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你——”
猩猩偵探放下手裡正在擦拭的啤酒瓶，左右看了看，酒吧裡的顧客依舊在熱烈討論剛結束沒幾天的魔法改革大會。
連吧檯邊上的人都沒有偏頭去看來到它對面的哈莉。
它驚訝道：“他們都看不到你？”
天堂之門魔法大會結束後，它沒有留在天堂之門附近和衆人扯淡，第一時間便帶着自家酒保回到遺忘酒吧。
遺忘酒吧剛開門，客人們就蜂擁而至。
他們有一部分是參加天堂之門魔法大會的超凡者，更多還是沒能力前往天堂之門的魔法學徒、正式法師等低級超凡職業者。
不是誰都夠資格前往天堂之門的。
當年哈莉剛出道時，很長時間裡連獨自前往遺忘酒吧都做不到。
如果那時有大佬在靈薄獄組織超凡大會，她只能望而興嘆.當然，更大可能她壓根不知道魔法大會的消息。
當年可比現在消息閉塞多了。
二十多年前她出道時，魔法師都還是都市傳說呢！
普通人一輩子不曉得世上真存在奇蹟之魔法，即便真有魔法大會，圈外人、圈內邊緣人也收不到消息比如當年的聯合通靈，那可是“地球級”的大事件，可直到通靈大會結束很多年，喬瓦尼·扎塔拉骨頭都成了灰，地球普通學徒都不曉得這件事。
今時不同往日，很多超凡法師已經融入普通人的社會中，遇到事兒，發個動態，所有人都曉得了。
而且魔力債務危機轟動整個多元宇宙，沒有法師能避免，魔力債務危機結束當晚，哈莉當着幾百萬神魔法師的面宣佈“天堂之門魔法大會”。
稍微能走點門路，傍上超凡大佬的，都會央求大佬帶着自己去天堂之門。
但沒門路的底層學徒數量更多。
他們知道將有一場千古罕有的魔法盛會在天堂之門附近召開，也知道具體時間，卻沒能力前往。
他們心裡貓抓似的難受，等到遺忘酒吧開門，立即一窩蜂衝進來打探消息。
而哈莉過來找BoBo卻是在魔法大會結束三天之後，她和大超、露易絲他們扯淡結束，又回了一趟莉山，纔來遺忘酒吧見BoBo。
此時遺忘酒吧已經人滿爲患，人擠着人，連吧檯附近也沒了位置。
結果這麼多人，嘴上都在談論聖姑的改革，卻對大大方方走進來的“天堂聖姑”視若無睹。
“你使用了什麼魔法？這裡不少神靈和惡魔呢，他們完全沒感應到魔法波動。”BoBo問道。
“我只是來找你的，不想打擾他們。”哈莉道。
別說那羣對着學徒吹牛的臭魚爛蝦，即便是神王天后當面，也察覺不到絲毫魔法波動和空間波動，壓根不存在的東西怎麼察覺？
“那我們去後院？”BoBo掃了眼周圍，有很多人還在跟它說話呢！
它是魔法大會中的普通法師代表，大家都想從它嘴裡得到最權威的內容。
從遺忘酒吧再次開門營業開始，就一直有人找它問話。
有時它在吧檯開口說話時，佔地面積超過一萬平米的巨大酒吧（包括大廳和獨立包間）都陷入寂靜，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它“裁決真理”。
就現在，哈莉過來時，依舊有個學徒在向它打聽魔力銀行的細則。
他們看不到哈莉卻能看到它，
按理說它和哈莉說話，表情和眼神都有改變，他們應該能察覺到異常。
結果他們彷彿在和它正常說話，壓根沒任何異常。
“沒必要，我們就在這裡說。”哈莉道。
見到它的猩猩臉上寫了很多疑惑，她緊接着又解釋道：“咱們正在一個獨立空間，在獨立的時間線上說話，完全不影響正常時間線上你的人生。”
“難道正常時間線上還有另一個我？另一個我在和他們說話？可我手裡的酒杯是怎麼回事？”BoBo奇道。
哈莉搖頭道：“不，沒有另一個時間上的你，你個人的時間線打了個結，和別人的一樣長，卻多了個時間之結，我們正在多出來的時間之結上說話。
