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利兵的案子？
聽到這些人的來意，方晴不動聲色重新掃了眼這幾張陌生臉龐。
難道這些人是管利兵的朋友？
管利兵的信息她清楚。
之江人。
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
離異。
原因是投資店鋪失敗，爲了避免妻子被高利貸波及，他選擇和妻子離婚，爲了躲債，才背井離鄉來到燕郊。
誰知道。
他悲劇的人生並沒有好轉，甚至更加慘烈。
方晴笑聲輕柔，沒說自己接了個備受公衆關注的焦點大案。
那邊傳來方衛國的聲音，然後電話被接了過去。
方晴哭笑不得。
“聽我的。”
附近幾個小弟也配合的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爸，我要吃飯了。”
可是江辰殊不知，對方已然身處漩渦之中。
提到這個話題，方晴更加直接，明擺着不想繼續聊下去。
頂多就是勸一勸。
“你不是接了管利兵那個案子嗎？方大律師，你真是豪氣干雲，我對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果然當了正式律師，就是不一樣啊。那你說說，你是怎麼收費的，我買十分鐘的時間。”
“爸，我不是一個人能是幾個，我在家呢。”
莫名其妙就給自己塞錢，方晴當然不可能接受。
江辰同志很有原則，不隨便出賣他人。
作爲政法大學的高材生。
“晴晴。”
旁邊一人不以爲意，面露兇狠，“刀哥，這個女的太不知好歹，應該給她一點教訓！這樣她纔會怕！”
聲後傳來不冷不熱的話語聲。
結果註定。
來電鈴聲再度響起。
方晴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抱歉，這是我當事人的個人隱私，我不能透露。”
江辰溫聲道，沒有解釋。
“……那刀哥，現在怎麼辦？回去？”
“刀哥，就這麼讓她進去了？”
“方律師，別忘了還有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可憐，難道被他捅死的那個城管不可憐？城管的家人不可憐？”
可即使有備而來，這些人畢竟不是正經的科班出身，當然比不上專業水準，流於表面的刻意做作，被方晴盡收眼底。
方晴把包放在置物架上，看上去，似乎真的一點都不緊張。
聞言，方晴注意到這些人沒有表現出擔憂，相反竟然流露出一絲欣喜。
唐小盛哂然一笑。
兩個壯漢不爲所動。
再怎麼說，也得先禮後兵。
“你這孩子。行吧，你吃飯，記得照顧好自己。”
孫子兵法裡有句話怎麼說的他反正記不住，大概意思就是面對不同的情形要採取不同的策略，面對不同的敵人也得采取不同的措施。
“你們如果是管利兵的朋友，應該是去見他，而不是見我。這可能是最後的時間，再晚，恐怕不一定能見到了。”
“方律師是在開玩笑嗎？起訴我？我幫管利兵出律師費，難道還犯法嗎？”
或許只有面對這個傢伙，她纔會露出如此兇惡的表情。
兩個壯漢這才讓開道路。
方衛國無奈，可是兒大不由娘，閨女已經長大成人，而且尤其有主見，不是他們當父母的，可以勉強的。
由此可見這次唐小盛對於一起來京的人員，是經過仔細篩選的，起碼都具備一定的演技。
或許真的是緣分未到？
“晴晴，江辰最近，和你聯繫沒？”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說的應該就是她這類女人。
“說完沒？說完掛了，我還有事。”
背後傳來唐小盛懶洋洋的聲音。
“需不需要償命，只有法官說了算，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決定。法律自然會給管利兵最公正的判決。我還有工作要忙，失陪了。”
江辰莞爾。
也對。
“刀哥還有話沒有說完。”
“那又怎麼樣？”
“沒，可是你打擾到我吃飯了。”
“屁話！”
“爸，你和媽不用擔心我，您還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方晴將手機放在一邊，專心吃飯。
“哈哈，我當然相信。我知道，我方衛國的閨女，最優秀了。”
