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
殘破的水泥牆被冰霜覆蓋，半耷拉着的鋼筋條被凍成了一根水晶柱。
在此之下，行走着一具具襤褸的身形。他們面黃肌瘦，臉上的表情已經被風雪吹的麻木。肩上的重物壓垮了他們的脊樑，還有膝蓋。
站在一側的自然是變種人監工。
身爲變種人的奴隸，他們唯一的解脫便是到達三十歲後有幸被選上。在完成配種任務後，然後泡進培養槽中，獲得“新生”。
至於沒被選上者，下場往往會比較悽慘......
畢竟培養槽與培養液是有限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爲變種人。何況變種人也需要保持一定數量的奴隸，來做他們不願去做的苦差事，同時供他們享樂。
站在駐地的門口，特洛伊冷冷地注視着那一具具虛弱的身軀，轉而看向了身邊的人類。
沒錯，他的身邊竟然站着一名人類！
任何一名望海市的倖存者看到這一幕，肯定都會大跌眼鏡。常識上講，變種人與人類是不存在任何談判的可能性的，更別說並肩站在一起了。
那人一身皮襖，拇指上那紅色的鑽戒頗爲醒目。如果有識貨的人在這兒的話，一定會震驚地發現，他領口上的白鬚竟然是嗜血獅的鬃毛。
身爲危險種之中的王者，嗜血獅的戰鬥力甚至能匹敵五隻死爪。鋒利的牙齒如同刀刃，能輕易撕開動力裝甲的護甲。不過這種生物在東部很少見，通常出沒於遙遠的西北荒原。因爲兇猛而很少被捕殺，那稀有的鬃毛，自然是頗受收藏家的喜愛。
而那個紅色的鑽戒更是不得了，赫然是一顆血晶。
一般來說，變異生物在神經中樞附近會凝聚亞晶，作爲高效的能量儲存容器。不過血晶這東西卻有點特殊，雖然與亞晶互爲同素異構體，但血晶能量儲量卻遠超其數萬倍。只需要拇指大的一小塊，就能媲美一公斤氚核聚變所產生的能量。
可令人費解的是，血晶的存在又及其的穩定，任憑人們如何絞盡腦汁。也無法調用其中的能量。別說是人類了，凝聚出血晶這玩意兒的異種自己都調用不了其中的能量。嚴格意義上講，凝聚出這種血紅色晶體的異種，在族羣中都是毫無疑問的失敗者。
因其令人咋舌的潛在價值與稀有度，血晶通常被作爲昂貴的收藏品。受到北方聯統區貴族的喜愛。
說到這，這個男人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來自北方，而且身份尊貴異常。
“特洛伊先生，不知道你最近的進展如何？”博宇將手插進了兜裡，笑着向身旁的變種人問道。
“前哨已經建立，”特洛伊咧了咧嘴，輕露那猙獰的血紅色牙齦，“等到最後一批裝甲卡車完工，我的部隊就能出發了。”
“哦？是嗎。”這個身着華服的男人似乎對這個變種人首領的回答很是不以爲然，只是淡淡地這麼回了句。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個叫特洛伊的變種人。似乎很忌憚這位來自北方聯統區的男人的實力。哪怕此地距離聯統區上千公里，哪怕此地是他的大本營。
“看着同胞受苦，難道你心裡半點想法都沒有嗎？”特洛伊咧嘴笑了笑，很失禮的問道。
“我們與野獸不同，並沒有那種多餘的族羣意識。”博宇無所謂似得笑了笑。
特洛伊的眼睛微微眯起。
自詡至高的他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人類總是將他們與變異生物混爲一談。
“抱歉，接個電話。”聳了聳肩，博宇自顧地走向了一邊，然後伸手在耳垂上按了下，“喂？”
“哦......那可真是遺憾。好的。嗯......你繼續監視他們的動向好了。是叫江晨對吧？呵呵，有意思，那我掛了。”
特洛伊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的位置。
“很抱歉夥計，你的前哨似乎沒了。”無視了那不善的視線。博宇閒庭信步地走到了他的身邊笑道。
喉結微微動了動，特洛伊的心中很是不以爲然。然而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卻又讓他心裡很沒底。
就在這時，不遠處跑來了一名變種人。他那臉上慌張的神色，即便隔着紛飛的大雪與數十米的距離，也是那樣的清晰可見。
特洛伊的眉毛抽了抽，看向了一旁的博宇。看着那張臉上笑眯眯的表情。他總覺得火大。
不過此刻他卻發不得火。
“首領，我們在沈巷鎮駐紮的40名先遣部隊——”
“被殲滅了？”
那個跑來報信的變種人愣了愣，隨即低下了頭，艱難地開口道。
“正是。”
特洛伊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暴怒的情緒穩定下來。
“是哪個勢力動的手......”