相當於別人一天二十四小時，你忽然多出半小時或更多的時間。
多出來的這段時間並不影響時間母河的正常流速，等時間結的時間結束，你會回到正常時間線。”
BoBo猩猩臉上的疑惑更多了，“可他們似乎在和我說話，我周圍的時間在正常流動。”
“線是一維的，對吧？很多條線並列衆生時間線並行在時間母河，編成一塊布，布是二維的，但線若是打個結，那個結有了體積，時間結將要高於二維的時間布，相當於你此時有一部分凌駕時間之上。
從上往下看，只會看得更清楚。
你可以看到時間母河以正常速度流動。
你若‘回頭’，甚至可以看到剛剛發生的事在你眼前重演，你若——”
BoBo擺了擺手，苦惱道：“算了算了，我不問了，你直接說吧，找我做什麼？”
頓了頓，它又嘀咕道：“其實你直接現身，即便引起很大轟動，我應付騷動也不會比理解時間結的理論更費時費力。”
“你理解不了現在的狀態，可對我而言，把你的時間線打個結，比拿起手機發短信還要簡單，一點也不費力。”
哈莉瞥了它一眼，繼續道：“我去見了米迦勒大君，大君給了我一個關於世界本質、‘巨物’危機的啓示”
她又將自己打算去熵之海洋深造的想法說了一遍，然後道：“秩序神系大審判原計劃定在魔力債務危機結束兩個月後。
現在天堂之門魔法大會已經結束好幾天，大會更是持續了一週多。
還剩不到20天，秩序神系審判大會就要召開。
以納布那傢伙在魔力債務危機期間造的孽，審判大會絕對算得上多元宇宙級魔法大會。
但我大概沒機會出席了。”
BoBo有些明白了，問道：“你對大家的承諾咋辦？現在辦，還是等你回來後辦？”
秩序神系審判大會在魔力債務危機結束前，在納布還活着時，已經開始籌備。
只因當時誰也不知道魔力債務危機何時結束，纔沒有確定具體的審判時間。
在哈莉宣佈天堂之門魔法大會時間的第二天，她也確定了審判大會的時間，就定在兩個月後，比天堂之門魔法大會晚一個月。
具體的審判過程，哈莉不會重度參與。
她只會作爲證人出席審判，而她早已準備好相關視頻，她本人到場與否都不重要。
審判官不是她，受害人中也沒有她——其實哈莉也算受害人，納布配合顛倒人埋伏她，要至她於死地，而她當時在幫BoBo拯救邁雅。
不過，納布傷天害理的事兒做得太多了，毀滅整個魔法世界、收割億萬無辜者，哪一項都比埋伏她要更加觸目驚心。
而且哈莉也不願將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
當日她魔力（神力）防禦專長升到10級，防禦等級也提升一級，還收穫兩個大單位的黑暗魔力，這也算受害人那別的真正受害人會怎麼想、怎麼看？
總之，審判需要哈莉來牽頭，之後的工作便不需要她全程參與。
哪怕她去熵之海洋遨遊，也不影響審判大會正常進行。
但審判罪人並不是審判大會的全部，賠償受害人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環節。
納布已經掛掉，秩序神系死光光，他們肯定是沒機會賠償受害人了.其實按照受害者的訴求，他們也沒能力賠償他們。
受害者想要的不是金錢、魔力或魔法奇物。
他們最想要的是被毀滅、被收割的母世界，以及母世界的人能重新回來。
也就是100%重啓曾經的魔法位面。
納布即便活着，也滿足不了他們的願望。
他們不行，沒那個能力。
哈莉可以。
邁雅被摧毀後，猩猩偵探BoBo黯然神傷、默默哭泣了很久，哈莉便安慰它：等魔力債務危機結束，等她掌握魔法權能，就幫它重建邁雅。
然後BoBo不再黯然神傷、暗自垂淚。