門關上。
扭頭看了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方晴眼神微微波動。
“方晴，行了啊，全網都知道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接這個案子，我沒意見，但關於這個案子牽扯到的其他事情，你不要多管。”
方衛國舒了口氣。
沒一會。
方晴俏皮的道。
江辰清了清嗓子，收起輕佻的語氣。
不能胡來。
“酒店定好了沒？”
“方律師，伱無償爲管利兵辯護，這種品德，實在是令人敬佩，神州就是缺乏你這樣的律師。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而且這還是在京都。
沉默了會，方晴開口。
那漢子下意識擡頭，果然看見一個黑漆漆的探頭就杵在自己的頭頂上。
方晴平靜道，已然清楚這些人恐怕不是什麼管利兵的朋友。
方晴不再說話，轉身，面對堵路的兩個壯漢，平靜道：“讓開，不然我只有報警了。”
江辰不慍不怒，相反還是那種聽得讓人忍不住暴跳的笑聲。
尤其一些江湖大哥。
說着，他嘆了口氣，“我們都清楚，殺人償命，這個案子的結果是註定的，沒有什麼懸念，所以這錢，方律師請你拿着。”
方晴瞳孔微微凝縮，哪能聽不出對方的言外之意。
方衛國笑聲爽朗，透過電話，方晴隱約還聽到母親在那頭低聲同父親說了些什麼。
確實沒必要擔心有人會對自己胡來。
洗了個手，方晴打開冰箱，開始準備晚餐。
方晴直戳了當。
“我姓唐。”
“咳，我是想說，你現在，有沒有遇到心儀的對象？或者說，有沒有人，追求你？你們律所，應該有很多優秀的男孩子吧？”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朋友的，就算有，現在也應該避之不及纔對。
方晴下意識擰了擰眉。
通話結束。
“爸。”
雖然現在已經步入了移動支付年代，可有些人，還是喜歡現金所帶來的滿足感。
“祝你旗開得勝。加油。”
“方律師，你不要誤會，這只是我個人爲管利兵支付的律師費而已。總不能真讓你這樣的好律師白辛苦一場。”
“喂。”
“對不起，我現在已經下班了，私人時間，概不出售。”
一個人，自然不需要太多菜。
雖然律師只對案件本身負責，可這個時候，方晴還是忍不住說了句：“他已經足夠可憐，得饒人處且饒人。”
方衛國關心的問道。
“讓開。”
“爸，感情的事，得看緣分的。”
方晴聽出些端倪，“什麼意思？”
“你的當事人，那個管利兵，是不是欠了高利貸？”
“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自己，我正在吃飯呢，要不給你打視頻？”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律師，政法大學的高材生，雖然年紀尚輕，但已經算是社會的精英人士。
相當鼓脹。
“沒打擾到你工作吧？”
那邊笑道。
“你們是？”
“得饒人處且饒人。”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方晴沒有立即出聲，可是脣角眉梢卻同時躍動了下，悄無聲息，不由自主。
“唐先生，就憑你現在的行爲，我就可以起訴你。”
對於鼓囊囊的信封，方晴視而不見。
可能這就是家的意義。
“你如果打電話過來只是爲了說這些，那我掛了。你知道，律師和人談話都是收費的，所以我不擅長閒聊。”
幾個漢子連忙跟進去。
出錢，是想讓她配合。
“晴晴，爸不是催你，但作爲女孩子，事業固然重要，但感情也不能荒廢了。你在京都總是一個人，我和你媽，心疼啊。”
方衛國忽然問道。
唐小盛謾罵，進入電梯。
“我猜的。”
這些人想讓管利兵死。
幾個在之江橫行霸道慣了漢子立即噤若寒蟬。
方晴無奈，與此同時，也感到理解。
方衛國也直接，或者說同樣的推辭已經聽得太多了。
方衛國有點尷尬的笑了笑，過了會，又道：“那你現在……”
“那是我和他的事，方律師就不用多問了。”
唐小盛將信封重新裝回包內，“不然你想怎麼辦？這裡的監控攝像頭拍着我們進來，你頭上就有一個。”
江辰笑得若無其事。