“柳丁鎮......我們的人用望遠鏡看到了他們的直升機。是加裝了五十式電磁炮的運直-51，飛機底部有他們的圖標。”
“柳丁鎮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特洛伊愣住了。
雖然對這個情報感到很懷疑，不過他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畢竟整片區域，也就只有柳丁鎮的人有飛行單位了。
如果柳丁鎮介入此事的話，事情就變得難辦起來了。
想到這，特洛伊不由得擰緊了眉頭。
柳丁鎮的實力他也是略有耳聞。那航母上的艦載電磁炮，大氣環境下五百公里的極限射程，能從長江口海域直接打到廬州，更別提他這個挨着望海市的七號地了。
“咳咳，我不得不提醒你下，並不是什麼柳丁鎮的人端掉了你的前哨站。”似乎對於望海市的勢力分佈很瞭解，博宇咳了咳說道。
“哦？”特洛伊挑了挑眉毛道。
“柳丁鎮的人從來不會在直升機上安裝電磁炮，因爲他們的艦載電磁炮能對望海市的任意地點進行遠程打擊。即便你們修建了防禦工事，100kg級質量彈的打擊下，你們又能堅持幾秒呢？”博宇笑眯眯地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
“你們的消息也太閉塞了，最近青浦誕生了一位‘偉大的領袖’，在他的號召或者說糧食的利誘下，原本一盤散沙的倖存者凝聚在了一起。在一片廢墟上建立了名爲魚骨頭的基地......另外根據我的情報，他們還和第六街區的趙氏集團有往來，具體是在糧食生意上。”博宇笑道。
“糧食？”特洛伊麪色不善地看着博宇，“據我所知。整片廢土上，能夠生產糧食的也就你們聯統區了。我是否可以理解爲，是你資助了那個勢力？”
西北地區的未開發區幾乎沒有遭受戰火的洗禮，雖然土壤貧瘠，但肥力的問題遠比污染度和輻射值要容易解決的多。再往北的話。又是PAC與CCCP的前線，那裡與望海市同樣是一片狼藉。
可以說，整個中華地區，只有西北還能生產可食用的糧食。
聞言，博宇卻是嘆了口。
“整片廢土？這個整片指的是望海市，還是整個PAC的國土？還是整個世界？”
“討論整個世界有意義嗎？”特洛伊咧了咧嘴譏諷道。
“格局問題。”博宇攤了攤手，“無法耕種，只是因爲技術不過關罷了。我們的輻射處理技術很完善，否則的話，給你們純淨的土壤。你們也沒法種植。同樣的，只要技術過關的話，在廢土上的任意一個角落都能種植那些鮮嫩可口的蔬果。他們的糧食可能來自某個已經建成的地下生態園，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令我感興趣的只有一樣東西”
“伊甸園計劃嗎？”特洛伊嗤笑道，“真是有趣，要是那個什麼伊甸園計劃能夠恢復耕種，那些精英幹嘛還飛向太空？”
“因爲遠方的希望要比這裡的一片瘡痍更誘人。”博宇笑道，頓了頓接着說道，“在殖民太空這點上。我與已經解散的世界聯合組織保持一致。”
“然而那幫人沒讓你這個跪舔的傢伙上船。”特洛伊一如既往地嘲諷道。
“何須那張船票？只要有了技術，我完全能夠再造一艘殖民艦。”博宇哈哈大笑道，將手從兜裡伸了出來，指向了天空。“給我二十年的時間，我將重建一片高科技園區。給我五十年的時間，我會帶着遺民再次踏入太空。被拋棄的不應該是我們，而是這片土壤本身！”
“你們幹嘛不學學我們，改變自己，適應這兒？不去親自試試。你永遠不會知道死爪肉是何等的美味。”
博宇那氣定神閒的表情罕見閃過了一抹厭惡，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所以說，討論價值觀是一件比討論意識形態還要無聊的事。你會得到你想要的那個改良FEV病毒，帶着你的族羣去適應這片廢土。不過，記着我們之間的交易。”
博宇掌握着通過卡爾曼公司安全認證的密碼，也正是他向變種人提供的FEV病毒信息。
“當然，我會帶着我的人替你攻入位於市中心的‘那個地方’，找到005避難所的位置，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
“這個你放心，我的情報一向很可靠，005避難所就在望海市。”博宇自信地說道。
盯着博宇看了兩眼，隨即特洛伊移開了視線，望向了奴隸隊列的遠方。
那裡是一片空地，不過現在堆滿了軍火物資。
步槍、機槍、全身盔甲、卡車改成的裝甲車、甚至是步兵炮與炮彈！
這批軍火，一部分是變種人自己的，但大部分都是這個叫博宇的男人提供的。
在利害關係一直的情況下，即便是變種人與人類，也能並肩站在一起。
“得進入市中心嗎......看來必須得冬天上路了。”
望着遠方的雪，特洛伊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