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陌客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扎烏列把手搭在他肩頭，回頭對哈莉道：“你要不要一起？”
“你不是隻找陌客嗎？”
哈莉說話時並沒去看她，反而眼神疑惑地看向十幾米外、向這邊探頭探腦的少年。
扎烏列和陌客都注意到她的目光，兩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扎烏列有些緊張，陌客只皺了皺眉。
“這次找陌客是爲了化解一些誤會，你大概也被同樣的問題困擾，可以旁聽。”扎烏列道。
“小子，你，說的就是你，不要四處張望。”哈莉一邊向少年精神傳音，還一邊招手，“過來。”
遠處的克里斯驚訝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臉上有難以置信，也有受寵若驚。
“是的，我在叫你。除了你，也沒人能看到我們。”哈莉點頭道。
扎烏列喊道：“哈莉，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你急什麼？”哈莉打量她的黑臉，笑道：“緊張了，心虛了？他是誰，讓你們兩個都這麼關注？”
“嗨，銀河上將，您找我嗎？”克里斯已經小跑過來。
16歲的少年滿臉興奮，眼神充滿期待與忐忑。
“小夥子，怎麼稱呼，你住在這兒嗎？”哈莉問道。
“克里斯托弗·埃斯佩蘭薩，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我家就在那。”少年回頭指着一棟小樓說道。
“我現在是長島私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他又補充道。
“你認識這兩位？”哈莉朝陌客和扎烏列擡了擡下巴。
克里斯輕輕點頭，“陌客之前使用菲利普·史塔克的身份，和我做了好幾年鄰居，這位女士......”
他看了眼扎烏列，又去看陌客，道：“我在天堂見過她，她是一位天使，陌客還叫她‘扎烏列’。”
扎烏列黑臉上浮現一絲無奈。
哈莉驚訝道：“你去過天堂？”
克里斯不是純粹的憨比，面對哈莉的這個問題，他露出遲疑之色，並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陌客。
陌客道：“食罪人殺死艾琳娜和孩子們時，克里斯正好在我家，他也被食罪人殺害，但他是個好人，靈魂去了天堂。
我在天堂尋找艾琳娜時，意外碰到了他......”
他遲疑了片刻，才接着道：“主給了我一個恩賜，她允許我從她的天國裡帶走一位已經歸屬於她的靈魂。
我本來想帶回我的家人，可我妻子孩子加起來有三人。
而且底層天堂有另一個我陪伴他們，我最終主的恩賜送給了克里斯。
這是主的恩賜，卻不是我對克里斯的恩德。他是因我而死，我對他有責任。”
“居然是從天堂返回人間的聖靈......”哈莉驚疑不定地將克里斯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難怪你能看到我們幾個。”
即便在陌客點明他身份的現在，她依舊無法通過常規的精神感知，發現他身上的異常。
若非察覺到他在偷窺自己等人，哈莉大概會把他當成純路人，直接忽略過去。
或許激活半超脫級的心靈之力，能洞察他的本質，但那樣做的話，等於同時挑釁“當代耶穌”和狗上帝。
“我不是聖靈，我就是個普通的上帝信徒。”克里斯連忙解釋道。
還不瞭解底層天堂和聖音之城的區別時，他可能面帶傻笑，懵懵懂懂接受了哈莉的“誇讚”。
現在他知道普通信徒和聖靈的巨大區別，自然不敢隨便冒認聖靈。
“你很有前途，未來必成聖徒。”哈莉道。
能從天堂返回人間復活的靈魂，古往今來有且只有一例，耶比的兄長耶穌。