同樣寄宿在莉山的紫晶公主艾瑪雅也失去母世界——其實BoBo是地球猩猩，邁雅只是它的責任而非母世界。
艾瑪雅也黯然神傷，過去卻並非獨自垂淚，她和BoBo同病相憐，一起神傷流淚。
忽然見到BoBo興高采烈，她當然疑惑，然後哈莉又對她，對其他還活着的受害者承諾：等完成大審判，就幫你們重建老家。
現在哈莉不能參加大審判了，過去的承諾卻一定會兌現，只是兌現時間有所改變。
“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你覺得是現在就復活邁雅，還是等一段時間，等‘巨物’危機過去？”哈莉道。
“‘巨物’危機會波及邁雅？難道它和赫卡忒一樣，要收割諸天萬界奇蹟之力？”BoBo驚疑道。
哈莉道：“如果說多元宇宙是一棟房子，類似邁雅這樣的魔法位面便是房子裡的罈罈罐罐。
怨嫗是食肉之惡狼，進入屋子裡尋找肉吃。
罈罈罐罐裡裝着醃肉，所以她會特意針對罈罈罐罐。
但除了罈子裡、罐子裡和屋樑上掛着的臘肉，怨嫗不會騷擾其它物件，也沒能力摧毀大方桌、大木櫃、實木大牀之類的傢俱。
巨物只是起源牆內存在的代稱，人如其名，它就像鑽進屋子裡的巨人。
巨物危機就是一個巨人鑽進普通人的屋子瘋狂搞破壞。
巨人可能想吃肉也可能不想吃肉，我不確定。
但巨人即便不針對裝肉的罈罈罐罐，它在激烈活動時，也可能打破牆角的罈罈罐罐。
甚至房子都會塌陷大半。
所以，巨物和赫卡忒不一樣，卻同樣對諸天萬界有威脅。”
BoBo皺眉道：“你覺得我們應該等巨物危機結束，再重建魔法位面？”
“不，我沒有任何建議，因爲我對未來同樣充滿不確定。”
哈莉搖了搖頭，嘆道：“可能巨物並不會破壞魔法位面，現在重建它們更簡單，躲在魔法位面裡也能避開巨物之劫。
也可能現在重建世界，不到幾個月再次被巨物摧毀。
還可能現在不建造魔法世界，巨物危機導致多元宇宙大重啓，不等我重建，已經形成全新的魔法位面。
可能新的魔法位面與過去有很大差別，畢竟起源牆塌了，多元宇宙的環境大變。
可能新的環境下無法重啓魔法位面.”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了。“BoBo苦惱道。
“你去問一問大家，讓大家自己選擇。”哈莉道。
“可你明天就要離開了，我們也沒多少時間仔細考慮呀！”BoBo道。
“這種事兒壓根沒辦法仔細考慮，因爲那些不確定的問題討論再多依舊無法確定。
‘巨物’引發的危機超越了多元宇宙，屬於我們從未遇到過、必然充滿種種未知的‘小範圍的全能宇宙危機’。”哈莉道。
要波及整個大全能宇宙，纔算真正的大全能宇宙級危機。
即便起源牆坍塌，帕佩圖阿脫困，她的族人也來到dc，對整個大全能宇宙而言，也只是局部事件。
猶如在物質宇宙，某個低等文明星球與另一箇中高等文明發生衝突，頂多在銀河系範圍內引起些許關注，而銀河系之於整個宇宙又是那麼渺小。
但對低等文明，星際戰爭將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因爲第一次遇到，還充滿了未知和惶然。
BoBo仔細想了想，說道：“你之所以能復活邁雅，復活大家的母世界，是因爲你在掌握魔法權能期間，把一衆被收割魔法世界的時間線，從超時間流中完整挑出來，而且還能重新續接，對吧？”
讓哈莉建造一個魔法世界，難度並不高。
只要讓她拿回神王權柄，重新掌握創世權能，只要魔力充足，創造多少個世界都沒關係。
不僅是她，其他神王天后，甚至納布那樣的“假神王”，也能創造出魔法世界。