方晴不慌不亂，轉過身，“我也想問問，管利兵和你有什麼仇怨，爲什麼非得讓他死才罷休？”
“爸，我知道您的意思，我會考慮的。”
“我只是一個律師。”
“我和晴晴說說話。”
唐小盛終於卸下僞裝，被毫不客氣的拒絕，他肚子裡也憋着火，陰翳的罵道：“你在教我做事？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是在之江？這裡是他媽的京都！捅出簍子，神仙也保不住你！”
“唐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和管利兵，也算是老相識了，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感到非常震驚，同時，也非常遺憾。”
“你們幾個，接下來給我盯死她！”
“我只能說盡力而爲。”
“定好了刀哥，就在小區斜對面。”
“你每次都是這樣。”
“爸，你想問什麼？”
在社會屬性方面，管利兵是一個徹頭徹尾的loser。
“回去？事沒辦成，誰他媽都不用回去了！”
馬不停蹄從之江趕來的唐小盛儘量使自己的笑容看上去顯得和善。
這麼巧麼。
方晴一隻手拿着筷子，一隻手拿着手機，內心溫暖。
雖然確實可以利用這個案子將解憂貸的黑幕發酵，但他絕不會將方晴當作工具，更不會把她捲入這樣的漩渦中。
緩緩合上的電梯門夾縫中，唐小盛那雙眼睛格外陰沉。
“你什麼意思？”
將這些詞抽絲剝繭就能發現對方表達的真實意圖。
方晴也乾脆，作勢從包裡拿手機。
屋內。
尤其那個姓唐的刀疤臉，更是迫不及待的問道：“方律師，你對這個案子，有多大的把握？”
“你和爸身體還好吧？有空和爸來京都玩，我給你們當導遊。”
可是兩個漢子卻一左一右擋住了她的路。
無論相隔多遠，都能令人心安，給人力量。
老兩口那邊肯定又得絮叨一陣。
作爲子女，自然不想讓父母擔心。
“叮鈴鈴……”
“就是說沒有是吧？”
“你現在工作忙不忙？”
“嘖。”
說着管利兵從胳膊肘下夾着的男士包裡掏出一個信封。
言罷，方晴就要轉身進屋。
夾到一半的菜重新落回盤中，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機。
方晴直接打斷，“童丹告訴你的？”
江辰忍俊不禁。
熟練的炒了兩個菜，正打算吃飯的時候，父母突然打來電話。
唐小盛捏着信封，學着唸叨了一遍，然後咧嘴一笑。
“也挺好的，律所裡的人都很友善，都很照顧我，我學到了不少東西。”
國內知名律所的律師。
唐小盛眯了眯眼，笑容沒變，可骨子裡那股陰狠氣質還是不可抑制的流溢了出來。
“還有功夫吃飯，說明狀態還不錯。”
畢竟這幾個陌生男人看上去並不像兩肋插刀義薄雲天的人物。
方晴沉默。
方律師不想繼續與這些人糾纏，雖然和童丹說的輕鬆，但面臨即將就要開庭的案子，她壓力其實真不小，需要做好充分準備，得抓緊一切時間。
“方律師，我知道你讀過很多書，比我們這些人有文化，那麼你應該明白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道理。你和管利兵不一樣，和我們也不一樣，你有着高學歷，在京都有着高端的職業，前途一片光明，爲什麼非得較這個勁呢？”
父母總是這樣，對子女無盡的關心。
“對了，我這兩天可能會來京都，到時候來看你。”
殺人償命。
“我知道了，媽。”
然後方衛國輕咳一聲，試探性問：“晴晴，你現在是一個人吃飯嗎？”
“那就好。”
“和同事們相處的怎麼樣？”
“方大律師，你這可不盡業啊，很多大律師，都是通宵達旦工作的。”
總而言之。
他欲言又止。
“還好，挺充實的。”
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可想而知。
“嗯，知道了。”
“你事業剛起步，我和你爸就不來打擾你了，等你穩定下來再說。還有，每天早點休息，不要太辛苦了。”
“再見。”
江辰率先撂了電話，異常果斷。
方晴放下手機，忍不住笑了下，嘴裡唸叨了聲什麼，繼而拿起筷子。
菜已微涼，可她卻恍若未覺，孤身一人，卻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