現在又出現了第二例，這種人能平凡才怪。
“說來也是巧合，這位克里斯同學居然和陌客你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哈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陌客。
陌客頂替菲利普·史塔克身份的行爲，違背了天之聲的規矩，卻在狗上帝的預料之內。
說不定就是上帝安排的這段孽緣。
不然哪能這麼巧，隔壁就住着“當代耶穌”？
克里斯不明白哈莉說的巧合是什麼意思，隻眼神疑惑地在幾人臉上掃了一圈，問道：“陌客，你家房子怎麼失火了？我聽他們說你已經搬走大半年了，你又修改了大家的記憶？現在你要去哪？”
他其實還有很多疑問，比如，哈莉爲什麼在這兒，扎烏列天使又爲何下凡。
可他只和陌客熟悉。
面對哈莉和黑人女天使時，他雖有好奇，更多的卻是緊張。
“現在你們怎麼說？”哈莉老神在在地看着陌客和扎烏列。
陌客依舊沉默。
扎烏列嘆口氣，道：“孩子，現在離天亮還有段時間，你先回家去吧，陌客過兩天會去找你。到時候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向他打聽。”
克里斯用眼神詢問陌客，陌客輕輕點頭，他便有些失落地“喔”了一聲，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我們換個地方吧。”扎烏列道。
下一瞬，她打開空間傳送門，將兩人帶到一處偏僻的小山坡。
哈莉看了周圍一圈，小山坡上種滿海棠花，粉紅色花瓣落了一地，朦朧的月光灑在上面，有種幽深靜謐的美感。
“帶我們到這兒幹什麼？”
扎烏列領着兩人又往上走了幾步，在一棵繁盛的花樹下，靜悄悄豎立三塊石碑。
“艾琳娜·史塔克......”哈莉更加奇怪，“這是陌客家人的墳墓？什麼意思，來我們來祭拜亡者？”
三塊石碑一大兩小，分別刻着陌客妻子與兒女的名字。
刻字很簡單，比如艾琳娜的墓碑：艾琳娜·史塔克，親愛的妻子與孩子的母親。
簡簡單單一句話。
“這不是我修建的墳墓。”陌客側過頭，看着扎烏列，感激道：“是你將艾琳娜他們的屍體安葬在這片美麗的海棠花海？謝謝，艾琳娜最喜歡海棠花了。”
“不，這不是我做的。”扎烏列抿了抿厚嘴脣，“是食罪人菲利普·史塔克，在殺死他們後，它回頭就收斂了他們的屍骸。”
“胡說八道，是他殘忍地殺害了他們！”陌客怒道。
“沒錯，食罪人殺了他們，可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它那麼做是出於愛？”扎烏列表情不太自然地說。
陌客還沒說話，哈莉首先冷笑道：“連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還想拿來向別人灌毒雞湯。”
扎烏列黑臉上有尷尬之色一閃而過，又立即強行板起臉，神情嚴肅道：“我不太認同食罪人的行爲，同時我也認爲他的行爲無可厚非，這兩者並不矛盾。
即便同爲主的造物，天使之間也觀念與思想上的差別。
即便同爲主的信徒，教義也各有特色。
就比如凡人世界的宗教發展，從古老的原教旨主義到現代的新教，又到由你主導的星際時代天堂山派......可以說，在‘救贖’的主旨之下，有很多不同的道路。
條條大道通‘救贖’。
即便是你，也有無法認同的教派與教義吧？
即便在原教旨主義教派中，食罪人也屬於另類中的另類，與我遵循的教義有很大區別。
所以我不認同他的行爲。
可我明白，我和它一樣，都是主的牧羊犬。
我們的教義都是對全能主某個角度的偏頗認知，都是爲了最終的救贖。”
哈莉皺眉道：“以不同道路走向的救贖，還是同一個‘救贖’嗎？”
“怎麼不算呢？你要明白，主是全能的，每一條路都屬於她！”扎烏列一臉虔誠。
接着她又問道：“你瞭解食罪人嗎？按照字面意思，食罪人即是吞噬罪惡之人。
除了救世主，每個凡人自出生起就身負原罪。