但受害人需要的是自己的母世界，而非新的家園。
他們要母世界裡死去的人重新回來.完全復活肯定不可能，他們的靈魂早已湮滅，只能算是完美重啓。
如果能找到死亡世界的時間線，並吸收時間線上的全部信息，以那些信息創造新的時間線，就可能實現相對完美的世界重啓。
世界死亡後，時間線變得暗淡、虛幻，逐漸“上浮”，融入超時間流中。
超時間流是所有存在過的時間線的總和。
凡是在dc歷史上存在過的世界故事，都被記錄在超時間流中。
哈莉拿到魔法權能時，邁雅早已毀滅。
正常情況任何人也無法再進入邁雅的時間線，也無法觀測邁雅的時間線。
要從超時間流中找到邁雅，類似順着蔓藤尋找已經被賣掉、被吃掉的瓜。
哈莉能找到它們，還藉助了超時間流“上方”的監視者衛星。
但監視者衛星也無法從死亡的時間線中提取全部信息。
魔法主宰哈莉通過因果之道補完了殘缺的內容。
新的邁雅對BoBo、對一切倖存者而言，與過去一模一樣，沒任何差別，是真正的完美重啓。
但哈莉知道新的邁雅並不完整，也不是完美重啓。
BoBo他們覺得邁雅和過去一模一樣，只因爲他們所處的環境沒有變，與他們有因果聯繫的人物、事件和景觀被哈莉完美重現。
可這一切並不等於世界的全部。
假如邁雅有個隱居者張三，張三一直隱居世外，與BoBo等倖存者沒任何聯繫，和BoBo等倖存者有因果聯繫的人也無任何因果聯繫。
恰好死亡的邁雅時間線中，張三的信息很模糊，哈莉沒能複製他的信息，新的邁雅世界就可能沒有“隱居者張三”，或者張三的故事有了變化。
不過嘛，哈莉重啓那些魔法世界只是爲了慰藉倖存者。
倖存者感覺不到任何區別，那新世界就是完美重啓。
很多被收割的魔法位面壓根沒留下倖存者，哈莉就不會費力復活那些魔法位面。
她只在乎有人在乎的東西，沒人在乎，她也不在乎。
“只要你牢記時間線上的全部信息，哪怕未來起源牆坍塌，多元宇宙環境和規則發生劇變，也不影響重啓那些魔法世界呀。”BoBo疑惑看着哈莉道。
“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你以爲的劇變依舊在你認知範圍內。若是未來時間母河和大全能宇宙的‘始源母河’相連，神王連撼動時間線都做不到，更是無法像現在這樣手搓小世界的時間線。”哈莉道。
“始源母河.它有多強？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也是一條大河嗎？”BoBo茫然道。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確定大全能宇宙是否存在一條‘始源母河’。或許我猜錯了，沒有始源母河，只有無數多元宇宙時間母河組成的‘超·超時間流’。正因爲有太多未知，我才無法直接給你們建議。”
哈莉終究沒能在第二天便前往熵之海洋。
她又耽擱了三天，爲BoBo、艾瑪雅等受害者重建了他們的母世界。
他們討論了半日，便全部決定現在就重建世界。當初邁雅世界毀滅時，哈莉爲BoBo創造機會，讓它啓動“夜刃神劍”，將數十萬邁雅魔法生命傳送走。
數十萬魔法生命中不僅有人類，還有具備高等智慧的神奇動物，他們全部落在米國洛杉磯。
富裕如加州，也養不起這羣魔法難民，而邁雅人並非唯一的難民。
這幾個月超凡者在經歷魔力債務危機，米國佬也在經歷史無前例的魔法難民危機。
若是隻有幾十、幾百個魔法難民，米國人能將他們當上帝供奉起來。
若是幾十萬魔法難民，米國大部分地區和民衆依舊歡迎他們。
反正魔法難民不會進入他們的城市、他們的社區。
