無情感可言。”
她已經表現出了忠誠，可從沒有得到過獎勵與回報，唯有利益。
法空微笑道：“感情用事最誤事，不過天下不怕沒有感情的皇帝，就怕感情用事的皇帝，輕則權臣橫行，重則江山動搖。”
李鶯哼一聲。
法空道：“你若做了魔尊，也一樣要用這一套的，平衡再平衡。”
李鶯搖頭，不屑道：“公正嚴明，恩威並施，而不是一味的利益與平衡，只能讓人離心離德。”
法空笑着點頭。
這是兩種手法，很難說到底哪一種更高明，需要因地因時治宜。
李鶯沉默下來。
法空能體會到她的憤怒，因爲這種憤怒自己也曾有過，是對自己弱小的無奈與憤恨。
現在通過修爲的提升，已然沒有了這種憤怒，但仍舊能理解這種憤怒。
他打量幾眼李鶯。
李鶯玉臉清冷如罩一層寒霜，淡淡道：“放心吧，我不會走火入魔。”
法空點點頭。
兩人已經有了足夠默契，有時候不必多說，便已然瞭解彼此要說什麼話了。
懷着憤怒之心修煉，確實能突飛猛進，但更加要小心警惕走火入魔。
尤其李鶯的心法是天魔經，更是要注意。
李鶯深深吐出一口鬱氣，平靜說道：“看來我六道要繼續捱打。”
法空道：“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謹慎應對，能減少一些損失。”
李鶯陰晴不定。
法空道：“你便是現在殺了謝道純，也沒辦法阻止如今的形勢，反而激化，會廝殺得更厲害。”
李鶯平靜下來，淡淡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只能眼睜睜看着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法空點點頭：“在你成爲魔尊之前，能做的確實很少，只能拼命練功了。”
形勢便如自己當初所說，在魔宗六道危難的時候，她再出手，則頓時贏得人心，獲得擁戴。
當初李鶯拒絕這麼做。
可現在的形勢卻逼她這麼做。
這便是時勢造英雄。
“練功！”李鶯明眸猛的一亮，驟然迸射寒光，手上長劍刺向法空。
法空寬大袖中鑽出長劍，揮劍迎上。
頓時劍影綽綽，清亮劍光溢滿了整座庭院。
——
“欽此——！”
一個柔和悠揚的聲音傳蕩在倫王府前庭。
倫王府前庭，倫王胡厚明木着臉，接過了宮中紫袍內侍遞過來的聖旨。
三個紫袍內侍皆面白無鬚，紅光滿臉，肌膚光滑若嬰兒，看着很有幾分中性之美。
他們動作優雅從容，遞上聖旨之後，衝胡厚明抱拳一禮，然後飄身後退，離開了倫王府。
他們都知道現在的倫王爺無心應酬，已經處於巨大的震盪之中，遠離爲妙。
前庭只剩下兩人，胡厚明一身紫袍，呆呆捧着聖旨一動不動，好像雕像。
碧空如洗，白雲悠悠。
明媚的陽光照在胡厚明身上。
胡厚明卻渾身發冷，絲毫感受不到溫暖與明媚，只有陰雲密佈，黑沉沉的壓得喘不過氣。
蕭從雲站在胡厚明身邊，看一眼周圍，低聲道：“王爺。”
胡厚明呆立不動。
“王爺？”蕭從雲上前輕輕推一下胡厚明胳膊，輕聲道：“進去說話吧。”
胡厚明神情呆滯，腳步移動，隨着蕭從雲進了大廳。
蕭從雲將厚厚的簾子放下，撫胡厚明坐到主座的檀木椅子中，然後將聖旨取下，放到一旁的桌上。
聖旨被取走之後，胡厚明慢慢清醒過來，雙眼仍舊沒有先前靈活靈動，猶帶幾分呆滯。
蕭從雲暗歎一口氣。
這一次的打擊太大，也難怪王爺心神恍惚不定。
“王爺……”
“王爺！”
胡厚明雙眼漸漸清明，他深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來，通過吐納來平息心神的衝擊。
“王爺。”蕭從雲抱拳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權當是一次休養了。”
“呵呵……”胡厚明忽然神經質般的笑起來，搖頭道：“休養，我這是要休養一輩子了。”
“機會還是有的。”蕭從雲平靜道：“天無絕人之路，王爺需得耐心，慢慢來。”
胡厚明嘆一口氣，忽然變得平靜下來，苦笑道：“大哥二哥不會給我機會了。”
蕭從雲道：“事在人爲，王爺。”
“事在人爲……”胡厚明嘆一口氣：“事在人爲？”
蕭從雲肅然點頭。
胡厚明看一眼西邊，忽然一笑。
蕭從雲看到他的神情，馬上便明白鬍厚明想什麼，輕聲道：“王爺，不必多想了。”
“看來他已經看到這一幕了。”胡厚明搖頭：“所以勸我提前棄了兵權。”
蕭從雲默然不語。
這是肯定的。
如果現在還不明白當初法空大師爲何勸王爺放棄兵權，那也太過愚蠢了。
反正是丟了兵權，一個是自己識趣的放棄，一個是被聖旨硬奪。
前者便有了轉寰的餘地，騰挪的空間。
現在被聖旨一奪，便什麼餘地都沒有了，聖旨不可違。
便是皇上想改主意都難。
自己剛發出的聖旨，馬上便改了，這般朝令夕改，威嚴何在，聖旨的權威何在？
胡厚明道：“如果當初聽了他的建議……”
“王爺。”蕭從雲忙打斷他，平靜說道：“事到如今，不要這般想了，當時的情形，王爺不聽他建議也沒錯的。”
“是啊……”胡厚明嘆一口氣，點點頭：“怎能因爲他的一句話而捨棄一切？太過輕信了。”
蕭從雲道：“王爺當初的選擇沒錯。”
胡厚明自失一笑。
蕭從雲道：“王爺，我再去見一次他。”
“沒用的。”胡厚明搖頭：“上一次沒聽，這一次他不會再說了。”
他擡頭看向晴朗的天空，看着悠悠白雲，苦笑道：“塵埃落定，我已經沒機會了。”
“總要搏取一線生機！”蕭從雲道：“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見到他的。”
“……也好。”胡厚明點點頭：“那就有勞先生了。”
蕭從雲肅然抱拳：“那我今晚便出發，悄悄過去。”
“要悄悄過去，大哥二哥知道，說不定會截殺先生。”
“正是。”
三天之後的傍晚時分，蕭從雲順利的抵達了神京，在一座客棧裡見到了法空。
法空打量着風塵僕僕滿臉風霜之色的蕭從雲，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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