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費了一點時間，從碎片化的混亂記憶中尋找到了和治安官級別相關的內容。
這還是因爲曾經和樓下熟食店老闆聊天的時候，對方吹牛提供的信息。
在東陸聯邦內部，他所在的小城治安局長也纔是同樣的二級探長級別，但那可是要熬不知道多少年的資歷才被授予的銜職，這個叫章灃的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再過幾年豈不是要幹上一級探長？甚至是更高級別的督察？
聯繫到他昨天晚上剛剛給治安局打了電話，今天一早這位章探長就找尋了過來，是不是就可以做出推測，其實就是治安局給章灃傳遞的消息？
再進一步去想，大膽放開思維去考慮，或許章灃在得到消息後先去了一趟治安局進行驗證，然後順便給自己製作了一個如假包換的探長證件，完美掩蓋了他自己本來的身份。
但是，如果章灃有着能夠指揮治安局的身份地位，爲什麼又要假扮成裝修工人上門，直接調集幾個探員過來不行嗎？
一連串的念頭在心中閃過，最後全部匯聚成幾個字，緩緩在他的心底浮現。
他很奇怪自己爲什麼會在意識之中顯現“開門查水錶”這句話，但卻隱隱約約又有些明白，或許這就是章灃喬裝打扮成裝修工人的原因。
他把證件還給章灃，思索着慢慢說道，“就在昨天晚上，我似乎聽到有什麼東西在拍打窗戶，我被嚇壞了，就躲到次臥鎖上門，早上起來才發現玻璃壞掉了。”
章灃可有可無點點頭，又擠出一絲笑容，“這樣啊……那你的運氣可真是不錯。”
“我不太明白章探長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些碎玻璃我收走了，你沒意見吧？”
章灃也不等回話，便將玻璃收進箱子，更是不管還在忙碌的裝修工，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許閒是吧，今天沒事兒了可以去買注博彩，說不定還能中獎，小心謹慎一點的話，錢應該還是可以花的。”
走到一半，章灃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低低說了一句，鴨舌帽檐遮擋住的面孔看起來有些森冷陰鬱。
小心一點的話，錢還是可以花的！？
那與之對應的豈不是說，也可能存在即便有錢也不能花的情況？
再想想什麼樣的人有錢都花不出去……
他看着章灃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間，心底陡然泛起一縷莫名的寒意。
幾秒鐘後，他暗暗呼出一口濁氣，心情恢復了平靜，卻又不由自主回想起剛纔那一瞬間的心態變化，便又有了難以化解的疑惑與迷茫。
那種寒意並不是因爲恐懼而出現。
反倒更像是一種淡漠情緒的外在表現。
準確來說，是高高在上的淡漠無情，在忽然受到螻蟻的挑釁時，於不經意之間所顯露出來的一點情緒。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知道，似乎這才應該是自己原本應有的想法，就好比是人在見到路邊的螞蟻時，一般情況下都會選擇無視，但在極少數情況下，也並不介意隨手捏死幾個，拍死一窩。
“神神叨叨的傢伙。”劉老闆撓了撓頭，收回瞭望向外面的目光，“那個叫章灃的傢伙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太明白，應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平靜的面孔掩飾住心中泛起的無數念頭。
送走幹完活後小心翼翼解釋不停的裝修工，他從頭到尾將這兩天經歷詳細梳理了一遍，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章灃最後想要表達的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看他意味深長的表情和語言，他似乎知道那隻“幽靈鬼手”的來歷。
他們也許一直在找的就是它，並且認爲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也就是說，章灃覺得幽靈鬼手還會再次出現，危險並沒有真正解除。
“陽臺花盆裡多出來一粒不起眼的小東西，不排除是章灃特意留下的監視器……因此，最大的可能是他在拿我做誘餌，隱藏在附近守株待兔，等待那隻黑色手印的再一次出現。”
“不過他並不知道，那東西很有可能已經化作了飛灰散去，也沒有在我的掩飾下發現自己更多的秘密。”
但是，那團龐大黑影真的徹底消失了嗎？
他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那塊顏色灰黑的鱗片，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二十分鐘後，他換好鞋子準備出門，主要目的是暗中探查一番，是不是真的有人潛伏在附近守株待兔。
就在這時，褲兜裡的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
老式手機屏幕上顯示出四個黑色字符，班長顏櫟。
“顏班長，我家裡有事。”
他故意來到主臥靠近陽臺的地方接起電話，“確實有事，要不然肯定去上學。”
“我真沒有撒謊，家裡真有事，等處理好就去上課……”
“什麼？趙崮說的是我生病了……他說的倒也沒錯，我確實生病了。”
“哪裡有謊話連篇，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事，我有必要說謊騙你嗎……好了不說了，我該吃藥了。”
他話說一半直接掛斷電話，根本就沒有考慮電話另外一端到底是什麼感受。
………………………………………………
“現在的小年輕，十幾歲就口花花沒個正經，哪像咱們小時候，見了女生連話都不敢說。”
小區內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內，章灃取下耳機，向後靠坐在副駕駛椅背上。
“這麼做真的好嗎？”司機位置上的刀疤臉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上的一份資料。
在那疊紙張的封面，《傳說故事合集》幾個加粗大字看上去異常顯眼。
“好與不好都要做，不然你說怎麼辦？”章灃閉着眼睛，絲毫不以爲意地道，“我們是可以對這小子近身保護，但這樣的話，以那頭幽鬼的警覺，很有可能會放棄目標，到時候失去線索又要從頭開始。”
“但是我們正在眼睜睜看着他去死，而且是極爲痛苦的悽慘死亡。”
“死他一個，可以防止後面死更多的人，而且還好封口……保他一個，後續可能會死上幾十個人，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就難以控制局面。”章灃點燃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小杜，你會怎麼選擇？”
“我會選擇請求支援。”小杜嘆了口氣。
“再說一遍，這頭幽鬼對你我很重要，所以這次事件我不希望其他人插手進來。”
章灃又點燃一根菸，噴出連串的菸圈，“如果我們動作夠快，他也不一定會死，還是有很大可能被救下來的。”
“希望如此吧。”
聽了這句話，章灃語氣忽然變得很冷，透出絲絲縷縷的寒意，“你要記住，我們這次最重要的目標是以前只在民間傳說中出現，現在卻不知道爲什麼映照現實的幽鬼，爲了達成目標，就算是親手殺掉幾個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好吧，我服從你的安排。”
“檢查裝備，我們現在就過去，最好能一次成功，捉住這頭神出鬼沒的幽鬼。”
“至於被牽連進去的這個年輕人，區區普通人的性命而已，死就死了，只需要稍稍掩蓋一下，就不會造成太大的後續影響……”
章灃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