可以當着多元宇宙的面，以善待魔法難民的方式展現自己的善良、仁愛和米國精神，還不用付出任何代價，自己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
何樂而不爲？
可若是數百、數千萬，甚至更多的魔法難民衝入米國每個城市，哪怕米國人民在接受採訪時必定先加上一句“我並非針對那些失去母世界的可憐人民，我愛他們，真的，就像愛我的兄弟一樣愛他們，他們是我的魔法bro”，然後才用更多的話語、更激動的語氣表明自己的難處，依舊可以明顯看出他們已經厭煩了來自諸天萬界的魔法bro們。
對暫居米國各個城市安置點的異界民衆，在地球當難民的生活同樣難以忍受。
地球政府其實一直在努力救援他們，可地球有太多合成食物和預製菜，吃一天兩天還要，持續幾個月，很多嬌生慣養的魔法生命都受不了了。
更可怕的是米國本土社區在精神和文化上對他們的“強制浸染”。
短短几個月，已經有數千魔法bro們死於嗨飛過量，數十萬人和犯罪事件有關，或者參與犯罪，或者被地球惡棍侵害，總計超過百萬魔法生命染上鍍銀，各種杜萍，地球的外星球的，導致魔法難民安置點的生活狀態每況愈下。
很多魔法生命都想回家，想要立即逃離地球這個大糞坑。
誰也不知道“巨物”何時脫困，不確定巨物危機幾時開始、持續多久、幾時結束.若是等個三五年、十幾年，他們估計要瘋掉。
而且衆所周知，主宇宙的地球向來是危機的中心，待在地球上怎麼也不可能比別的地方更安全。
所以，在地球上留有大量難民的魔法位面，基本上都選擇立即重啓家園。
現在重啓家園，未來即便真如哈莉預測的那樣，成爲被巨人無意識打碎的罈罈罐罐，他們也可以期待哈莉的再次拯救，或者多元宇宙大重啓。
若是堅持不到“巨物”危機結束，他們這羣難民已經耗光，聖姑哈莉也不會爲他們重建家園。
或者說，他們人都沒了，重建沒有他們的家園，對他們又有多大意義？
倒是有一部分沒有多少難民留在地球的異界文明，一直有些猶豫不定。
比如艾瑪雅。
紫晶公主艾瑪雅孤家寡人，整個世界只剩自己一個。
只要她自己不受傷，她的母世界難民就不會受到傷害。
艾瑪雅是超能者，還兼職魔法超級英雄，並不害怕戰死在“巨物”危機。
若是現在重啓母世界，她則要擔心她的世界、她的人民在巨物危機中損失慘重。
等親眼見到一個個魔法世界被哈莉重新創造，果然如承諾中那樣恢復如初，艾瑪雅等“猶豫派”卻逐漸散去遲疑。
心中火熱的他們改變了立場，選擇隨大流。
爲了重啓他們的世界，哈莉消耗了很多魔力，也耽擱了幾天時間。
就在哈莉離開多元宇宙進入熵之海洋的當天下午，盧瑟家收到一封奇怪的信函。
大概早晨八點左右的時候，哈莉離開時間母河盡頭，下午三點半，快遞小哥來到萊克斯大廈，將信交到盧瑟妹妹莉娜手裡。
“盧瑟，你真要這麼做？”莉娜拿着信箋來到地下實驗基地時，正好看到自家老哥在測試時間機器。
他甚至已經穿上“時空宇航服”，將時間流引擎啓動。
這明顯是進入了最後的檢測環節，若是沒有問題，他大概很快就會出發。
“我早該這麼做了，若非天堂之門魔法大會耽誤了太多時間，我這會兒已經抵達150萬年後的萊克斯城！”盧瑟一邊測試發動機的運轉情況，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其實早在魔法大會前，時間機器已經被莉娜組裝好，那時盧瑟已經可以行動。
但他現在是痛痛人始祖，也算一方“超凡巨頭”。
魔法大會上的內容與他關係緊密，他擔心自己穿越時間時耽誤太多時間，或者說100萬年後的萊克斯城的時間流速過快，讓他來不及趕回去，所以纔等到大會結束纔開始準備時間旅行。