人之一生，就是一個自我完善、自我救贖的過程。
但很少有人能一直嚴以律己、恪守正道，即便有信徒願意過清貧的苦修生活，他們也無法領會上帝教義，不能靠大智慧獲得救贖。
直白點說，要成爲不犯錯的好人已經千難萬難，若想靈魂昇華，蛻變爲聖靈，苦修、天賦和機緣，缺一不可。”
說到這兒她還特意看了哈莉一眼，“你應該對此深有感觸。
你曾連續幾次度化靈魂晉升聖靈，其中甚至還有本該墮入地獄的罪惡之魂。
你就是他們的機緣。
可即便高效如你，這些年又度化了多少惡靈？”
哈莉道：“哥譚人不接受我的‘上帝驅魔法’，還悄悄傳播我的壞話，說我只會物理驅魔——把尋求幫助的‘好人’送去地獄。
我的名聲被搞臭了，沒人找我驅魔，所以我好些年沒救贖過惡靈了。”
扎烏列不置可否，“自我救贖太難，可上帝慈悲，願度天下蒼生。
於是，食罪人誕生了。
按照食罪人的理論，人一生的罪孽都累積在身體上。
而食罪人是上帝在人間的行者。
食罪人以上帝的名義吃掉死者的身體，宣佈罪孽轉移到‘上帝代行者’身上，死者便得到救贖，靈魂乾淨聖潔，可以直升天堂。”
“現在你明白爲何食罪人會因爲愛，而殺死艾琳娜和她的兩個孩子了？它要嚼吃他們的靈魂，吞下他們身上的罪孽，如此他們就能得到救贖。
因爲它替他們承擔了全部罪孽，艾琳娜現在才能進入天堂。”
陌客激動了，“艾琳娜是我救出地獄的！食罪人將他們帶到地獄折磨，是我救了他們。
扎烏列，你可以替食罪人狡辯，但不要侮辱我的付出與努力！”
“我從不說謊，你的努力只是救贖程序中的一部分。”扎烏列認真道。
哈莉道：“我也不信，除非食罪人當着我的面，把一個罪人送上天堂。”
“我無法命令食罪人做什麼，也不在乎你信不信。”扎烏列道。
哈莉道：“如果罪孽可以被轉移，上帝教義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大家都不用吃齋唸佛、恪守教義了，全都放飛自我、隨性而爲，最後自有‘大乘佛法’普度衆生。
教會、牧師，連同你們這些天使，全部下崗，甚至上帝哥本人也有失業的風險。”
扎烏列喝道：“哈莉，注意你的言辭！”
“你覺得我言辭激烈，我還覺得你口中的食罪人就是對上帝哥的褻瀆呢。”哈莉道。
扎烏列皺眉道：“我不曉得食罪人的力量極限，但肯定不是誰都能被它吞吃罪孽，能得到救贖必有附帶條件。”
“你都不瞭解食罪人，還在這當和事老？”哈莉冷笑道。
扎烏列道：“難道你希望陌客一直心懷怨恨、滿腹牢騷、消極度日，最終一蹶不振，在‘最終救贖’的大門口倒下？”
說完她還特意拿眼睛去看陌客脖子上的銀幣項鍊。
哈莉跟着看過去，陌客的“最終救贖”就是解下脖子上的銀幣項鍊，就像孫悟空的最終救贖是摘掉緊箍咒......唔，莫非陌客還有成爲“鬥戰勝佛”的光明未來？
她腦子裡轉動着奇怪的念頭，嘴上道：“我是陌客的機緣，就像曾經救贖本該墮入地獄的惡靈，我會救贖他。”
扎烏列看了陌客一眼，神色遲疑。
她改爲精神傳音，只對哈莉道：“你若真摘下他的項鍊，反而是害了他。
你應該也發現了，陌客在發生某種變化，爲了心中的愛、爲了家人，他甚至有膽子忤逆上帝。
這是之前無數年裡從未發生過的事。
而促使變化發生的源泉，就是他脖子上的那串銀幣項鍊。
他在贖罪，也在救贖自己，而且經過無數年的努力，他的救贖之旅即將抵達成功的終點，你此時取下項鍊，等於讓他功虧一簣。”
頓了頓，她又道：“你若實在想幫助他，就該勸他放棄對‘菲利普平凡人生’的執念。
他的家人已經去了天堂，他的家已經被徹底焚燬。
即便是普通人，也不該一直徘迴在前段旅程的終點。
更何況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魅影陌客，他身負使命和責任。
如果他不肯向前，命運也會逼着他向前。”
“他留戀家庭親情，你們滅了他滿門；他在家裡睹物思人，你們燒了他的屋子。