“你既然親自參加了整場魔法大會，爲什麼還相信自己是至聖先師的荒謬之言？”
莉娜勸道：“有天劫系統在，你永遠不可能成爲未來之人的‘新耶穌’，你的毀滅理念絕不可能被衆生接受。
事實上，現在連邪神都改‘吃素’了。
即便忍不住要吃肉，也只會拿你這樣的惡棍開葷。
可以預計，在未來惡棍即便不會被邪神折騰成稀世珍寶，也必定不會有好結局。
活着時被超級英雄折騰，死後被流着哈喇子的邪神盯上，太慘了。
唉，哈莉姐的天劫系統太高明，利用了生命趨利避害的本能，未來的世界註定更加光明美好，不可能發展出‘毀滅文明’。”
距離當初的“盧瑟解夢”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裡盧瑟主要做了三件事：首先，全力尋找讓他脫胎換骨、逆天改命的“鑰匙”，爲此他甚至再次加入超級惡棍秘密會社；第二，通過對巫火的治療，驗證從100萬年前萊克斯城獲得的科技知識；第三，繼續做夢，夢遊未來100萬年後的毀滅文明，和萊克斯城裡的人交流科技知識、毀滅之道。
他從萊克斯城獲得的科技已經得到完全的驗證，巫火現在和正常人沒任何區別。
她完全恢復健康，卻沒有受到任何奇蹟之力的浸染，十分乾淨純粹，哈莉見了都向他豎起大拇指，讚了他一句“不愧是你，很不錯”。
只這一句，盧瑟高興了大半個月。
而盧瑟驗證萊克斯城科技的過程，莉娜全部看在眼裡。
她很震驚，科技爲真，難道哥哥沒有說胡話，他真的夢迴150萬年後？
她開始找盧瑟詢問至聖先師的事，盧瑟稍微猶豫便透露了自己成爲至聖先師的理由——毀滅之道！
莉娜聞言，心裡的荒謬感要遠大於驚訝。
她越發感覺自家老哥被“電信詐騙”了。
哪怕說盧瑟改邪歸正，領悟了全新的“正義理念”——絕對正義2.0版，讓他成爲了未來的至聖先師，她頂多覺得夢幻，不會認爲邏輯上有太大漏洞。
可憑藉“毀滅之道”成爲150萬年後的“新耶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了，因爲這場騙局太明顯。
就像普通人在某天收到詐騙電話，說他老爹出了車禍，需要往這個號碼裡轉錢做手術，而實際上他老爹早去世多年。
都不需要任何勸說和解釋，就應該理所當然地認爲是詐騙。
結果盧瑟卻深信不疑。
有很多次，莉娜甚至希望老哥立即乘坐時光飛船，去150萬年後直面慘淡的真相。
可她又明白一個道理：騙子騙你，必定圖你什麼。
老哥直面真相之時八成要失去什麼。
他們家不缺錢，就怕別人不要錢只要命。
妹妹的想法，妹妹對自己的擔憂，盧瑟其實都知道，也理解。
“莉娜，你說得對，哈莉非常狡猾，她沒有逼超凡者學好，卻真的在逼他們少作惡。
但天劫系統只是超凡法師們的‘天條’。
只要地球人不曾進入‘魔法文明’階段，法師的天條就管不到普通人。
150萬年後的地球顯然不是魔法文明，我在萊克斯城逛了很久，連一個魔法師都沒遇到過。
之前我還疑惑，現在我明白了。
天劫系統持續運轉150萬年後，神魔法師徹底變成了哈莉期盼中的‘仙人’，無慾無求，隱居山林，避世不出，逍遙天外，斷絕紅塵。”
莉娜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勸說的話咽回肚子。
“萊克斯，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剛剛收到一封奇怪的信。”
過去一個多月的經歷讓她明白，她不可能勸他回心轉意。