可現在他家人已經去了天堂，他家也被燒成一片白地，他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若他繼續躺平當鹹魚，你們能怎麼辦？”哈莉譏諷道。
“說這種氣話能改變陌客必須完成‘最終救贖’的現實？”扎烏列澹澹道：“你自己躺平了沒有？
你沒有。
你不僅沒躺平，還積極主動追求‘功德圓滿’。
勸別人躺平，自己偷偷努力的人，都是混蛋。”
“這是躺平的問題？陌客乾的活兒比資本家的心都黑，工作時間比人類文明史都長，現在他只是想在下班後有口熱乎飯吃、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被你們認爲是躺平了、懶惰了？資本家都沒你們狠！”
扎烏列道：“你這是偷換概念，陌客是在爲別人打工？他在救贖自己！”
“資本家也有話說，你哪裡是在爲我工作，你賺的錢不都用在自己身上？”哈莉掰着手指頭道：“我建的房子，你要不要買？
我造的手機電腦，你要不要用？
你老婆看上了我店裡的鑽戒，你既然愛她爲何不買來送她？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奧特曼、有特長培訓班，你要不要搞一個。
我創造的這些需求，你都需要，你還不老老實實努力工作？”
扎烏列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房子、電腦、鑽戒、孩子的教育，統統不需要？救贖也是創造出來的需求，也不需要？”
“有慾望是正常的，人們需要房子，需要購買各種商品，也需要救贖，但前提是他自己覺得自己需要，而非別人逼迫他需要。
更不該以滿足他的需求爲藉口，撈取好處來滿足自己的需求。”哈莉道。
扎烏列心驚膽顫，“你瘋了，敢說這樣的話。”
哈莉瞥了她一眼，不再做無謂的爭論，轉頭對陌客道：“你要不要摘下銀幣項鍊？我感覺我能將它取下來。”
陌客搖頭道：“謝謝，但不用了，我相信上帝的安排。”
哈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也好，我也非常期待你的‘最終救贖’到來。”
“咳，陌客，你和食罪人的誤會，算是解除了吧？”扎烏列道。
陌客道：“你走吧，我明白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祝你早日完成最終救贖。”
留下一句祝福，扎烏列便打開翅膀，打算一飛沖天。
“老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哈莉喊道。
“什麼？”扎烏列疑惑回望。
“長島的克里斯是什麼情況，你不解釋一下？”哈莉道。
“解釋什麼？他死亡、復活的過程，你全都知道了。”扎烏列道。
“死而復活的意義呢？”哈莉問道。
“主的安排我不敢妄加揣度，你可以自己去看、去觀察，反正你已經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在哪。”
扎烏列飛走了。
哈莉看向陌客，“你家房子被燒了，接下來打算去哪？”
“你不用擔心我，這種小問題難不倒我。”陌客道。
“我肯定不擔心你沒地方住。”
——我擔心你依舊想不開。
哈莉沉吟着道：“有一點扎烏列說得對，你作爲菲利普·史塔克的人生，的確該翻篇了。
有些事發生過後還有補救的可能，有些事一旦發生就是定局。
‘菲利普·史塔克’只是開始，往後你會遇到更多的朋友和愛人。
現在你有了愛一個人的能力，這纔是關鍵。
等完成‘最終救贖’，你八成會更像一個凡人。
到了那時，再回憶‘菲利普·史塔克’時的經歷，你會從容很多。”
“謝謝......”
頓了頓，陌客又道：“哪怕我的房子燒了，我也並非一無所有，我有你這位朋友。”
哈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沒錯，就該這樣想。”
......