就像警察親自上門，也難以勸說被電信詐騙的人相信自己被騙了。
既然勸不了他，就讓他踏踏實實挨一次教訓，只要不丟小命，丟掉什麼都沒關係。
莉娜想好了，等老哥正式啓動時光機器，就打電話給哈莉姐，讓哈莉姐分點心，照看一下老哥。
“什麼信？”盧瑟依舊頭也不回，動作也沒停下。
“我們老家寄來的信，‘堪薩斯西部老兵俱樂部’，在斯莫威爾小鎮.”莉娜回憶片刻，最終搖了搖頭，“我記不清具體在哪個位置了，信封上有街道門牌號，3675號，你知道在哪不？唉，我們好久沒回老家了。
不過母親早離開老家，如今一直在天堂山養老，咱們也沒理由回老家。”
說起老母親，莉娜忽然想起自己好久好久沒去天堂山探望母親了。
不怪她不孝順，實在是魔力債務危機持續了好幾個月，期間天堂一直閉門歇業，她想去也去不了。
等危機結束，她又忙着幫老哥修建時光機器，莉山那邊也沒傳來重啓“天堂巴士”（定期安排阿基米德飛艇接送“天堂山苦修士”的家人往返天堂山）的消息。
——等會兒就打電話給哈莉姐，告訴她盧瑟的事，順便問一下下次阿基米德飛艇前往天堂山的時間。
莉娜正在心裡盤算着，大半個身子都鑽進時光機器的盧瑟猛地跳了起來。
“你說什麼，斯莫威爾東街3675號‘老兵俱樂部’？”
他的反應很激烈，響亮的叫聲中有一種極力壓抑的怨恨。
莉娜怔了怔，“你知道老兵俱樂部？它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忘了？我們的那個酒鬼父親——”話說了一半，盧瑟忽然停了下來。
他脫下手套，摘掉“時間航空頭盔”，神色複雜道：“我差點忘了，那時你還沒出世。
信上說了什麼？算了，不管它說了什麼，咱們不用理睬它。”
莉娜猶豫片刻，放低聲音問道：“我想知道老兵俱樂部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過去的事與你無關，你沒必要知道。”
“他是你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我有權利知道。”莉娜倔強道。
盧瑟不耐煩道：“我不告訴你是爲了你好！至少到現在爲止，你還以爲自己有個略帶遺憾的美好原生家庭。”
“你都說出這句話了，我還能有略帶遺憾的美好原生家庭嗎？”莉娜道。
盧瑟嘆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咱們的老爹是個王八蛋酒鬼。
他酗酒，他虐待自己妻子，毆打自己兒子，卻幸運地在女兒剛出世沒兩年便去了地獄。
等他女兒開始記事，他妻子和兒子都避免在她面前說他的壞話。
她還一直遺憾父親死得太早，沒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享受到父愛。”
他看着妹妹有些發白的臉，“這就是真相！如果他多活二十年.不，只需要多活10年，你就會和我一樣，聽到老兵俱樂部的名字就想駕駛盧瑟機甲將它打爆。”
“我其實知道父親不是什麼好人.”莉娜垂下腦袋，喃喃道：“從你和母親從不懷念、還特意避開與他相關話題的行爲中，我能感受到你們對他的厭惡。如果他是好人，你們不會厭惡他。”
“你是個盧瑟，至少不缺腦子。”
盧瑟從她手裡接過信封，冷笑道：“父親活着時，他最在意的兩樣東西分別是威士忌和這家老兵俱樂部。
聽說裡面有他的老夥計們。
聽說他們在俱樂部裡做些令母親難過、讓他兒女難堪的骯髒事。
我年少時聽說過很多老兵俱樂部的故事，但每次我提出想要去那看看，他都會暴怒，然後抽出皮帶抽我，母親抱着我，被他打得遍體鱗傷“