巴黎，一家高檔餐廳裡。
渣康放下餐叉，環顧周圍一圈，低聲和對面的扎坦娜道：“小扎，你有沒有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扎坦娜頭也不擡，繼續和盤子裡的奶油蘑孤湯較勁，“又有犯罪事件發生？”
渣康向左邊10步外的餐桌擡了擡下巴，“你沒看到嗎？那兩口子已經揪着頭髮打了起來。”
扎坦娜側頭朝喧鬧處瞥了一眼，衣冠楚楚的紳士和優雅得體的女人，身處法國有名的高檔餐廳，卻猶如潑婦遇到潑皮，嘴裡罵着不堪入耳的髒話，手上拉扯在一起，你揪頭髮、我抽嘴巴，完全沒半點矜持與禮儀。
“他們也是人，也會受到來自3號地球的‘黑暗氣息’影響。而且只是脾氣暴躁了些，比街頭拔槍互射的惡棍好多了。”扎坦娜道。
他們出現在巴黎，可不是爲了浪漫的假日。
潘朵拉魔盒再次打開後的幾天，整個地球像是籠罩在一層不可見的陰影中，那陰影在不停撩撥人類心底的負面情緒。
學校裡，孩子們似乎變成了小惡魔，公然霸凌同學的事件比往日翻了十倍。
城市裡，哪怕是白天，強健、搶劫、槍擊、縱火等等，各類犯罪活動層出不窮，就好似每個城市都變成加強版的哥譚。
渣康猜對了，潘多拉魔盒打開3號宇宙的世界之門，讓地球罪惡指數型增長。
正義聯盟忙成了狗，黑暗正義聯盟也不得不兩兩組隊，支援缺乏超級英雄的國外城市。
渣康和扎坦娜昨天還在土耳其，今天上午便來到巴黎，等解決街頭成規模的暴亂，他們下午還要去東京。
“我知道他們也受到‘諸神原罪力’的影響，但你看那女人的頭頂。”渣康面色凝重，“是不是有一層黑煙從周圍匯聚過來，來到她的頭頂？shit，它在看我，那是個怪物，它有眼睛。”
渣康頭皮發麻，身子緊繃，下一刻就要啓動守護魔咒。
扎坦娜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我什麼也沒看到，你是不是眼花？”
渣康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毆打在一起的夫妻，依舊有一團黑雲籠罩在女人頭頂，而且這次看得更清晰了。
灰黑色煙霧中不僅有眼睛，還有嘴巴，活脫脫一張惡魔的面孔。
“我沒眼花，我大概看到原罪本身了。不僅是那個女人，她丈夫頭頂也在迅速凝聚一團黑煙......”渣康眯眼思索片刻，斷定道：“你看好了，那女人要遭殃。”
“濺人，我殺了你！”渣康話音剛落下，本就處在憤怒中的丈夫突然爆發了。
他咆孝一聲，抓起落在地上的餐叉，兇狠地插向妻子的眼眶。
之前他們兩口子還只是正常的夫妻打架，只用拳頭和牙齒，沒有使用兇器，也沒有要對方性命的意思。
現在夫妻打架馬上要變成謀殺現場。
“！開分人兩”
扎坦娜言出法隨，反語魔法剛說完，糾纏在一起、三個服務員都無法拉開的夫妻兩個，猶如磁鐵的正負極，勐地朝相反的方向彈開。
“看，我沒猜錯吧。”渣康得意洋洋給自己點上一支菸。
“差點死人，你還在這幸災樂禍？”扎坦娜不滿道。
“我臉上掛着笑，就代表我在幸災樂禍？爲什麼不是發現真相後的喜悅？”渣康朝她吐了個菸圈。
扎坦娜皺了皺眉，問道：“什麼真相？”
渣康道：“咱們換個地方吧，去個位置高的地方，我想俯瞰整個巴黎。”
之前扭打在一起的夫妻是餐廳客人矚目的焦點，現在使用了魔法的扎坦娜和他成了衆人目光的中心。
還有不少客人拿出手機在錄視頻，也有人躍躍欲試，準備過來搭訕。
“！塔鐵爾菲埃去”
扎坦娜再次言出法隨，咒語唸完，兩人便傳送到埃菲爾鐵塔頂端。
“哎，你們還沒付錢呢！”大堂經理的叫聲姍姍來遲。
“我認得他們，那個穿黑色漁網襪的辣妹是魔法英雄扎坦娜，你可以把賬單寄給正義聯盟。”有一位非裔客人道。
“兄弟，你剛從鄉下來的？”當即有人譏笑道：“還正義聯盟呢，扎坦娜小姐早離開正義聯盟好些年了，現在她是黑暗正義聯盟的魔法英雄。”
“王八蛋，你敢嘲笑我？”先前那黑人暴怒，一拳打在嘲笑自己的法國老下巴上。
“我要殺了你。”法國老雙眼赤紅。
一場新的打鬥再次上演。
......
渣康俯瞰下方的城市良久，嘆道：“果然不是幻覺，我真的看到了原罪。
先前我說那位妻子要倒黴，是因爲我看到她丈夫頭頂也凝聚一團有生命的黑煙。
那是實質化的原罪，人類的罪惡在滋養它，它又反過來激發人類的惡念，幾乎是原罪魔的雛形。”
說着他伸手指向西北方向，“那裡升起一條原罪大龍。由衆多黑煙組合在一起，形狀好似東方的神龍，足有五百米長，從地面一直升到半空，齜牙咧嘴，猙獰咆孝......看它的面相，大概在咆孝，我聽不到聲音。
小扎，你明白它代表什麼嗎？那條街道上正有大規模犯罪事件發生。”
扎坦娜心中驚疑，動作很快，立即開啓傳送，帶着渣康落到那條街道上。
剛到地方，就有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
扎坦娜開始相信渣康真的能看到“原罪黑煙”
這是一場上千人參與的血腥大暴動。
“似乎是移民與當地人發生了衝突。”扎坦娜神色遲疑，“單純將兩方分開沒用，遲早再次碰撞在一起，只能鎮壓其中一方，可我們要幫誰？”
渣康摳了摳後腦勺，無奈道：“整個老歐洲都解決不了的難題，我若知道答桉，就該我而非那個咖喱老入主唐寧街了。”
扎坦娜掏出手機，給正義大廳發了條信息。
黑暗正義聯盟的魔法英雄總共也沒超過10個。
在這種波及全球的大危機中，只有跟着正聯混，辦事效率才更高。
“你爲何能看到原罪實體？這不是潘朵拉的天賦嗎？”她疑惑道。
“我不知道......”渣康擡頭仰望盤旋在頭頂的原罪大龍，遲疑道：“好像不是純粹的原罪，如果是原罪，以它此時的體量，早該化身原罪魔了。
而且，它似乎聯通靈薄獄，奇怪——”
“BOOOM！”
音爆之聲在兩人頭頂炸響，黛娜從音爆通道中走出，張開嘴巴，“啊啊~~~~”
她的脣邊肉眼可見一圈圈波紋擴散放大，將下方血流成河的街道籠罩在內。
“額啊啊！”暴動之人雖然失去理智，可他們依舊是肉體凡胎，一個個抱着腦袋在地上翻滾慘嚎。
“啊啊——”黛娜持續釋放次聲波，直到他們徹底昏厥過去。
渣康皺眉道：“黑鳳凰，你火氣有點大呀。”
“我很忙，沒時間和他們糾纏。”黛娜語氣不太好。
說了一句，她就打算退回音爆通道。
渣康嘆道：“你現在黑雲罩頂，再不靜下心來反省自身，只怕很快就會良成大禍。”
“你說什麼？”黛娜臉色也不好了。
“約翰能看到影響我們情緒的黑暗氣息......”扎坦娜快速把“原罪黑煙”解釋了一遍，然後道：“他說你黑雲罩頂，就是說你的頭頂也有一團黑煙，它在影響你的情緒。
如果黑煙睜開眼睛，露出嘴巴，形成惡魔面相，就代表它有了生命，可以操控你的情緒。”
黛娜將信將疑，“我一直有開啓厚皮神力。”
“厚皮神力無法徹底免疫原罪魔的影響，黑煙的本質就是原罪。”扎坦娜道。
“不，黑煙的本質不單純是原罪。具體是什麼，我還需要繼續研究。”渣康道。
黛娜閉上雙眼，原地做了九次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看向渣康，問道：“要怎麼消除黑煙？”
渣康笑道：“就像你剛纔做的那樣，摒棄雜念，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差不多了。
現在你頭頂的黑煙已經消散大半，短時間內不會形成‘人臉’。”
“爲什麼只有你能看到黑煙？正義聯盟並沒收到這條消息。”黛娜疑惑道。
“你問過哈莉了？”渣康問道。
黛娜搖頭，“暫時聯繫不上她，馬上要到九點半了。”
“什麼九點半？”渣康莫名其妙。
“你沒看電視？今天哈莉要對全地球講述上帝之道，她打算用上帝教義抵消‘諸神原罪’對人心的負面影響。”黛娜道。
“喔，九點半開講。”渣康撇撇嘴，“用上帝之道對付‘諸神原罪’，倒也專業對口，效果應該很不錯。”
黛娜驚訝道：“你竟然很看好這次的‘講經大會’？”
“難道你們懷疑她會失敗？”渣康反問道。