“抱歉，萊克斯，我，我不知道，我——”莉娜有些慌亂。
“你不需要道歉，若沒有他的‘鞭策’，我還不會取得今日的成就。”
盧瑟下一瞬就要將信封撕爛，可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錯失了那把開啓他天賦、彰顯他本質的鑰匙，那鑰匙就在他身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卻一直被他忽視，直到兩萬年後才發現。
他爲了找到那把錯失兩萬年的鑰匙，甚至迴歸秘密會社，還將安保系統的秘鑰交給計算家，方便計算家站在局外人的視角，在一切與他有關的地方尋找他的鑰匙。
他沒回老家，但老家連後院都被計算家翻找了十遍。
盧瑟心臟怦怦直跳，他忽然有了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一直被他忽視的地方就是“堪薩斯西部老兵俱樂部”！
它曾給他帶來嚴重的心理創傷，他潛意識裡極爲排斥它，可它的確是盧瑟家的產業！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盧瑟收起信箋，微笑着對妹妹說道。
莉娜神色擔憂道：“你不要衝動，今日不同往日，你若再犯法，超人一定將你送進貝爾裡夫監獄，你肯定不想做自殺小隊隊長了，對吧？”
“你不要胡思亂想。”盧瑟道。
“你沒有撕毀信箋，還提前下班，你打算去參加老兵聚會，對不對？你肯定不會和他們搞團建，你會駕駛盧瑟機甲將它打爆，就像你剛纔說的。”莉娜道。
“不，我會僱傭秘密會社的惡棍在俱樂部埋炸彈炸掉它，超人一定查不到我身上。”盧瑟道。
莉娜表情扭曲。
不過她也沒繼續勸說老哥。
她明白自己勸不了。
兩個小時後，盧瑟莊園，莉娜的臥室。
“嗨，艾薇姐，你好，哈莉在嗎？”
她不是要向“哈莉姐”告盧瑟的狀，她只是想讓哈莉姐關注自己老哥，別讓他死在150萬年後的騙局中。
“哈莉到熵之海洋修煉去了，今天剛走，你找她什麼事？”
“啊，這麼巧？”莉娜有些失望，“她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不確定。”
莉娜沉默片刻，又問道：“我很久沒去天堂山探望我母親了，你們有什麼安排？還會恢復之前的定期航班不？”
“你若想去天堂山，今晚就可以，除了你，還有卡特先生的孫女，她也想念自己爺爺奶奶了。”艾薇道。
“今晚？好，我馬上準備。”
四個小時後，莉娜時隔大半年終於又見到自己母親。
“家裡一切都好，我和萊克斯沒有受到魔力債務危機的影響，只是萊克斯.”
莉娜猶豫片刻，還是把今天下午收到老兵俱樂部邀請函的事說了一遍，“我有些擔心他，父親過去對他造成的心理創傷太大了。”
盧瑟夫人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心理創傷？萊克斯不是最崇拜他父親嗎？”
“什麼？父親不是酗酒又家暴，經常毆打你和萊克斯嗎？”莉娜疑惑道。
“你瘋了？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盧瑟夫人更奇怪了。
“我應該知道嗎？他死的時候我才兩歲，能知道什麼？”莉娜道。
“你真的是莉娜？”盧瑟夫人滿臉警惕地後退幾步，“快來人呀，有人冒充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