黛娜遲疑道：“或許有效果，但說實話，我們都不抱太大期望。哈莉編寫的《聖經》我也看過，並沒太深的感觸。”
渣康搖頭道：“如果只看《聖經》你就深有感觸，說明你有成爲聖徒的潛質。
如果聽高人講經與自己看《聖經》效果相同，耶穌一個門徒都收不到，12門徒只需買本《聖經》就能自學成才。”
“自從‘諸神原罪’席捲世界，各地教堂就沒停止過聚衆祈禱，有效果，但不那麼立竿見影。”黛娜道。
“那些凡人神父哪能和‘天堂戰神’比。”渣康搖頭道。
黛娜表情糾結道：“雖然哈莉受上帝寵愛，可她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現，完全比不過德高望重的神父。
無法在一言一行中遵守上帝教義的人，怎麼可能講出普度衆生的上帝之道？”
扎坦娜苦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哈莉講述上帝之道，和約翰講述上帝之道一樣的荒謬。”
渣康嘿笑道：“我若換上神父袍，羅馬教皇都得把位子讓出來。”
“當！”幾人正說着話，時間已經來到九點半，天空之上突然傳來悠揚空靈的鐘聲。
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下來。
所有聽到鐘聲的人，包括渣康，都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寧靜。
“當、當、當！”
鐘聲又連續響了八下，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衆人心底緩緩響起，“上帝教義本質是上帝認識宇宙的方式與感想，非基督徒可以單純將它當成一門哲學，現在開始第一篇......”
世界並沒停止運轉，工人依舊在工廠打螺絲，學生依舊在學校上課，馬路上車輛如織，沒有停歇......靜下來的只是他們的心。
他們的心底都浮現哈莉的聲音，明明聽到她在講述上帝之道，他們也聽得沉醉其中，偏偏他們的主意識依舊清醒。
渣康擡頭看着天空，喃喃道：“她的上帝之道果然有效，天上的黑煙在消散，人們心底沸騰的惡念在快速平息。”
“她的聲音好像完全影響不到我們的正常活動。”扎坦娜疑惑道。
渣康想了想，道：“很可能她的話是說給我們靈魂中的‘幻人’聽的。”
“我沒幻人。”黛娜道。
“幻人就是一種負面情緒。”渣康摩挲下巴處的胡茬子，沉吟着道：“理論上，有情衆生皆有幻人。
只不過你們的幻人沒覺醒，沒從靈魂中分離出來。”
“即便情感等於幻人，可哈莉怎麼和我們幻人聯繫呢？你也說了，我們的幻人壓根沒覺醒。”扎坦娜疑惑道。
渣康先將上次自己幻人失控、哈莉踩死入侵他主意識幻人的經歷說了一遍，才猜測道：“哈莉可以通過她的幻人與我們的幻人共鳴，間接觸碰、影響我們的幻人。
這次八成也是類似的原理。
她對我們講述上帝之道的目的，是消除‘諸神原罪’對我們的負面影響。
而諸神原罪對我們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惡念活躍、情緒失控上。
也即是，我們的幻人失控了。
要消除負面影響，就是平息幻人暴動。
所以，她在講述上帝之道時，特意針對了我們的幻人。”
“轟隆隆！”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響起連綿不絕的悶雷，灰黑色的煙氣彷彿從另一個世界涌來，頃刻間就遮蔽了太陽，世界陷入到一片昏暗中。
在衆人心底迴盪的講經聲變得時斷時續、模湖不清，彷彿信號不良。
“什麼情況？”所有人都疑惑望天。
天上的灰黑煙氣團成一張巨大的惡魔臉，臉龐睜開兩隻閃爍紅光的眼睛，裂開一張白牙尖銳的嘴巴，“哈莉奎茵，不要白費功夫了，這是我的天命，你阻止不了我的降臨！”
渣康面色大變，“法克，這是天蝕？不，是蝕主！”